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雲姜心神一震，杏眼圓睜地轉過眸去，門邊屋檐下，站着謝玄和桑落。
謝玄？
馮蓁不由擡了眸緊張地朝他看去。不是說他還未甦醒麼，這會兒怎麼急急的就趕了來，難道是……
爲了桓雲姜。
馮蓁眸光微黯，神情哀傷的垂了眼眸。九黎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謝玄並未注意到她，他提着一盞琉璃牡丹面明黃宮燈靜靜地看着桓雲姜，蒼白的病容上霧雨濛濛，更爲他溫潤如玉的氣質平添幾分柔和。
桓雲姜卻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眼中一瞬涌出淚花，含淚泣道：“不是這樣的，姐夫，你聽我解釋……”
元瀅意識到這其中的水不淺，乾脆利落地命人堵住了桓雲姜的嘴，又吩咐道：“先把她押下去！把人給本宮看好了！”
“是！”
丫鬟們得了命令，迅速將桓雲姜帶走。馮蓁冷眼看着她被拖出屋子拖入雨中，恰與謝玄四目相對，頓時不自在的別開了視線，在房中左顧右盼起來。
“謝先生，您怎麼過來了。”元瀅勉強笑了笑，“屋中可能不太方便，學生就不邀您進來坐了。”
謝玄眼神掃過屋中凌亂狼藉的情形，大致猜到幾分，病容上浮起一絲赧色：“妻妹久去不歸，臣不放心，過來瞧瞧，打擾了。”
“妻妹？原來桓醫正是先生的妻妹啊，怎麼不見先生的夫人？”元瀅驚道，一面給九黎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請玄武使白朮過來。
馮蓁聞言一僵，桓雲姜久去不歸謝玄爲什麼會知道？難道他們已經住在一起了？
心中浮上一層惱意，馮蓁眸子眄過去，狠狠瞪了他一眼，逢上他微微愕然的目光時又猛然反應過來，臉上一紅，又羞又惱的別過臉去。
謝玄眼波一閃，轉向元瀅答道：“內子已過世了。”
“對不起！”元瀅忙道，“學生不是有意冒犯先生。”
“沒事。”謝玄微微搖頭，一笑掩之，“既然雲姜犯了錯，公主依律責罰便是，臣相信公主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元瀅眼中笑意微僵，謝玄頷首告退：“臣告辭。”
“那好，先生慢走。”元瀅笑道，目送謝玄步入雨中，回過頭見馮蓁還愣着，臉一黑，喝道：“你還留在這裡幹嘛？這裡沒你事了，快去送送謝先生！”
“……”馮蓁無語，取過傘追了出去。也是，比起留在這裡看庾莞君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她還是寧願跟謝玄待在一起。
不過，謝玄有什麼好送的，她一個弱女子才該有人送吧？
馮蓁心中默默腹誹道，快步追上謝玄：“謝先生——請等一等——”
屋外雨勢已漸漸小了，細雨綿綿中，謝玄提燈轉過身來，溫言道：“阿蓁，有什麼事嗎？”
馮蓁手中雨傘一瞬落地，全身經脈都似被寒冰，愣愣望着他，艱難地啓齒：“你叫我什麼？”
“不可以這樣叫你嗎？”雨傘朝她傾斜一半，及時遮擋住天上滾落而來的雨珠，溫暖燭光下謝玄的眉眼斂得平靜又溫和，“我聽容世子，公主，陛下，他們都是這般稱呼你的。”
“可，可以……”馮蓁僵硬地笑了笑，深埋心底的恐懼卻一瞬蔓延至全身，以致身形都微微顫抖起來。她垂下眸：“那個，公主讓我來送送先生……”
桑落白了她一眼，拾起沾了泥濘的雨傘交到她手中，鄙夷地道：“讓你來送我們？到底該誰送誰啊。看你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我們送你回去還差不多！”
“桑落，不得對四小姐無禮。”謝玄微微皺了眉，訓斥道。
桑落吐吐舌，從謝玄手中接過宮燈，打傘走在了前面，“走吧，我們送你回去。”
馮蓁卻退後一步，訕訕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謝先生還病着呢，快回去吧，彆着了風寒。”
“我送你回去吧。”謝玄置若未聞，自作主張地拿過她的傘，伸手將她拉至身邊。
馮蓁再次愣住，神情愕然地看着他，謝玄素來溫文爾雅，絕不會對女子逾矩失禮，他爲什麼會這麼做？
“走吧。”他衝她微微一笑，合了她的傘，很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馮蓁臉一紅，忙掙脫了去，訕訕笑道：“男女授受不親，授受不親。”
一路無話，桑落提燈走在前面，馮蓁同謝玄並肩走在
後面。書院很靜，燈火很暖，夜雨霖鈴，順着傘檐簌簌滴落，嘀嗒響在青石板上，輕塵微漾。
“不知爲何，謝某總覺得與姑娘一見如故，像是失散了許久的朋友，終於久別重逢。”驀地，他輕笑出聲，聲音悅耳如九霄環佩。
馮蓁眼神微黯，卻是笑得嬌俏：“謝先生也會用這麼老套的方法搭訕女子？同學生久別重逢的人可是多了去了。”
“阿蓁覺得我在開玩笑？”他板起臉，一向溫潤如玉的臉龐眉宇輕皺。
馮蓁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時沉默，謝玄卻又開了口：“還未謝過阿蓁昨日火海相救之恩，他日定奉上厚禮，阿蓁莫怪。”
馮蓁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先生不必客氣，您從前也救過我，我們算是扯平了。”
說話間三人已至馮蓁的院子外，雨勢驀地又喧譁起來，頃刻間便電閃雷鳴，風雨交加。馮蓁道：“看樣子雨勢又大了起來，要不你們坐坐再走吧，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謝玄沒有拒絕，三人步入院中，屋中燈火通明，隱隱傳來男女調笑之聲。桑落驚道：“都這麼晚了，你房裡還有男人啊？”
“好像是我弟弟過來了。”馮蓁忙道，同時緊張地望了謝玄一眼，莫名有種被捉姦在牀的感覺。
“有兩個呢！”
“桑落！”謝玄是真惱了，冷聲喝道，桑落忙住了口。
前來開門的是馮夙，見馮蓁回來了，臉上一喜：“姐你回來了？蕭霽想過來看看你，我就把他帶來了，你不介意吧？”
“當然介意！”馮蓁黑着臉道，轉身迎了謝玄進屋：“謝先生，進來坐。”
“有客人啊？”葉小欒也湊上來，瞅了瞅謝玄小聲的嘀咕道：“真不賴，得抵十個阿夙！”
“臭丫頭，你說什麼呢？”
謝玄卻是愣住了，目光直直盯着屋中另一名男子，同樣，蕭霽也在看着他，兩人四目相對良久，終是蕭霽率先開口：“幼度？你怎麼會在這裡？”
謝玄眼神微斂，沒有說話。馮夙驚道：“你們認識？”
蕭霽眼中亮起一絲寒芒，脣角卻牽出笑容：“自然，我們可是，竹-馬-之-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