雨水澆在身上,寒冷透骨,安長溪的臉色微微蒼白,一陣心痛忽然涌上,薄脣緊緊抿着,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怒火,仰頭閉目,雨水在臉上激起了水波,晃晃悠悠走進了長溪院,就見雲意正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雲意,那藥可是熬好了?”安長溪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問道。
雲意將安長溪扶進了房間,點點頭道:“已經熬好了,小姐可是要喝?”
“拿過來吧。”安長溪笑了笑,她本沒有想到會突然下雨,也沒有想到會與安長吟偶遇,這場雨還真算是及時。
“小姐,藥來了。”雲意將手中的青玉碗遞給了安長溪道。
接過藥碗,安長溪的面上閃過了一絲狠戾,仰頭將碗中的藥水全部喝完,沒過多久,就只覺得腦海之中一片混沌,很快就暈了過去。
等到醒來,她才發現自己正躺在牀上,睜開眼便看見喻蘭一臉擔憂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暖,輕聲開口道:“孃親……”
聲音似乎有些縹緲,嗓子乾澀的很,還未等她繼續說出什麼,雲意便將茶杯端了過來輕聲道:“小姐,您先喝些水潤潤嗓子,您都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聽到雲意的話,安長溪不禁有些詫異,望着喻蘭臉上的擔憂,確實沒想到這藥的功效竟然是如此的強勁。
“前日一回來你便暈倒了,張大夫說,你這是邪火上涌,寒氣入侵,一來二去相沖撞才導致了這樣,還特意囑咐了要休息個幾日才行,不然很可能落下病根,怕是明日的宴會要延期了,溪兒,你要好好的將養身子,切莫再出差錯了。”喻蘭接過茶杯,溫柔的喂她喝了些水。
午後,安國公自朝中回來,連便服都沒有換下就來到了長溪院,見安長溪一臉的憔悴,不由得心中一痛。
“爹爹來了。”蒼白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安長溪低聲叫道。
“溪兒,你可感覺好些了?”安國公快步走到了牀邊,輕聲詢問道。
微微點了點頭,安長溪低聲道:“爹爹放心,女兒好多了,倒是讓爹孃擔憂了,都怪長溪。”
“前日雨下的那樣大,你竟不帶着傘就淋着回來,又怎麼會不生病。”安國公的口氣之中帶着些許的責備,卻還是滿溢着寵溺。
安長溪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抖動了兩下,想到那日發生的事情,頭不禁隱隱的疼了起來。
“女兒又哪裡知道會下雨。”安長溪臉色仍舊帶着些許的蒼白,無力的說道。
接過雲意遞過來的茶杯,安國公轉身又緊緊看着她道:“你身子如此孱弱,今天下朝爲父已經告訴了皇上,明日的宴會推遲十日,等你身子大好了再舉行。”
使勁兒撐了起來,安長溪半倚靠在牀上,還有十日,也就是說在她與藍紀離的親事還沒有板上釘釘之前,她只有十日的時間能夠蒐集證據,找到他的把柄,雖然時間有些短暫,但是一切都還可能有所轉機,掩去眼中的激動,她輕聲道:“讓爹爹勞心了。”
“溪兒,爹爹知道你可能不願嫁給離王,但是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迴轉的辦法,你記得養好身子,十日以後定了親事,就要等着成親了。”安國公看着安長溪臉上的神色,不由得搖了搖頭道。
“爹爹放心,女兒明白。”安長溪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是絕對不會讓安國公發
現她的心思,只有真正掌握了證據,拿到了藍紀離的把柄,她纔有機會讓他選擇主動退婚,而現在,隱忍不發纔是最穩妥的辦法。
見安長溪並沒有像以往那般,安國公點了點頭道:“好,你能明白就好,好好休息吧,爹爹還有事要處理。”
“爹爹慢走。”安長溪淡淡道,望着安國公的身影,她的心中百味雜陳,若是不能夠退婚的話,那麼這一世與上一世又有什麼區別?想着想着,許是過於虛弱,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剛剛喝過藥,寧悠然就已經闊步走進了房中,安長溪剛要打趣她,就發現她的臉上佈滿了憂傷之色。
“這是怎麼了?一臉不高興的樣子?”看着寧悠然,安長溪問道。
擡頭長嘆了一聲,寧悠然緩緩開口道:“前日首輔大學士親自來我家提親,爹爹居然沒有拒絕。”
“你才十三歲,將軍也是太着急了些吧。”原來竟是因爲這事,安長溪不由得搖了搖頭道。
“是啊,你也不比我大多少,不還是馬上就要成親了,對了,你的身子怎麼樣了?聽說你寒氣入體,因爲這個將訂婚的宴會都延後了一月。”寧悠然坐在凳上,看見桌上有幾碟桂花糕,伸手就送進了口中。
見她如此,安長溪不由得笑笑道:“我沒有大礙,你放心就是。”
