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恕殘陽多言，主人之所以看不透，或許只是因爲主人已然置身於其中，無法自拔，所爲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殘陽道。
“你是想說，我愛上她了？”男子道是沒有絲毫詫異之色，無甚在意的問道。
“至少殘陽從未見過，主人在一個人身上，花費了如此多的時間。”
“呵呵，愛與不愛，於我而言，沒有絲毫差別，不愛的我可以除掉，而愛的，我也可以毀掉，若連這點狠心都沒有，你們跟着我這麼多年，豈不是白費了時間！”男子依舊笑着，然那樣的笑容，卻讓殘陽想起了火海中一身血衣的男子，是啊，自己怎會忘記了，眼前的男子，是從地獄修羅場中走出的閻羅，莫說是愛，就算是他自己，或許都可以爲了要達成的目的，而毫不猶豫的任意傷害，又何況是所爲的愛情呢。
“殘陽多言了。”殘陽低頭道。
“你沒有多言，我確實是在她身上花費了太多的時間，但是很快的，你就會發現這些時間花的是值得的，司寇鳳羽，值得我爲她費那麼的心思，因爲他是我取得成功的最爲鋒利的一把利器。”男子轉身，看着窗外瑰麗的風景，笑的一臉安然。
夜，尚書府內，原本該是清寂的院落中卻是格外紛亂。
正堂之前的院落內，藤條打在肌膚之上的聲音異常清晰，啪啪的聲音合着女子隱隱的抽泣聲在清冷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樑大人夫婦膝下僅有樑洛書一個兒子，三代單傳的男丁自然是來的格外寶貴，然而這唯一的獨子似乎從小就和樑尚書八字不合，書香門三代文臣卻出了一個武將的兒子，樑尚書教育多年無果，見他在沙場上也頗有建樹，又得皇上賞識，漸漸的也就作罷，而卻不想，一畏的縱容卻差點讓他禍及全家。
他居然敢用劍指着王爺，以下犯上，這可是大罪啊，想想當時的場景，樑尚書尚心有餘悸，他就知道，樑洛書成日裡跟着安陽公主，遲早是要出事的。
樑洛書雙膝跪地，頭微垂着，後背之上早已被抽打的血跡般般，額頭冷汗滲出，卻是哼也不哼一聲，樑夫人一旁看着心疼不已，卻也不敢開口求情，因爲這次，他確實做錯了。
一百下打完，樑尚書憤怒的扔下手中的藤條，斥責道：“你個逆子，以下犯上，你有幾個腦袋，莫說那是王爺，你用劍指着王爺，便是不忠，王爺一手提拔你，你第一次出征若非王爺有意偏袒，你以爲憑你一無名小卒，也能充當先鋒，這麼多年，王爺待你如何，你自己心裡有數，如今你不記恩情便是不義，如此卑劣之人，還敢大言不慚要護江山，你對不起我樑家三代忠良。”
樑尚書滿臉怒容，身體因着氣憤顫抖着，一旁的下人連忙上前將他扶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樑洛書低垂着頭，沉默不語，他其實知道自己當時的行爲不對，然而那一刻，他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爲。
即便他不愛她，怎麼可以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涼國，涼國如今正直內亂，如虎狼之地，而他卻是任她孤身一人前去，這算什麼。
尋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纔有了她的消息，激動雀躍的人尚來不及去尋她，卻見原本該是同她一起的司寇逸獨自一人回了京城，而後帶着慣常冷漠的面容，道：“她去了涼國。”
理智在那一刻崩潰，所以他纔會拔出隨身長劍，架在了司寇逸的脖頸之間，直到一旁禁衛軍的長槍全都對準自己，他似乎才找回了片刻的理智，放下了手中的長劍。
而司寇逸從頭至尾，只是冷冷的看着，直到他將長劍放下的那一刻，才道：“只要是她要的，本王傾其所有，都會給她。”
“可你有沒有想過，有時候她要的東西，卻是要用她的命換的。”樑洛書記得自己當時這樣問他。
“若她連自己的命都保護不了，也不配做我司寇家的鳳凰。”司寇逸說完，再不看他一眼，徑自離開。
冷漠決絕的語氣，讓司寇逸心底閃過一絲冷意，這便是她的九叔，這便是她愛的人，然而直到很多年以後，樑洛書才知道，他此時以爲的冷漠，卻是他愛的方式，因爲愛，所以願意相信。
只是當時，他卻以爲，司寇逸是不愛她的，所以纔會如此輕易的，就放她去往那龍潭虎穴之中，而聞訊趕來的樑大人，終於在城門口，攔住了正準備要去往涼國的人，當下便將他押回了尚書府，幸得司寇逸對樑洛書並無任何怪罪之意，否則，樑尚書不敢多想。
看着沉默不語的樑洛書，樑大人痛心疾首，更覺有愧於聖恩。
“從今日起，不准你踏出府門一步，去往祠堂思過。”樑尚書安撫下心底的憤怒，面有餘怒的開口道。
