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又怎知我沒有知人善用,就是知道那個人,所以纔會如此做決定,可是他有什麼不滿,所以跑到阿姐這裡來告狀了?阿姐,你整日呆在府內又怎麼會清楚司寇言的一言一行如何,你不是說不要用個人感情來武斷的做決定,既是如此,你就不該覺得,因爲當年他爲你檔過一箭,所以他就是個賢臣了。”司寇啓帶着明顯不悅的神色說道。
“他是不是賢臣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要的,只是一個明君,我沒有權利過問朝堂上的事情,只是希望你,懂得什麼叫審時度勢,即便是個心懷不軌的人,只要你懂得如何控制與掌握,爲你所用,便是猛獸也是可以家養的,你只要記住這個道理就好。”鳳羽道。
“審時度勢這幾個字,這麼多年來,阿姐說過,父皇說過,太傅說過,九叔也說過,我不知道你們所謂的和我所理解的有什麼差別,我只知道,決定是我做的,那麼不管對錯,結果我一人承擔,便是舍了這儲君之位又如何呢?”心底的怒氣讓他失了往常的乖順,他不懂,爲什麼以前對自己千依百順的阿姐,如今卻對自己百般挑剔,居然會維護司寇言。
鳳羽眉頭微皺,冷聲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司寇啓握緊了手,肩膀隱約的顫抖着,似是在壓抑着什麼,片刻後方才緩緩站起身道:“阿姐是不是後悔了,後悔這麼多年把寶壓在了我身上,結果現在發現我並非是那麼優秀,或者將來根本就不會登上大寶之位所以後悔了,覺得自己多年的心血白費了,覺得我比不上司寇言了,是不是……既然這樣,那你就讓父皇廢了我啊……廢了……”
啪的一聲,打斷了司寇啓的話,臉頰上片刻間紅了的顏色,似是什麼破碎的聲音,他緩緩將偏了的頭轉了過來,不可置信的看着鳳羽。
手上麻木般的疼痛亦如鳳羽此刻疼痛不已的心間,因爲憤怒而滿是冰冷的目光,似是讓那波瀾不起的眼眸突然結上了冰凌。
“不要再讓我聽見你說這樣的話。”鳳羽道。
四目相對,司寇啓卻突然笑了,只是那樣的笑容裡,卻沒有一絲絲愉悅的感情。
“既然阿姐不喜歡,我便不說了。”說完轉身朝着出口走去,只留下鳳羽獨自站在不大的密室內,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後,方纔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鳳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錯了,爲什麼一心一意的教導,全心全意的付出換來的居然是這樣的結果,不當儲君這樣的話,即便知道他不過是因爲憤怒方纔口不擇言說出來的,卻也讓鳳羽的心裡仿似被什麼戳中了一般,窒悶的疼。
守在門外的青嵐看着猛然開門而出的太子殿下,面上一愣,卻見他根本不理衆人,自顧的走了,而那臉頰上清晰可見的指痕,不用多想便知道發生了什麼。
青嵐想要進去看看鳳羽,卻又想起了之前鳳羽吩咐過,不要進去打擾她,猶豫了片刻,對着院子的某個方向道:“風,你最好去請王爺過來一趟。”
話落,便見一道身影從眼前一閃而過,青嵐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殿門,心底有些擔憂,正在猶豫是否要敲門之時,卻聽房內鳳羽道:“青嵐。”
青嵐立馬開門走了進去,見那坐在桌前的人不見絲毫異常,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詢問,便也只能走上前去行禮道:“主子有何吩咐?”
“把這個送到東宮去給太子妃,就說之前就想給她的,一時忘了。”說完將桌上的盒子遞給了她。
青嵐接過盒子道是,擡起頭看了看鳳羽,欲言又止。
鳳羽若無其事的站起身來,朝着園外走去,青嵐派人去尋了藍月過來,陪着鳳羽逛起了園子,方纔朝皇宮而去。
藍月亦是發現了今日的鳳羽似是有些不一樣,卻也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她漫無目的的在府裡逛着。
許是因着心情的緣故,今日鳳羽才發現這公主府真的有些大了,後方這些新建沒幾年的園子她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如今走着,卻好像沒有個盡頭一般,走了很久,都沒有看到邊緣的圍牆。
不知走了多久,鳳羽只覺腳底都有些疼了,纔看到圍牆,她靜靜的佇立在迴廊之上,看着那琉璃磚瓦蓋的圍牆,不知想到了什麼。
“公主,不如去那亭中坐坐吧,都走了好些時候也該累了。”藍月道。
鳳羽卻沒有動,依舊保持着先前的姿勢站着,片刻後才道:“月,以前小時候也不覺得這牆有多高,如今長大了,怎麼反而覺得這圍牆很高,高的就像鳥兒都飛不出去似得。”
“公主若想出去打開門就可以出去了啊,爲什麼要過牆,而且,這牆雖高,又怎麼可能攔得住鳥兒呢。”藍月回道。
是啊,鳥有翅膀又怎麼可能攔得住它,這一方高牆,能攔得住的也不過只有自己罷了,其實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自己選擇了一條怎樣的路,當她答應蘇潺照顧啓兒的時候,就知道這個選擇意味了什麼,而她今天,或許是因爲啓兒的緣故,有些傷感罷了。
低着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底隱隱的泛起了漣漪,激盪的水花打的她有些微疼,更多的卻是心疼吧,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打了他,想着那個從小就喜歡黏在自己身邊叫着阿姐的孩子,如今,居然已經長的比自己高了很多,而他所想的,也不再像小時候那般,即便不用猜,一眼就能看透了。
他說的對,啓兒終究是要長大的,或許他也有強大到不會再需要自己保護的那一天,鳳羽心底道,想起了不久前沈年生說過的話。
“月,我們似乎在這墨城裡呆的太久了。”鳳羽目光看着牆邊搖曳的樹影道。
“公主可是覺得悶了?若是覺得悶,也可以出去走走的,不想在墨城就去其他地方走走,上一次小侯爺不是來信請公主去邠州遊玩兒嗎?若是公主悶了,等過些時候天氣晴了,便可以去邠州走走。”藍月道。
鳳羽沉默了片刻,搖搖頭道:“算了,去了總歸是要回來的,等什麼時候,可以不用回來了,再去好了。”
不知爲何,藍月聽着這樣話,莫名的心疼,或許也只有他們,才能看到別人眼中不一樣的公主吧!
