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有什麼不好的,能吃能睡,她師傅一出關,就趕着追離幽去了,深怕被人給她搶了似得,也虧的離幽居然能忍她這麼多年。”步殺聳聳肩道,鳳羽知他和蝴蝶關係甚密,到不知他與離幽也有交情。
鳳羽微微一笑,沉默不語。
“我說你也是個怪人,好好的公主不當,跑這裡來當老鴇。”步殺自是知道鳳羽身份,不過他這種人,最不看重的,也就是這身份二字,人對於他而言,很多時候就只有頭顱的價值。
“閒的無聊,也要自己找點樂子纔是。”鳳羽難得調笑了一句。
“嘿,同道中人啊,行了,只要你一日三餐管好管飽,保證沒人來鬧場。”步殺微微一笑道,鳳羽沒有再說什麼,片刻沉吟後,起身離開。
一回房,便見青嵐迎了上來,笑着道:“小姐,主子來信了。”
說着便將剛到的密函遞了過去,鳳羽顯然錯愣了片刻,這是她離開墨國以來,第一次收到司寇逸的消息。
展開信紙,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寥寥幾筆,說的不過是些涼國需注意的朝堂之人,言辭之間亦如他的人一般,簡潔硬朗,沒有絲毫多餘的話,只除了末了一句:甚念。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恐怕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甜言蜜語了,想着那張冷漠俊逸的臉寫下這兩個字的時候,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表情。
嘴角不自覺的揚起,臉上少了故作的從容和冷靜,此刻的鳳羽,眼底寫滿了數不盡的思念。
青嵐看着遮着面紗也掩不住笑意的女子,深若寒潭的眸子此刻燦若繁星,恐怕也只有主子,才能讓面前的女子,退下平日裡那張無法被人看透的面具吧,這樣兩個人,還真是……般配,青嵐腦中回想了許久,才找到這兩個字來形容。
將信函遞給青嵐放在燭火上燃燒殆盡,鳳羽吩咐道:“北堂烽心機深沉,不好揣測,你讓他們小心一些,切末露出痕跡。”
“是,小姐放心。”青嵐道。
鳳羽點點頭,看了看搖曳的燭火,心底溢過一絲溫暖,早一日結束,便能早一日見到那個思念的人。
涼國,太子東宮。
書房內,男子執筆而書,宣紙之上,不多時便見四字落於白紙之上:涼國安盛。
下方手中狼毫,男子看着字微微搖頭,字乃好字,卻是失了幾分風骨,尚未說出一句話,便是一連串咳嗽聲接踵而來,一旁伺候的宮人趕忙地上溫水,另一人以手推背,幫其順氣。
男子面色蒼白如紙,骨瘦嶙峋,面容本是俊逸之姿,卻已然病態盡顯,一襲長衫亦是難貼身形,頗爲寬鬆,更顯單薄,卻也有種出塵之姿。
涼國太子,空有太子之名,卻已形同枯槁。
半晌,北堂瑞順過氣,擡手示意宮人退下,緩步走到一旁牆跟之上,只見上掛一副字貼,上書:百年長安。
行雲流水,渾然天成,於筆鋒處破顯幾分安然之態,如觀天山觀海,來自空無,而這幅字,便是左丘南曾從鳳羽手中好不容易求來的墨寶,卻是在一次犯錯後用來討好其父,後被左丘老爺帶到涼國,送給了一名富商,在之後經過多方轉折,落到了太子手中。
北堂瑞因身居東宮,常年臥病,唯一喜愛的便是書法,見此字自然喜愛,然這字卻無任何落款,連私章都無一個,他派人幾番尋覓,才得知這字居然出自墨國安陽公主之手,不免唏噓感慨。
“怎樣的女子才能寫出如此風骨之字。”北堂瑞常感慨如此,連女子都有如此風骨,同爲皇室之人,自己更貴爲儲君,卻連這身爲女子之人,都及不上三分。
纏綿病榻之人,多是顧影自憐,北堂瑞對於自己如今的狀況又怎會不知,衆人雖得皇帝之命不得透露半分,然他卻心明如鏡。
“殿下莫要多想,保重身體纔是。”貼身太監看着他眼底露出傷感之色,連忙寬慰道。
北堂瑞什麼也沒說,緩步走出了房門,外面豔陽高照,春天的陽光尚且帶着幾分溫潤之色,但看周圍柳綠花紅,似與他更顯得格格不入。
“許久不曾出宮了,不如陪本宮出去走走好了。”北堂瑞道。
“可是……”宮人猶豫不絕。
“無事的,本宮自會稟告父皇。”北堂瑞又豈會不知下人所想,開口道。
“是。”宮人回道,連忙下去準備。
齊北王府內,北堂炙於樓閣之上俯瞰,遙遙可看到後園射場內,女子彎弓一箭,天上飛鳥被箭矢貫穿,急速墜落,丫鬟歡呼雀躍的聲音,打亂了那一方的寧靜,然那女子卻只微微一笑,看也不看落在地上的獵物,放下手中弓箭,轉身而去,傾城容貌,清冷之姿,花魁嗎?他卻是不信的。
猶記得那日醉花顏內,她跪於自己面前卻依舊高傲的姿態,她說:“皎月神弓,非常人可配,殿下既然喜歡,便該憑本事獲得,奴家一切女流,王爺若要強取,我自無話說,戰場之上拼的是一方英勇,然我卻非英雄,乃爲女子,若殿下覺得從女子手中強奪皎月也屬情理之中,雅若無話可說。”
北堂炙素來高傲,好勝心豈非常人,又不削於卑劣手段,最看重有能力之人,聽她如此一說,又如何會真的強搶。
“本王戎馬一生,再是世間寶物,也必得靠真本事拿到手上,本王今日就看在這皎月神弓的面子上,許你一次恩典,你說說,這皎月神弓如何你才願意心安理得的爲本王奉上?”
