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蓁裝傻:“學生練的是顏體,世上練顏體的人不少,有相似的也不足爲奇。”
謝玄笑了笑,沒有說什麼。桑落走進來輕聲稟報道:“先生。桓姑娘送吃食來了。”
“可有進益?”謝玄完全無視了屋外提着食盒的桓雲姜,一心只在棋道之上。
馮蓁瞄了眼屋外臉色沉沉的桓雲姜,心中不爽,遂與謝玄胡謅起來,天南海北款款而談。桓雲姜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終將食盒交到桑落手中,泫然欲泣的道:“你記得讓先生按時用膳,我便先回去了。”
臨走時瞥了馮蓁一眼,眼中涌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陰毒,這幕眼神卻被謝玄捕捉到,訝異地看了桓雲姜一眼,抿緊嘴脣眉頭緊蹙。
馮蓁笑道:“先生好豔福,身邊有桓姑娘這麼一位絕代佳人相伴,學生冒昧問一句,可有婚配的意向?”
謝玄俊秀清雅的容顏上浮起一絲赧色,輕咳一聲道:“我與雲姜只是兄妹之情,拙荊逝世尚不及三月,兒女之事,在下暫時沒這個打算。”
馮蓁忙道:“對不起,學生冒犯了。”
眼底卻是一片漠然,謝玄,如果你真的愛我,我不信你把一個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放在身邊,終日相對,會沒有別的情愫。
想到昨夜竹軒中那一幕,馮蓁眼神幽深無比,桓雲姜,她一定要儘快探知到她的來歷才行!
時日如流水,匆匆而過。
這幾日元瀅都不曾與馮蓁往來,見面不識一般,連上課都主動坐到別的位置上去,遠遠避開。
馮蓁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幾次主動與她攀談,皆換來元瀅冷眼相向。王清婉等人都看出端倪,各懷心思。
庾文珺仍被關着禁閉,等候元宏親臨發落。在庾莞君的控制下,她與楊衒之的事倒是瞞了下來,沒有在書院裡大肆傳播開。
馮蓁調查桓雲姜的計劃卻遇了阻,她命聽雪跑去竹軒給桑落送東西,藉以打聽。幾日下來這兩人倒是看對眼了,然而套來套去也只套到“出身桓氏、現在書
院做醫女”等寥寥信息。
這一日,書院中傳來個重磅消息,驚得九曲迴廊的水都爲之震了三震。
元宏將邀白馬寺高僧月曇親至書院講禪。
當今天下重佛,世家子弟皆以談佛論道爲風雅之事,是以還未到講禪的時間,三省居里裡外外三層,皆被學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馮蓁因是女兒家,沒有前去聽禪的機會,一早起來便去了六藝館練箭。
連中了三個十環之後,忽聞牆頭掌聲雷動,馮蓁詫異的回過頭去,只見馮夙同一個目若朗星、眉如墨畫的青年坐在牆頭上,頗有興致地望着她鼓掌。
她的目光落在馮夙身邊的青年身上,心中震驚,面色發白。
青年衝着她含笑頷首,拉着馮夙跳下牆,走了過來。
馮蓁按下箭,將目光轉向馮夙,笑得有些勉強:“你不去三省居聽禪,跑來這邊鬼混什麼?”
“聽禪多無聊啊。”馮夙嘟囔道,隨即眉飛色舞,“四姐姐,夙兒可總算見到你了。給你介紹下,這是我的朋友,蕭霽!”
馮蓁點點頭算是回禮,心中卻是震驚無比。
蕭霽,南晉江陵王,在她前世起兵後,弒父繼承王位與她爭權。後來兵敗,投奔北魏,被元宏改封爲南郡公。
沒想到,她竟然在這裡遇見了他!
蕭霽打量了她幾眼,心中幾分疑惑,面上卻半分不顯。
這個女子見到他似乎很是震驚的樣子,他們見過?
見她不言,馮夙眼眸一轉,嬉皮笑臉地道:“四姐姐騎射可真好,夙兒每次都不及格,以後還要四姐姐多多指點啊。”
“好啊。不過眼下有件事還需你幫忙。”馮蓁笑道。
“四姐姐儘管吩咐,夙兒能幫忙的絕不含糊。”
“你帶我混進三省居去,我也想去聽月曇禪師講禪。”馮蓁雙眸彎彎,笑得有些不懷好意。
兩刻鐘後,馮蓁換上套小廝的衣服,跟在馮夙蕭霽二人身後大搖大擺的進入了三省居。
三省居上下三層的座位上都坐滿了人,只見中心一方水池中,漢白玉雕刻而就的蓮臺上,一位白衣素袍的僧人如青蓮坐定,弄堂的微風徐徐吹起他的衣襬,就似徐徐吹開一朵半綻半合的蓮花。
他相貌端嚴,如滿月蓮華,薄脣翕動間吐詞輕妙,振振如玉石。
“……如是我聞,一五九時。佛住有衛華國園,心得自在。皆於無量鑄華光一五九時三菩提心不退轉……”
三省居上上下下人頭攢動,卻安靜的落針可聞。
馮蓁無心聽禪,尋了個空告別馮夙蕭霽二人,在二樓行走着,往元宏所在的雅間中去。
卻在轉過一個轉角處,迎面同一人撞了個滿懷!
“公……”馮蓁纔要驚呼,便被來人死死捂住了嘴。
來人同樣一身小廝打扮,頭戴兜帽,正是元瀅。
“怎麼是你……”感覺到可以說話了,馮蓁忙拉她到一處角落中,小聲地道。
元瀅臉色一紅,又羞又惱地道:“這事你不許告訴別人!我先走了!”
說完,便如一陣風似的逃走了。
目光瞄到樓下白玉蓮臺上風神秀徹的白衣僧人,馮蓁頓悟,無奈地搖搖頭尋元宏而去。
二人都未注意到,人羣中閃過的一抹鬼祟身影。
元宏所在的金鱗閣處在二樓最好的觀景位置,周圍甲兵環繞。
馮蓁還未上前說明來意,守在外面的朱雀使九黎一眼便將她認了出來,不由分說拉了她步入屋中。
屋內,元宏與元勰正專心致志的下着棋,心思全然不在經文身上。
“你來了。”元宏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在書院可還習慣?”
“多謝陛下關心,臣女過的很好。不過有些人假公濟私、公報私仇,臣女覺得有必要稟報陛下。”馮蓁輕輕皺眉,猶豫一番,還是決定將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如實稟報。
元宏手中捻棋的動作一滯,眼中浮現起一絲危險的光:“你是說,庾莞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