“對了長溪,明日就是出去秋遊的日子,你可一同前去?”寧悠然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在了安長溪面前,一杯則匆匆的被她仰頭飲盡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安長溪皺了皺眉頭,良久纔開口道:“便就去吧,總是缺席也不太好,況且,我若再不去恐怕你就要殺了我了。”
“你知道就好。”嘴裡嚼着東西,寧悠然的話有些含糊不清。
在雲國,每年八月都要有幾日出遊的日子,京中公子小姐們全部聚在一起,無論是王爺公主,還是小家碧玉,都會一同去崇珺山秋遊,這是雲國多年以來的傳統,就是要這些錦衣玉食的主子們能夠享受一番遊玩山野的樂趣。
這日一大早,天藍的彷彿有些不真切,方一走到門口,便見了安長吟早早的站在了那裡,身着一件平日裡不常穿的水藍色掐腰長裙,上繡着幾株開的豔麗的桃花,外罩着一層薄紗衣,化着淡淡的妝容,眼巴巴的向着東方看去。
“三妹妹這樣穿倒是很美。”安長幽跟在安長溪身邊,輕聲說道。
轉頭忘了安長幽一眼,只見她穿着最常見的雲羅繡裙,腰間一根同色的腰帶綁住,看起來倒是十分溫婉,安長溪笑了笑,不由得開口道:“你倒是比她的更要溫婉得體些,切莫妄自菲薄了。”
“姐姐教訓的是。”安長幽斂眉低頭說道。
“大姐二姐。”安長吟聽着由遠及近的步伐,臉上帶着一抹掩飾不掉的笑容開口說道。
對着她點了點頭,安長溪看向外面,淡淡說道:“車來了,走吧。”
上了第二輛車,安長溪對着還等着後面的馬車過來,開口道:“長幽,你且同長吟一起,切莫走開了。”
“是,姐姐。”安長幽應聲道。
方上了車,便見到寧悠然靠在凝月公主的身上,再說這什麼笑話,一旁的薛家小姐也是一臉笑意瑩瑩。
“長溪你來了。”見到安長溪的身影,寧悠然咧嘴一
笑道。
“是啊,見過郡主。”微微點了點頭,對着凝月公主示意了一下,便挨着寧悠然坐了下來。
“今年你倒是捨得來了,身子可大好了,聽說定親宴會推遲了十日?”凝月公主一臉嫣然,帶着些嗔怪的語氣說道。
看了寧悠然一眼,安長溪裝作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多謝公主關心,長溪沒什麼事情了,宴會還有幾日才舉行,不過公主可是不知道,悠然說我要是不來,就要殺了我了。”
“喲,她倒是膽子不小了。”點了點寧悠然的額頭,凝月公主不禁笑道,“你那妹妹,可是也來了?”
聽見公主問起了安長吟,安長溪眉頭有些緊鎖,隨後開口道:“自然,這樣的場合,長吟最是喜歡。”
“妹妹可要看緊了她,不然若是頂撞了誰家的嫡長小姐,到時候還會連累了妹妹。”凝月公主道。
“公主放心,這是自然。”安長溪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自然是明白凝月公主話裡的意思。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到了崇珺山,秋日的大山看起來巍峨挺拔,漫山遍野的花草都漸漸失去了生機,但是卻給這山增添了一抹別樣的精緻。
到了山腳下,馬車便停了下來,以往都是這樣,上山基本是一行人一同走上去,說說笑笑,倒是也好不熱鬧。
方下了車,按着尊卑次序站在山下,安長溪同寧悠然與凝月公主同立,而遠遠在後面的安長吟看着安長溪的目光卻是異常陰沉。
本以爲這次前來能夠見了藍紀離,卻不想因着朝中有事他並沒有前來,倒是讓安長吟有些沮喪,望着這魁拔的高山,她的心又不知道想什麼去了。
“今日二哥哥也來了,往年從沒見他來過。”伏在安長溪耳邊,寧悠然輕聲說道。
看向前面,安長溪這才發現,藍北墨正同藍靳念還有其他幾位王爺公子站在一起,一個人擡頭看着大山,並沒有與他們一同說話,自那日在王府兩人談了話之後,安長溪對藍北墨越發的好奇,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番,仍是那樣的裝束,周身潛定而又隨和的氣質卻是在衆人之中獨樹一幟。
似乎察覺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藍北墨轉頭一看,便見安長溪正望着自己,不由得淡淡一笑,四目相對,沒有想到他竟會看過來,一時間安長溪覺得太過不好意思,低下頭有些紅了臉。
“咱們便從那邊上去吧。”藍靳念指着一條還算平坦山路大聲的對着這一行二十幾個人說道。
看了看那山路,確實是比其他的要平坦些,這些公子小姐平日裡個個都是極其嬌貴的,若是選了不合適的路,恐怕這一路上就是怨聲載道,哀怨連天了。
藍北墨同藍靳念走在最前面,接着便就是安長溪一行人,至於安長幽和安長吟,已然被遠遠地放在了隊伍的稍後面。
沿着山路而上,周圍散發出的濃濃秋意直讓人覺得心曠神怡,沒了夏日那般燥人的陽光,此時只覺得周身暢快。
走了一會兒,終於是到了一處比較開闊的地面,所有人便也不魚貫而行了,聚在了一起,嚷嚷着要小憩一會兒。
見衆人都已經坐下休息,或是三人兩人的在一旁打鬧着,安長溪不由得笑了笑,這般歡樂的日子,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又能夠有多少時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