一時間,兩人都靜默無語,只有鳳羽,有所思的看着那晚風中搖曳的倒影,眼底是化不開的憂傷。
不知何時,藍月悄然退下,而那拂袖而立的單薄身影也被身後高大的身軀圈在了懷裡,司寇逸從身後抱着她,下顎請抵着她的頭頂,鳳羽亦是往後一靠,任由他抱着。
“談完了嗎?”鳳羽沒有轉身,開口道。
“恩,有關華州洪災之事,我覺得言兒的方法可行。”司寇逸簡單的說道,司寇言遞上去的摺子被司寇啓駁回,他卻並沒有放棄,而是找上了司寇逸,將自己的想法和一些具體的措施都詳細的跟司寇逸講了一遍,直到風來回稟說公主有恙,方纔打斷了他們的議事。
“恩,那便好,華州水患持續多年,百姓多被其害,若能找到一勞永逸的方法,自然是最好的。”
“不過這事人力物力耗費巨大,還需再認真商討才行。”
鳳羽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手附上了放在自己身前的手掌,司寇逸反手將她的手握在了手中。
“和啓兒爭執了?”司寇逸問。
“我今天才發現,原來啓兒也長大了。”鳳羽道。
司寇逸微微一笑,將鳳羽轉了個身,低着頭看着她道:“連鳳兒都長大了,啓兒又怎會不長大,你希望他永遠也長不大嗎?”
鳳羽擡手環過他的腰,傾身靠在了他的懷裡道:“逸,我是不是做錯了,或許啓兒他並不喜歡當太子。”
司寇逸擡手愛憐的撫摸着她的發道:“若當初可以選擇,難道他就不會當上太子了嗎?鳳兒,你怎麼忘了,啓兒是沒有選擇的。”
鳳羽沉默了,是啊,沒有選擇,從最開始,就是沒有選擇的,若是給她一次選擇,她是會在監牢中等待死亡,還是猝不及防的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呢,鳳羽緊了緊手臂,更加的靠近了面前的人,答案早已經不言而喻。
“逸,若是有一天,啓兒不再需要我,而這墨國,也不再需要你,我們可不可以離開這裡,卻過屬於我們的生活?”鳳羽問。
撫摸着髮絲的收短暫的停了停,便聽他輕聲開口道:“好。”
鳳羽嘴角一彎,把頭深埋在他的懷裡,不讓她看見眼角流下的淚。
這簡單的一個字,卻比她聽過的所有琴音都還悅耳,只有彼此的生活,便是隻有一天,對她而言,都是一種希冀。
一天,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只是,真的可以嗎?連鳳羽自己都沒有辦法肯定。
“呀!好漂亮的鐲子啊!”東宮內,尺素接過青嵐遞過來的盒子打開一看,不禁感慨道。
盒內放着一對玉鐲,通體透紅,似鮮血染成,泛着誘人的光亮,尺素拿在手裡歡喜的說道:“這就是血玉吧,這麼貴重的東西,阿姐怎麼送給我,還是不要了,我怕弄壞了。”尺素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把東西放在盒子裡要還給青嵐。
青嵐笑着道:“公主給太子妃的,太子妃收下就好,奴婢可不敢拿回去。”
“那……我明天親自去謝謝阿姐。”尺素笑着道,青嵐看着她眼底單純的歡喜亦是心底淺笑着,也大概知道爲什麼公主會比較喜歡這個太子妃。
“娘娘……”青嵐想了想欲言又止。
尺素放下盒子道:“青嵐姐姐還有事?”
“奴婢是想說,今天公主和太子……”青嵐本是想說讓尺素勸勸太子,剛開口,卻不想殿外傳來參加太子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不多時,便見司寇啓走了進來,衆人連忙俯身行禮,司寇啓道了句起來,待衆人起身方纔發現了青嵐。
青嵐亦是擡眼看了看太子,臉頰上的紅色已然消退了不少,若不仔細看便也看不出來之前臉上的指痕。
“殿下你看,這是阿姐剛剛送我的。”尺素高興的將盒子裡的東西拿給太子看,司寇啓撇了一眼盒子,那盒子便是方纔鳳羽從密室裡拿下來的,原來裡面裝的是這對血玉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