“神弓乃家父留於奴家之物,臨終囑咐,憑皎月神弓,覓得兩人護奴家一生,王爺若得雅若芳心,皎月神弓雙手奉上。”
“哈哈哈……小小一個花魁,口氣倒是不小,本王若真要這弓,十個醉花顏又豈能攔得住,不過你很聰明,正如你所說,本王不削於從一個女人手裡搶東西,這場交易,本王依你,本王會讓你心甘情願的把皎月送到手上。”
北堂炙自負一身,尊貴的身份,驕人的功勳,傾慕之人何其之多,他不覺得一個小小的花魁,會不被折服,於是便有了這場看似無稽的賭注。
當北堂炙說完這話的時候,雅若心底微微一笑,一切果然如素姑娘所言,齊北王喜歡的,果然是無法收服的女人。
而此時,看着雅若的王爺,卻是不知,自己已然落入別人的棋局之上。
“如何?”北堂炙背身而望,開口問。
身後,侍從俯身道:“三皇子確實終日流年於醉花顏內,終日於花魁廝混,成日裡歌舞昇平。”
“醉花顏的底細可探查清楚?”
“醉花顏老闆卻爲封娘,而封娘此人,背景清明,從十幾歲開始就一直混跡於風月場,早些時候是在一家名爲萬芳樓的青樓內當老鴇,不久前才爲自己贖了身,繼而開了醉花顏,而醉花顏樓中花魁,據查此前都是清白女子,因家道中落活孤身飄零才被封娘收於樓內,繼而傳授技藝,成爲花魁,而這些女子除了個個姿容秀美之外,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罕見的物什,例如那皎月神弓……然這些東西的出處卻是查不出來,或許,真的是她們自己的東西。”
“呵——皎月神弓,風花雪月劍譜,蘭州血墨硯,哪一個是普通之物,這麼多東西聚在一起,樓內還有步殺坐陣,豈能是巧合?”北堂炙冷笑道。
侍衛躬身低頭,不敢再多話。
好你個北堂烽,究竟又在玩兒什麼手段。
“再查,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嚴密檢查北堂烽的動向,時刻來報。”北堂炙吩咐道。
耶律駿從府衙回來,方走進庭院內,便見滿月奼紫嫣紅已被一片絳紫取代,一簇簇紫色羅蘭,隨風輕蕩,而花圃之中,一襲粉色羣裳的女子蹲在泥土之上,正將一株紫羅蘭栽在花圃中。
逶迤於地的裙襬,額上微微滲出的汗珠,陽光傾灑的身影,恍然間於記憶中相熟的影像重合,很多年以前,同樣的場景中,嬌豔如花的女子,站在一片紫色中回眸淺笑,一切便失了顏色。
有多少年,他再也不曾想起過她,以爲忘了,淡了,卻不知一切依舊那般刻骨銘心,她的一瞥一笑,一如往昔。
“呀!你回來了。”花圃中的女子看見來人驚訝道,隨即笑着站了起來,小跑至耶律駿面前,笑的格外燦爛。
“喜歡這些花嗎?這是我最喜歡的話,以後府裡就種這種花好不好?”圓如誅玉的眼眸,倒影着陽光清明的色彩,些許忐忑,些許期望的看着自己,明亮的刺痛了眼睛。
“你喜歡就隨你好了。”冷漠的男子移開了視線開口道,隨即匆匆的朝着屋內走去,有些落荒而逃。
一旁的侍女看着大人異常的表現,再看着那依舊笑顏如花的女子,皆是一臉笑意的道:“從沒有見過大人這個樣子,姑娘,大人對你真好。”
紫月些許茫然的看着侍女,眨眨眼睛一派天真的問:“真的嗎?那你說他會喜歡我嗎?”
幾分狡黠可愛的模樣,更是讓人眼前一亮,侍女們連連點頭,肯定着她的話,紫月笑的更是燦爛,吩咐人接着種花,只在衆人離開之時,眼底純真清亮的眼眸中,閃過一分詭異之色。
“小姐,雅若和紫月至今仍沒有消息傳來。”月河旁,青嵐有絲擔心的看着迎河而立的女子道。
月河乃是騰城護城河,此處離城較遠,且四周無任何遮擋之物,便於防範偷聽之人。
而此時的鳳羽,已然不是以前的模樣,五官清秀卻不張揚,一襲翠色羣裳,外披青色披風,婷婷玉立於岸邊,不似大家女子,更顯小家碧玉之色。
“她們有無消息已然不重要,人既然是北堂烽的,若有二心,也是他自己的事,與我們無關。”鳳羽看着河面,開口道。
“小姐如此費盡心機也不過只是爲了擾亂北堂炙的視線,以助北堂烽暗香操縱佈局之事,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有很多方法可用啊!”青嵐道,畢竟在她看來,一把皎月神弓,一本風花雪月劍譜,怎麼看都是虧本生意。
“擾亂視線只爲其一,若她們真能按照我要求的做好,恐怕北堂烽會省去很多的事。”司寇鳳羽道。
“小姐的意思是……”
“我此來涼國,目的爲何?”鳳羽轉頭看着青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