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跟在身後,看着堂內血跡斑斑的人心下一暗,鳳羽只是微微看了看,便轉過頭,如往常一般從容的行禮道:“見過九皇叔。”
藍月亦是行禮問安,慕容雨澤亦是向她抱拳行禮,司寇逸看着面前的人,心底的怒火迅速燃燒起來,卻是被他隱隱的壓下去。
“起來。”司寇逸等了片刻才道。
雙方各自起身,鳳羽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尚有微淺的呼吸,心下稍微一寬,看着司寇逸道:“既然九叔打也打了,罰也罰了,我可以把他帶走了吧?”
毫不在意的語氣,終於讓司寇逸心裡的怒火燒了起來,他一掌拍在桌上,呵斥道:“放肆。”
何曾見過王爺發如此大的火,堂內的人,除了慕容雨澤和鳳羽,全都嚇的跪在了地上,低着頭不敢擡起。
“呵呵,九叔無緣無故讓人去王府把人抓來,不審不問便將人打的半死,到最後,居然是我放肆了,鳳羽愚鈍,不知這放肆,從何而來。”鳳羽雖如此說道,眼底卻絲毫沒有畏懼的意思,心底隱忍下去的不幹和傷感也一瞬間便成了怒氣,不甘示弱的看着他。
慕容雨澤看着堂上的兩人,心下咋舌,也就只有安陽公主,能頂得住王爺的怒氣。
“本王看就是平日裡太過縱容你了,居然讓你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堂堂一國公主,出入青樓酒館,還想圈養孌童,成何體統,你居然還敢說你不放肆,來人,把這地上的人給本王丟到郊外山坡去喂山上的野狗。”司寇逸冷聲道。
“是。”一旁跪在地上的侍衛道,說着就要站起來。
“住手。”鳳羽呵斥道,侍衛看看王爺又看看公主,左右爲難。
鳳羽擡眼看着司寇逸道:“今日你若要再動他分毫,我便陪他一起死。”
一字一句的話,卻仿似一支支箭矢紮在了他的心上,讓他片刻的窒息,然而他卻不知道,鳳羽並不是因爲在意子悠,她只是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出口,她只是想要一個藉口,可以讓面前的男子,有那麼片刻的體會到自己心底的痛。
鳳羽知道逸是在乎她的,可是他的在乎,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僅僅是因爲長輩對於晚輩的寵愛,她不知道在他的心底,是不是有那麼一絲的感情,是喜歡自己的,那種男人對於女人的喜歡,年復年的猜忌,讓她矛盾,痛苦,讓她想要宣泄。
司寇逸愣住了,鳳羽眼底莫名的認真讓他有些退卻,她說,她要跟他一起死,那說明什麼,她愛他,喜歡他,所以願意跟他一起死嗎?司寇逸想笑,卻根本笑不出來。
慕容雨澤看着僵持不下的局面,自作主張的抱拳退了下去,臨走時示意了堂內的所有人退下,連躺在地上的人也被小心的擡了下去,司寇逸沒有在意周圍的一切,他只是直直的看着鳳羽,似是想從她的眼中,看出絲毫的不同。
打聽內只剩下司寇逸和鳳羽,兩人就這般對視着,誰也不甘示弱一般。
“你就……這麼喜歡他?”司寇逸問道。
“這對你來說,重要嗎?”鳳羽問道,司寇逸一剎那不敢看她的眼睛,而是移開了眼神,眉頭微皺,習慣的冷漠的面容上依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鳳羽嘴角微翹,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逸,我也會孤單,也會想要人陪伴的……”鳳羽輕聲說道,說完轉身走出了大廳,沒有在回頭看他一眼,而他亦是兀自的坐在上座上,沒有阻止他,只是爲何,會覺得心底很涼很涼。
“公主。”門外守候的藍月看見鳳羽連忙上前喚道。
“人呢?”鳳羽收了心底的思緒,面色不變的問道。
“慕容大人讓人送去了下人的房間去,也叫了大夫來給他看傷。”藍月道,慕容雨澤就知道冷漠無情的王爺但凡遇到公主的事,無一例外的只有落於下風的,未免之後鳳羽遷怒於他,很自覺的找了王府內的大夫去。
鳳羽道:“不用了,即刻讓人小心的把他帶回王府,叫人去宮裡宣太醫來,就說本宮身體不適。”
“是。”藍月回道,見她就要朝外走,趕忙接着道:“公主,王爺那裡……”
“本宮自會去宮裡跟父皇請罪。”鳳羽轉頭看了看大廳內模糊的人影,轉身走出了王府,藍月連忙跟了上去。
次日,安陽公主爲了一個青樓小倌頂撞永安王的消息如驚雷一般在朝中鬧的紛紛揚揚,司寇逸卻是不甚在意,也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三道四,然而皇帝聽說後當堂震怒,一向寵愛的安陽公主被罰跪於太廟之內,反省思過。
太子,公孫堯,後宮妃子,朝廷大員許多人都去往求情,全被皇帝駁回,勒令誰在爲她求情一律以忤逆罪論處,再無人敢勸說一二。
太廟內,李朝歷代的皇帝牌位一次排開,香燭燃燒着,大殿內莊嚴肅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鳳羽雙膝而跪,目光一次從這些冰冷的靈位上掃過。
縱然生前如何的叱吒風雲,呼風喚雨,死後不過就是這麼個冰冷的牌位,在那漆黑的地底,等待着那場不知有沒有的輪迴轉世。
