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馮蓁猶在梳洗,便聞馮誕的大丫鬟墨月來報,家中突生變故,夜裡賊人來犯,欲劫持馮希,崔氏以命相護以致重傷,猶然昏迷未醒。
聽雪唬的梳子都掉了,馮蓁知道她在擔心折葉,拾掇起嵌滿寶石的梳子,鎮定地問道:“那旁人可曾有事?”
墨月搖頭,神情凝重地答:“侍衛和影衛們來的還算及時,刺客不敵自盡了,只捉了一個活口,眼下還關在地牢裡審問呢。出事的地方是聽竹軒西邊五百步的竹林,府中其他地方相安無事。王爺和二公子早在昨夜便已緊急返回王府了,四小姐稍後與三小姐車馬同行。”
馮蓁這才放心下來,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也快回去吧。”
送別墨月後她便去了承明殿,今日不曾當朝,元宏正在龍椅上批改摺子,見她來了,稍稍擡眸扔下來一份摺子:“今晨六弟連同摺子送上來的文書,說是給你的,朕還沒拆。”
“……”馮蓁無言,元勰找她多半是爲了謝玄的事,可他託元宏轉交於她,這不是故意生事嗎。
她微微皺眉,收起信箋同元宏稟明意圖,想請玄武使白朮過府一趟。元宏沉吟半晌,擡起眼來正色敲她:“讓玄武過去替崔氏醫治?你哥哥先前已請了太醫院的幾位女醫正過去了,這會子叫玄武過去做什麼?”
馮蓁猶豫半刻,終是同他講明意圖:“並非爲了王嫂之事,臣女幼弟突遭罹難,變得癡傻,臣女覺得這其中可能另有隱情。”
先前崔氏同她說起馮希的事情時她便覺得不是表面上那般簡單,自那時起便動了請玄武過府醫治的念頭。眼下,正好可以以爲崔氏醫治之名,順便瞧瞧馮希的情況。
“哦?上次榛子酥事件的那個孩子?”元宏音色暗沉,眼中閃過一絲犀利。
“是。”
“不管怎麼說,孩子總是無辜的……朕準了。”元宏狹長眼眸閃過難辨神色,突然,話鋒一轉,“不過,你確信你哥哥會答應讓玄武給那孩子醫治麼?”
馮蓁不解,下
意識擡眸迎向了他,眼中悉是訝然。
元宏卻不肯再言,一笑掩之,吩咐人請了玄武過來與她一起回府。
昌黎王府。
聽竹軒裡亂作一團,馮誕大發脾氣地懲治了全院侍衛,馮昱則調來親兵,同京兆尹交涉過後,在洛陽城裡挨家挨戶的搜尋着可疑人物。一時之間,鬧得滿城風雨,人人皆知,炙手可熱的昌黎王府長樂馮氏,在馮昭儀壽辰之日,被一羣黑衣人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傷及王妃。
馮蓁先回白鷺洲看過折葉與春暄的情況,這才帶了玄武使白朮,奔赴聽竹軒。
常氏同馮璇佇在院子裡,相對漠然。馮蓁無視她們二人,帶着白朮一路直入軒中,還未進門便聞見一陣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亂糟糟如鼓點密集。白朮皺眉,馮蓁聽出這是蘇氏的聲音,向出來迎接的墨月問道:“蘇姨娘又在鬧什麼?”
墨月聞言,不失鄙夷的說道:“小姐不知,哭的不是別人,是蘇姨娘呢。王妃如今還未甦醒過來,她竟有心思同王爺爭取小少爺的撫養權。呵!昨夜若不是王妃以命相護,小少爺早就……”
院子裡的常氏卻提高聲音說道:“墨月姑娘哪裡話,王妃之前強行將小少爺從離娘身邊搶去,這做母親的要回自己兒子的撫養權,也是人之常情罷了。”
這話已然說得逾矩,一干人等都心生不快。白朮笑道:“還有這事?王爺這後院,還真是……雞飛狗跳啊。”
見他誤會,馮蓁僵硬的扯扯嘴角,“蘇姨娘是亡父的妾室,不是我阿兄的,希兒是她與亡父的孩子……”
“白某失言,四小姐見諒。”白朮忙道。
墨月則是又氣又無奈,只得說道:“常姨娘,你少說兩句吧。”
常氏撇撇嘴,不言。
馮蓁卻轉過臉,佯裝沉了臉色怒叱道:“姨娘老糊塗了嗎!母親?蘇離娘一個爬牀上位的妾室,怎麼配做希兒的母親?姨娘這麼說,置母親於何處?母親雖去了,還有王嫂,常言道長嫂如母,即便是希兒要認母親,那也該
是王嫂,哪裡輪得到她蘇離娘?我長樂馮氏還沒有淪落到要一個爬牀上位的丫頭做主母的境地!”
她話音又清又脆,連珠炮似的,說的常氏啞口無言,恨恨瞪她一眼別過頭去。
一旁的馮璇卻是置若未聞視若未睹,無事人一般漠然佇立一旁。馮蓁等了許久也未等到她出言勸誡,不由回過頭很奇怪地看了馮璇一眼——這丫頭從前是最緊張她這個愚蠢囂張的孃的,哪裡沉得住氣。
回想起猗蘭軒中常姨娘逼着馮璇像條狗一樣跪在自己面前爲常興求情的那一幕,馮蓁頓悟,這二人已起了隔閡,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快意。
墨月迎了他們進去,隔着數間屋子便聞見一陣濃密刺鼻的血腥味,嗆得馮蓁幾乎吐出來。
堂中,蘇氏跪在馮誕面前,簌簌淚落如珠玉。
“王爺,妾身求求您,讓妾身見一見希兒,妾身實在是放心不下啊!”
馮誕則皺着眉坐在堂上,手撫茶杯臉色暗沉,垂着眸冥思。
隔着珠簾和重重帷幕,依稀可見臥房之中人影斑駁,幾個醫正在房中忙忙碌碌。
馮蓁不由皺了眉,話音嚴厲地道:“阿兄是糊塗了嗎,王嫂昏迷未醒,蘇姨娘在這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馮誕這才注意到他們的到來,很無奈地瞥了她一眼,擡擡手指示意她看跪在他跟前不依不饒的蘇氏,目光再一掠,已是落在了她身後的白朮身上:“玄武使?”
“見過王爺。”白朮提着藥箱不卑不亢的在堂下行禮。
“是這樣的,阿蓁聽說王嫂情況仍未好轉,便求了陛下請玄武大人過來瞧瞧。”馮蓁一改這幾日對待馮誕的生疏,放緩語氣說道,目光卻是陰測測地瞥向他跟前的蘇氏。
蘇氏臉色白了白,纔要起身同她行禮,“四……”
她話音還未落,忽見馮蓁秀容一沉,冷冷地道:“姨娘仔細放尊重些,你是我父親的妾室,這會兒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纏着我阿兄做什麼?這麼多人瞧着呢,蘇離娘你還要不要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