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幾聲蟬鳴打亂了原本安寧的院子,安長溪站在青石橋之上,漫無目的的望着眼前的荷花,一望無際的湖面上鋪滿了粉色的花瓣,帶着清香迎面而來,遠遠看去彷彿像是輕紗一般朦朧,帶着悠然迷人的夢幻。
沿着石橋走到了湖心亭,兩旁水波瀲灩,反射出夕陽璀璨的光芒,瑩瑩的看起來十分的晶亮,伴着漣漪碎成了金色的碎片,悠然向湖中心蕩漾而去。
坐在亭中的石凳之上,夏日的暖風微醺,穿過岸邊的楊柳迎面撫來,碧色的荷葉迎着嫩色的花朵,迎風招展,淩水而立,嫋嫋的帶着聘婷之色。
亭中常常揹着古琴,安長溪百無聊賴之際便會在此撫琴,纖長的如削蔥一般的手指輕輕壓在弦上,不多時,一曲流觴便叮咚而出。
清亮的琴聲在她的指尖逸散,悠揚婉轉,帶着跳脫歡悅,與夕陽柔淡的光芒交織成了一張晶瑩的網,在溪湖之上慢慢流散。
顏厲走進來的時候,就瞧見這樣一副場景,安長溪一身白衣坐在亭中,似是無意的撩撥着手下的琴絃,他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默默的站在湖邊,靜靜凝望着亭中的身影,夕陽打在她的身上,波光粼粼之處投落了她一身的傲然與清寂,竟讓他看的有些癡迷。
四下寂靜,只有那清脆的琴聲在長溪院之中起起落落,纏的人心中緊澀,他定定的看着那抹柔和的影子,似乎早在千萬年前就已經遇見過,那種清晰到能夠感受的熟悉感就在周身浮散着。
餘音嫋嫋,突然戛然而止,安長溪的目光落在了他挺拔的身姿之上,隔着長長的青石橋,兩人默默凝視。
相對而立,近在咫尺,卻偏若遠隔天涯,顏厲一步一步的邁向湖心亭,走到了她的身前,夕陽已經沒了身影,只剩下幾點橘紅色的斑駁在天空之中搖曳着。
“你的琴聲,真的很美。”顏厲低聲說道,似乎不忍心打破這有些不易而得的安寧。
擡眼看去,曾經的記憶猝不及防的侵襲到腦中,安長溪低頭後退了兩步,眼底一抹愧疚之色猛然而出,這些日子,她或多或少的都在躲着他,不是因爲他曾經的炙熱,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
見她如此,顏厲不由得微微驚愕,隨後跟着她走近:“你怎麼了?莫不是我突然出現把你給嚇到了?”
“太子殿下,您來了怎麼也不讓人通報一聲。”安長溪不想去看他的目光,低着頭問道,又有些惱怒爲何雲意和紅綢沒有先來通知她一聲。
“方纔聽到你的琴聲,不忍心打擾,所以就直接進來了,怎麼每次見到你,我都覺得你在躲着我?”顏厲看着她躲躲閃閃的目光,不由得開口說道。
“太子殿下又不是洪水猛獸,長溪又怎麼會躲着您?”安長溪搖頭笑了笑,目光悠遠的看向了湖中的荷花。
此時雲意正端着飯菜過來,見顏厲也在,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只能夠站在橋邊遠遠的
看着。
“雲意,你再拿一副碗筷來,另外再拿一壺酒來吧。”安長溪看了顏厲一眼,見他一臉的淡然,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頗有些無奈的對着雲意喊了一聲。
將飯菜放置石桌之上,雲意爲顏厲斟了酒之後就悄然退了出去。
顏厲倒也不推辭,坐在安長溪的對面,擡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安長溪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他,原先是因爲有藍紀離,所以她從未真真切切的看過他。
“不喝一杯嗎?這酒倒是很香。”顏厲將安長溪面前的酒杯倒滿,看着她眼中那一抹探究的神色不由得開口說道。
倒滿了酒的杯子被他放在了她的面前,安長溪也不好推辭,淺淺的啄了一口,沒有一般燒酒的辛辣,帶着些許木枝的香氣,倒果然很香。
“太子殿下,這杯敬您。”安長溪擡手舉杯,隨後仰頭一飲而盡。
“這酒雖不烈,卻也要慢些喝,你這樣喝會醉的。”顏厲看着她一杯一杯的喝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聞言,安長溪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揚起眉目看着他,因爲酒意,她的臉頰已經帶上了兩朵緋紅,眸中帶着隱約的迷離之色,竟然讓他有些失了心神。
“長溪,若是我向皇上請求,讓你成爲我的太子妃,你可願意?”顏厲看着她,幽深的眼眸之中那抹濃重的情愫看的人不敢直視。
雖然有些頭暈,但是安長溪並未喝醉,聽到顏厲的聲音,她慌忙起身,靠着石柱搖了搖頭道:“太子殿下,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長溪,我沒有開玩笑,我一早說過,總有一日,你會明白我的意思,你可是不願?”顏厲看着她有些驚恐的神色,不由得苦笑,看來,她是不願意了。