樑夫人小心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樑洛書，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抗的情緒，當下也安下心來，連忙扶着樑尚書回了房，命人小心的給樑洛書上藥，然後在讓他去祠堂，從頭到尾，樑洛書似乎都在想着什麼，任由衆人擺佈。
而另一方，踏入王府的司寇逸，看着等候在大門前的女子，沉思了片刻纔想起眼前這女子究竟是誰。
精緻豔麗的容顏上是難掩的激動，然而心底的喜悅和歡喜，卻在司寇逸冷聲問道：“你爲什麼會在王府？”時，僵硬在了臉上。
“皇上說，雖然大禮未成，但是臣妾已然是明媒正娶的王妃，所以已經賜了名牌和玉蝶，臣妾現在已經是王爺的王妃的了。”儘管心下五味雜全，林若水卻依舊保持着該有的禮儀謙遜的回道。
司寇逸不悅的皺了皺眉頭，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徑自越過她，朝着王府內走去，林若水不可思議的看着漠然離去的身影，積蓄在眼眶中的淚水，差一點就奪眶而出。
一旁的惜月也未曾料到司寇逸會是這般態度，一剎那的詫異後，趕忙上前，看着紅了眼眶的人安慰道：“娘娘，王爺性子冷，平日裡就是這樣的，習慣了就好的。”
林若水沒有回話，只是眼睛久久的看着他離開的方向，不知思索着什麼。
“現在，請殿下說一說，仁者不仁是爲何意？”太子殿內，裴卿之看着桌前的啓兒問道。
“仁我知道，就是仁慈的意思，大概是說要讓人心懷仁義，而上位者，更應該有一些仁慈之心，方纔能有大同世界，是這個意思嗎？太傅。”啓兒認真思索着回道。
“殿下只答對了這仁者之意，確如殿下所言，人需懷仁，方能寬容天下，此乃上位者該有之心，然仁者不仁的意思卻是說，有些時候，爲了護得大仁，便要狠下心做些不仁之事，例如，殺人者不管原因爲何，卻不能新對其心存憐憫，對他的不仁，便是對衆人的仁義，殿下可懂？”
“也就是說，當年父皇登基之時，皇叔殺了那麼多人，其實也是對的是嗎？”啓兒問道，他至今都還記得當初自己在街上看到的那滿目蒼夷的場景。
裴卿之眼底閃過一抹異色，沒想僅僅只是點撥一二，這尚不及弱冠的人，居然看到了更深刻的東西嗎？呵呵，該是說司寇鳳羽教導的好呢，還是說司寇家的人，天生的就帶着這種品質呢。
“殿下覺得對嗎？”裴卿之問。
“以前覺得不對，可是後來我知道，皇叔做的是對的，如果當初皇叔沒有殺那麼多人的話，所以我覺得是對的。”啓兒認真的說道。
裴卿之微微一笑，不言錯，也不言對。
啓兒看他嘴角含笑的樣子，以爲他對自己的回答是滿意的，趕忙趁熱打鐵的問道：“太傅，今日就先到這兒吧，我有件事，還想請教太傅一二。”
“殿下請說。”裴卿之放下了手裡的書道。
“太傅，你說阿姐爲什麼要去涼國不回來啊？她難道真的要嫁給那個北堂烽？”啓兒好奇的問道。
“殿下怎麼知道公主去了涼國，臣記得這事皇上特意囑咐過不能讓你知道的。”北堂烽眉眼一挑，問道。
“咳咳，那個……我剛好經過御書房……無意中……聽到的……呵呵！”啓兒討好的笑着，一臉的沒底氣。
裴卿之也不拆穿他，哦了一聲笑着道：“既然殿下都這麼以爲的，你就當是這樣的好了。”
“這怎麼行！”啓兒一聽，拍案而起，大聲驚呼道。
“公主總得嫁人的不是嗎？難道殿下想讓公主一輩子不嫁人陪在殿下身邊？”裴卿之道。
“我倒是想啦，不過我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可是阿姐要嫁也不應該嫁給那個比女人都還漂亮的男人吧，一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阿姐要是嫁給他一定會被欺負的。”啓兒想着北堂烽的樣子便一臉的不滿。
“呵呵，那殿下覺得，公主應該嫁給誰？”
“自然是樑大哥。”司寇啓說的義正言辭，卻不見裴卿之眼底突然暗下的色彩。
“樑大哥多好啊，武功好，人又好，阿姐嫁給她肯定不會被欺負，而且離我們也不遠，這多好啊，太傅你說對不對？”啓兒看着他滿是期待的問道。
裴卿之眼底的暗色一掃而逝，轉眼又是一臉笑意的道：“臣覺得不是。”
“啊？”啓兒一臉驚訝，詫異的看着他。
“殿下難道不覺得，公主嫁給臣，也會很好，不是嗎？”裴卿之狡黠一笑道。
“啊！”啓兒又是一驚，明顯的有些被嚇到了，而裴卿之卻是撫了撫衣袖道：“殿下今日的課業已完，臣先告退了。”說完也不待他有所反應，便轉身朝着殿外走去。
半晌才聽見司寇啓驚訝的聲音喊道：“太傅，你逗我玩兒的吧！”
騰城，醉花顏樓外，一種人等圍在大門之外，看着今日能進入樓內十人的題目：箭術。
只見不遠處的大樹上，掛着一枚銅錢，因着有風的關係，銅錢來回擺動，樓前小桌之上，放着一把弓與十支羽箭，一切已然不言而喻。
只見那長弓，弓身綴滿寶石，弦上寒意四散，比普通長弓略寬，人羣中有人識破，驚呼道：“那弓是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