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樓剛要對左亭衣說,你再不採取主動,就要被你的情敵趕超了,可是他最還沒張開,卻倒被左亭衣告訴的消息給愣住了。
“什麼?怎麼宣皇后也要在這趟渾水裡插一腳啊?輕揚他答應了?”他說完後就發現自己純粹是說了一句廢話!
左亭衣這麼告訴自己,必然也料定了宣輕揚會答應。
“可是,亭衣,你不覺得很奇怪嗎?宣皇后爲人行事素來低調,甚至太子在時,她都沒有讓宣家爲太子謀求過一件事,現在卻拖了整個宣家一族來幫助洛城王。”
左亭衣掃了他一眼,“你別忘了,君琰也是中宮的人。君琰被抱進皇后中宮時,他才幾歲,這些年他的成長以爲說全是宣皇后之功。”
“可是,這事我怎麼覺得都很奇怪。”聶小樓一雙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着實有地方想不通。
然而左亭衣卻並不想讓他想通,他把手中的一封密函對摺起來,取開燭臺上的紗籠,就着一把火把手裡的密函燒成灰燼。有些事既然是秘辛,就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他說道:“這事的確比我們之前想的要複雜得多,不過,沈依依若是真跟着去了,對她自然也是好的。”
聶小樓聽到他這麼說,聽明白了他話中的深意,看樣子,他是要幫老四了,可是,老四對沈依依,想到這裡,他蹭的一聲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你真的答應幫老四?他可是你情敵!就在幾個時辰前,他才送了十幾車的藥材到沈依依的醫館去。”
這話說得極爲委婉了,要不是對方是左亭衣,聶小樓估計就會直說,你傻啊!明知道你情敵在給你相好的獻殷勤,你這不趕緊的落井下石,還去幫忙?
左亭衣聽到這話,微微側目,淡淡掃了旁邊的那人一眼,用一種無比風輕雲淡的語氣說道:“是嗎?你也知道他送藥材給沈依依是爲了獻殷勤,那你又送的那二十車藥材是什麼意思呢?”
“哪個,哪個……對了,我想起來,風衣樓還有事,我先走了。”聶小樓說着連忙找個機會跑出來,心裡暗歎一聲,這左亭衣未免也太厲害了吧,我前腳纔剛剛派人送去,他後腳就知道了?
他不過是聽屬下來報說有人送了十車藥材給沈氏醫館,他查出對方竟然是君琰,當時他就跺腳道:“好你個老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本想着派人把那些藥材偷出來給毀了,可是當他知道王掌事看着那一堆藥材都不知道是誰送的時候,他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連忙派人又送了二十車藥材過去,這一次,他大搖大擺的走到沈氏醫館,也不說之前的藥材與他有沒有關係,而是直接說:“這些藥材,沈依依遲早有用,讓他們小心看着。”
看到王管事他瞪大的雙眼,那麼大的一大堆草藥,幾乎將整個沈氏醫館的大廳給擠得滿滿當當,連過路都得側着身子從縫隙裡擠過去時,他就一陣竊笑。
左亭衣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
聶小樓走,他收回思緒,想到之前他燒了的密函,一切的謎團都能解開了。果然,他派人從這條線去打探得來的結果真的能解釋了很多事情。
而自己能知道這件事,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難怪,發生太子逼宮這麼大的事情後,對宣皇后以及整個宣家都沒有太大的影響。現在宣家開是站隊了,看來這件事還真沒完。不過,既然如此,陛下的心意已經能大致猜出幾分來了,索性,他順水推舟一把。
想到這裡,他吩咐一聲研磨,只見從筆筒裡立刻跳出來四隻小墨猴,它們輪流的抱着一塊上好的徽墨,就在硯臺裡賣力的研磨起來。時不時還伸出舌頭舔上一舔,滿是滿足的神情。
這是沈依依尋來的墨猴,可是,很明顯,有幾隻已經徹底的叛變了她,因爲左亭衣這邊的墨似乎更好一些……
沈依依在書房正守着剩下的唯一一隻墨猴,本來墨猴是侍候主人研磨的,主人不用後,墨猴纔會舔光硯臺裡的殘墨的,只是,現在的情況好像剛剛相反,沈依依在研磨,賣力的討好那隻墨猴。
“乖,你吃啊,這墨可是我最好的墨了。我知道你喜歡那種徽墨,可是,你也得等我回京都的時候再給你弄來啊。”
誰料那隻墨猴一點面子也不給,自個鑽進筆筒裡睡大覺去了。
