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不過這本列傳倒是告訴我,蕭公子你還是南晉的江陵王時,曾在桓相起兵後以勤王名義弒父繼承王位,發兵京城,兵敗後逃亡北魏,所以說,這些皇庭密辛,您又是怎麼知道的?”馮蓁笑盈盈地道,眼中不着痕跡的劃過一絲猙獰。
謝玄!謝玄!果然是他!
枉她一直對他心存愧疚,以爲自己一生,只有他不曾負過她!卻不曾想到,原來真相是如此的血淋淋!
真是她的好夫君啊……呵呵。
馮蓁閉眼一瞬,將眼底的恨意與悲傷都斂入眸中,心中依舊疼痛得麻木。
“她坐擁陳郡謝氏的北府兵與譙國桓氏的荊州軍,我自不是她的對手。何況那時她身邊可不是還有你的謝先生相助麼?我怎麼知道的四小姐不必知曉,若是質疑真假,大可親自向謝先生求證。”蕭霽笑着道,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問謝玄。
“不錯,的確是這樣。”謝玄淡淡地道,甚至揚起臉來看着她溫和一笑,“我就是這樣一個冷血又惡毒的人,馮四小姐很怕我罷?”
他的笑是那樣溫雅又那樣刺眼,溫暖和煦如暮春三月的暖陽。馮蓁卻覺得背後發涼,一片冷汗。
她捏了捏袖口,面上神情維持不變,笑得明媚又溫柔:“怎麼會呢,以我對先生的瞭解,先生斷然不是那種人。我在列傳中也看過夫人的生平事蹟,實在是惡貫滿盈,令人髮指,先生不過,大義滅親,爲民除害……”
成王敗寇罷了,她又有什麼好恨的?她盜他兵符,害他胞妹,殺他摯友,囚他族人。鴆酒之事,也是的確存了要殺他的心的。她殺過他,他也殺了她,他們抵平了,就是如此。
可是爲什麼,這顆心還是會痛呢?
“可是。”葉小欒訥訥地開口,小聲的嘀咕道:“剛纔你不是說沒看嘛?”
馮蓁一噎,訕訕笑了兩聲,卻是狠狠瞪了一眼馮夙,瞧你塞給我的這個豬隊友!
馮夙笑道:“時候也不早了,蕭霽兄,現在人你也看到了,我們
回去了吧。”
蕭霽起身頷首:“今日唐突了,蕭某告辭。”
“小欒,送客。”馮蓁臉上笑意淡淡的,回過眸來不經意又撞上謝玄帶着幾分探究的目光,登時蜂刺了般收回目光,扶着桌角站起身來:“學生偶感不適,先歇下了,先生請便吧。”
說着,便朝臥房走去。
聽雪頓時緊張地看着謝玄,“謝先生您……”
男子留在女子房中過夜乃是大忌,眼下多事之秋,她家小姐再經不起折騰了。
謝玄起身,微微頷首道:“在下這就走,今日打擾了,煩請姑娘待我向四小姐轉達謝意。”
聽雪忙道:“謝先生哪裡的話,對了,您的傷好些了嗎?小姐可是擔心得緊……”
“我沒事了。”謝玄笑笑,目光望向馮蓁孑然清瘦的背影,微微一黯,心中忽如蜂蟄了般尖銳的刺痛起來。
阿蓁,真的,是你嗎?
……
小雨霏霏,叮咚唱了半夜。
夜過子時,洛陽城燈火盡熄,萬籟俱寂。
壽丘裡定國公府東北方向的一隅卻還亮着燈,凌波舞榭中燭火煌煌,管絃急促,歌吹爲風,粉汗如雨。
“二哥你看,阿兄怎麼好像悶悶不樂的樣子?”左邊位次上一個紅裙張揚的少女搖着白玉杯嗤笑道。
坐在她身旁的是一位金髮雪膚高鼻深目的美貌少年,親暱地攬過她,笑道:“阿兄怕是嫌棄我們呢,你難得回來一趟,不管他,我們盡興便好。”
這二人,一個是才從家廟中回來小住的容妤,一個是被容毅千里迢迢從北境調回來的定國公府二公子容徹。
坐在右邊的容琛眉宇微皺,端過白玉杯將西涼葡萄酒一飲而盡,語氣之中不免帶了些急躁:“阿徹,你不是說,父親他……”
容妤猛地放下了酒杯,一雙杏目冷冷吊起:“阿兄說的這是什麼話,難得你還盼着父親出事麼?”
“正因爲我放心不下父親,所以才無法安坐於
此。”
容妤嗤笑一聲,譏諷道:“放心不下?你人在這裡,心都飛到天外去了,妤兒怎麼看您也不像放心不下的樣子。”
“主子。”容榭大踏步走進屋來,俯在容琛耳邊密報了清明書院發生的事。容琛眉宇間浮起一抹喜色,卻是不露聲色地道:“事情辦的不錯,你下去吧。”
心下卻是盤算着,回頭,得找個人好好查查那孩子的底細。這麼一號危險人物放在阿蓁身邊,他放心不下。
容榭應聲退下,容妤狐疑地目送他步出舞榭,回過頭來陰陽怪氣地嘲諷道:“才從清明書院回來多久啊,就這麼一會兒,又來信了?還真是小別勝新婚呢。”
“妤兒,你在說什麼啊?”容徹好奇地道。
容琛起身,面無表情地朝門邊走去,“如果你們將我騙回來就是爲了在這鬥嘴,大可不必。我累了,我先走了。”
“逆子!你要去何處!”身後傳來容毅包含怒火中氣十足的聲音,容琛訝然回過頭去,一柄劍擦着髮鬢從臉頰邊飛了過去,砰的一聲摔在了門外。一個侍衛慘叫着倒地,鮮血溢下臺階。
屋中琴歌頓歇,舞姬樂伶跪了滿地。空置的主位後面巨大的虎皮屏風被轉開,定國公容毅在一名絕色舞姬的攙扶下慢慢走了出來。
“父親!”容琛忙跪下,關切地問道:“您,還好嗎?”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容毅臉也黑了眼也紅了,奪過一個樂伶手中的琵琶,劈頭蓋臉的朝他砸了過去。
“逆子,你就盼着我早點死了是吧!”
容琛額頭上登時見血,鮮血順着眉骨嘩嘩往下流淌,很快便污了他繡着丹紫色飛廉神獸的下襟。
“兒,並非此意。”容琛深深吸了口氣,近乎一字一頓的道。
容妤眼中閃過一抹快色,面上卻不顯,她跪在地上央求道:“父親大人息怒,這打着阿兄事小,氣壞您的身子事大。阿兄也是擔心你,他這一回來,可問了我們好幾次您的身體狀況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