“太子殿下,您別打趣我了。”安長溪擡眸看了她一眼,卻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他眸中的溫柔,“時候不早了,您該回去了。”
“我所說所做,都是因爲我心繫於你,難不成你一點都感受不到?”顏厲皺着眉頭,看着她咬着嘴脣的模樣不自覺的就有些煩躁。
“殿下,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安長溪微微閉了閉眼,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他才能夠不讓他傷心。
見她如此的模樣,顏厲有些啞然,似乎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她果真是不願意呢,不過他有的是時間,看着她有些尷尬和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心中不禁苦笑,“方纔是我魯莽了。”
“對不起,太子殿下,我不是有心讓您失望的,只是……”安長溪咬了咬嘴脣,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出來,也不想說出來。
顏厲的面色已經恢復如常,看着滿湖的荷花淡淡道:“我一早便想要跟你說清楚我的心意,只是總是沒有合適的機會,今日見了你,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方纔的微醺早已經消失不見,扭頭看向他,輕聲說道:“太子殿下,就到此爲止吧,我們……並不合適。”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意,所以才一直躲着我。”顏厲沒有想到她會這般斷然的拒絕,想到前幾次她的躲躲閃閃,心中突然有了幾分明白。
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安長溪心中鬱結,總不能夠對他說她已經經歷過一世,他所有的心意她早就已經明白了,只是她不能夠接受吧?
揉了揉額角,所有的話到了脣邊都化作了清風消散,安長溪道:“太子殿下,時候不早了,您還是先回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安長溪,你記住,我顏厲是沒那麼容易放棄的。”脣邊一抹邪魅的笑容勾出,顏厲的聲音不大,卻像是驚雷一般炸在了安長溪的耳邊。
曾幾何時,這句話他也曾說過,曾幾何時,這樣的場面也曾出現過,命運真是可笑,看着顏厲漸行漸遠,安長溪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事情,真是說也說不得。
竹簾半卷,安長溪斜斜倚靠在牀邊,看着清淡如水的夜色出神,四周靜謐異常,彷彿能夠聽見湖中荷花綻放的聲音,清風徐來,卷着夏夜特有的安詳吹進了房中。
回想起方纔顏厲的話,安長溪不自覺的就握緊了拳頭,不知爲何,她總覺得事情會有什麼變數,卻又說也說不清楚,只是那種惱人的不安攪得她思緒混亂。
深思之際,腦海之中明晃晃的出現了一個身影,清俊挺拔,帶着雲淡風輕的笑意,莫名的情愫突然逸散在胸口,她眉心緊鎖,似乎是有些詫異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他,當初不過是存着一絲的利用關係,可是此刻又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夾帶在裡頭。
明明她與他就不該有什麼瓜葛,可是一來二去發生的事情,卻又總是讓他們走到一起,明明不該對他有什麼其他的心思,可是卻偏偏不能夠自已,腦袋有些混混沉沉,看着窗外的月色,不多時,安長溪便睡了過去。
夜色深沉,明預閣的燈火卻並未熄滅,藍北墨坐在案前,靜靜的聽着身前的人向他稟告着。
自從藍紀離與秦如妍大婚之後,倒像是變了個人一般,就連皇后那裡都沒了動靜,不過他可不相信藍紀離會因此轉了性子,當初之所以迎娶秦如妍,不過就是因爲秦家的權勢,如今他得償所願,怕是暗中早已經有了什麼小動靜了。
“你說安長吟早前給了秦朝然一封信?”眉頭緊鎖,腦海之中忽然就閃現出了安長溪那張俏麗的面容,怕是安長吟與秦朝然勾結,是爲了對付她的吧。
“是,主人,不過秦朝然那邊暫且還沒有動靜。”
“好,繼續觀察着,一有異動馬上過來稟告我。”藍北墨低聲說道。
那人很快就消失不見,寂靜的房中只剩下藍北墨一人,突然想到那日她與他在屋檐之上的談話,她似乎變得有些生動可愛了起來,想到那張臉,脣角不由得彎出了一個舒緩的弧度,果然,有些人只需要想一想,就能夠讓心情變得暢快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