縱然她是穿越了千年而來的人,她也不願意期許一個不確定的未來,縱然世人所不容又怎樣,既然老天爺給了她重生的機會,這一輩子,她就一定要爲自己而活,鳳羽心底清明如鏡,她要陪在司寇逸身邊,她相信,終有一天,她會讓他愛上自己,不管時間多長,哪怕要用完這一輩子的時間,她也在所不惜。
目光落在最後一個帝王牌位上,那是先皇,亦是自己的皇爺爺,印象裡那個精明睿智的帝王,鳳羽突然想起了密室裡的東西,那張被自己藏了起來的黃色卷軸,三年前,叛亂平復之後,司寇銘曾經回過那裡,鳳羽知道他下了密室要去找什麼,可是他註定空手而歸。
因爲那個裝着秘密的盒子,已經被她藏了起來,司寇銘顯然因爲那盒子的丟人忐忑不安了很久,直到這麼多年過去也沒有任何異常,才稍稍安下心來,而那密室在公主府重建之後換在了鳳羽的臥室裡,裡面的東西司寇銘也都留給了她,最重要的東西都不在了,那些個寶貝對於他來說,也就可有可無。
若是你知道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當初會不會改變主意呢?鳳羽看着那冰冷的牌位,想着那黃卷之上的秘密心底道。
夜,涼如水。
司寇逸負手立於太廟之外,透過敞開的窗戶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挺的筆直的脊樑,即使跪着也能彷彿能看見她臉上一臉不服的倔強,眉頭微皺着,擔心她會不會冷,會不會疼,卻硬生生的控制着自己沒有上前一步。
所有的人都去皇帝勉強求情,連一向不喜她的皇后都妝模作樣的去皇帝那裡哀求過,只有他,從頭到尾冷眼看着,很多人慾言又止,啓兒來找他求他去跟父皇求情也被他擋在了門外,他們不明白爲何平日裡最寵愛鳳羽的王爺這次居然會這麼狠心,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底有多心疼。
可是他不想要去阻止,他心底下意識的認爲,鳳兒受不得苦,認了錯就會不要了那個人,也就不會再說出要陪他一起死的話,只要她認錯,他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她就還是他的鳳兒,他這般希冀着。
太廟裡,她獨自跪着,太廟外,他兀自佇立。
暗夜中星光漸無,黑色的雲朵遮擋了月亮的光芒,亦如那近在咫尺卻相隔千里的兩人,守衛們沉默的看着,太廟的宮人低着頭不敢打擾,也不敢妄加揣測。
樑洛書走進大門看見的便是暗夜中高大的身影佇立在外,一瞬間,有什麼東西在他心底慢慢明瞭。
不,不會的,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有絲慌亂的看了看司寇逸,在透過他視線所及的方向,看着內殿中跪在石板上的女子,呆愣當場,片刻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太廟,就似重來沒有到過一樣。
她跪了一夜,他便站了一夜,直到天亮時,司寇逸才獨自離開,並吩咐所有的人,不準告訴安陽公主,他來過。
兩天兩夜,安陽滴水未進,原本身體就不好的人在第一晚就染了風寒,然就是如此卻依舊堅持着不認錯。
太子殿內,啓兒又吵又鬧,拒絕吃飯,無論小下人怎麼勸怎麼哄,便是皇帝責罵呵斥也是充耳不聞,一定要讓皇帝把鳳羽放出來,衆人是兩邊都勸不得,急的團團轉。
而公主府內,昏迷了一天一夜清醒過來的子悠,在聽見公主爲了他居然被罰的消息後,呆坐在牀上坐了很久。
藍月雖然有些怪他但也知道此事並非是他的錯,看着牀上渾身是傷面色蒼白的男子嘆口氣道:“公主雖然平日裡性子冷了些,可是待人極好的,公主既然喜歡你要留在你在身邊,以後就好好伺候公主吧,也不枉她這般待你了。”
子悠沉默不語的低着頭,藍月見他如此,也只叮囑他好好休息以後,就關上房門走了,留了個小太監伺候着。
而此時,太廟內,鳳羽僵硬着跪在遠處,腦中有些昏漲,視線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應該是發燒了,她心底道,這司寇鳳羽因是先天有疾的關係,歷來身體都很弱,加之一直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這麼一折騰,病了也在情理中。
哎!鳳羽心下嘆口氣,卻還是自顧的跪着。
身後有人緩步走了進來,鳳羽雙腿僵硬,根本沒辦法轉身,也就自顧的跪着,當做沒有看見。
“你可知錯?”一襲明黃的男子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道。
“兒臣不知錯在何處,自然無錯。”鳳羽微微低頭恭順的說道,面色有些異樣的潮紅,眼底卻沒有半分退縮。
“鳳兒,你是我墨國的公主,你的一言一行多少人看着,你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居然敢說你無錯?”司寇銘見硬的不管用,語重心長的說道。
“父皇,兒臣並不認爲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鳳羽道。
“喜歡?呵呵,鳳羽,朕是你的父皇,你喜歡不喜歡一個人,難道朕還不知道嗎?一個小小的青樓小倌,又怎會配得起我司寇家的鳳凰。”司寇銘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