沈依依無比哀怨。好不容易養了五隻小萌寵,卻不想,左亭衣只有一塊墨就成功的拐帶了去,這唯一一隻也在跟自己鬧情緒。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門口響起了幾聲敲門聲。
沈依依開門,“外祖母,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呢。”
韓老太太臉色帶着喜色,可是這喜色中卻又混合着幾分隱隱的擔憂。
原來方纔宮裡傳來了消息,今年的義診會規模要比任何時候都大了,讓普華寺早作準備。
“我原本就是想借着這個機會,能讓爲挽回一些你的名聲,畢竟,這次代表的可是皇家。可是,我也沒想到,如果你要跟着去的話,估計就得圍着商朝十三州走上一圈,這一去就是一年。你一個女孩子,我怎麼也放心不下啊。”
這事,沈依依聽左亭衣說過,可是,她卻不知道事情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不過,細細一想,這對她來說,倒也是件好事,畢竟在全國舉行義診,就更能幫助其他人。她本就是醫者,這些事她一定會竭盡全力做到最好的。再說,如果真的離開一年,到時候再回來時,京都風頭早已經過了。
“外祖母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我能夠應付的。而且跟着釋空師傅他們,必然也有軍隊同行,再是安全不過了。”
“也罷,只有這樣了。”韓老太太對於之後的事也是無法掌控的,她也想過,這一年走下來,之後對沈依依也是極好了,跟隨國師普度衆生救護百姓,也是一件大功,等依依回來後,她再提出入住宗祠,想必老頭子也沒辦法拒絕了。
果然,過了兩日,陛下的旨意便下了。
同意了義診全國的提議,讓釋空國師擬定義診醫團隨行的醫館和大夫。半個月的籌備醫藥時間,過了四月十五後,大部隊準時出發。
這個結果是大家都料到了的,可是,在這道聖旨中,卻有一件事出乎衆人的意料。那就是隨隊的主持者,不是三殿下晉王,也不是四殿下洛王,而是魏國公宣輕揚!
這本是極好的收買人心的大好事,不管是讓那位王爺主持,都是好的,可是,陛下卻偏偏讓一個外戚去做,而且這個外戚在衆人心目中可是紈絝子弟的形象。
朝堂上,連宣讀旨意的孟公公也都有些意外,是不是自己看錯旨意了,宣讀到這裡,他特意轉頭回去看了陛下一眼,見到陛下並無異色,他這才定下心來,陛下做任何事情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自己照做就行了。
果然,旨意一出,衆臣皆是譁然。
連宣輕揚自己都格外吃驚,唯獨一人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宣輕揚扭頭就去看左亭衣,只見他投給自己一個淡然的眼神。
實際上,這個旨意應該也是陛下今早才決定的,因爲直到昨晚以前,陛下都還沒有徹底定下人選來,因爲自從這事隱約有些變味後,其他衆臣都明白的撤退轉而支持自己心中的人選。
所以,很明顯的這事變成了兩隊相對了!
以謝府、沈家爲首一派大臣支持三殿下,而宣家這邊等一半的大臣支持四殿下,一時竟然是壁壘分明之勢。
沒人會想到軒轅雲霄看到這個結果時的勃然大怒!
爲此,昨晚深夜,他也急招左亭衣進宮商議此事。左亭衣知道自己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認定了兩個殿下都有想步太子後塵的軒轅雲霄如何聽得進去,所以,他沒有說一句話,卻只是說,義診會的經費,他已經在籌備之中了。
朝堂上,孟公公宣讀旨意的聲音剛剛落下,軒轅雲霄卻突然開口說道:“謝愛卿。”
謝吟風一愣,連忙出列單膝一跪,“微臣在。”
“此次義診會,意義不同往日,更要彰顯皇室威儀,浩蕩隆恩,所以,你跟着輕揚一同前去。如若有事,你二人一同商議。”
話音一落,衆人再驚!
本來是下了旨意讓宣輕揚主持,可是,現在他卻又欽點謝吟風隨行,越發的讓人猜不透他的決定,也攪亂了衆人的視線。
本來可以藉着這個機會看清楚,陛下心中的皇儲到底偏向誰的,可是,這麼大的事同時派出了兩邊的人,同等的地位,同等的機會,一些保持着中立的大臣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盲目站隊了。
得了旨意的謝吟風也是有些怔愣,不過轉頭看到一旁的宣輕揚時,他微微一笑:“能有幸與魏國公同行,這一路還望魏國公多多指點。”
宣輕揚眼神極淡,可是嘴角卻扯出一絲笑意,“小公爺哪裡的話,這一路我倒是得多仰仗你。”
兩人看似隨口的寒暄,內裡卻暗潮洶涌。
這本是一場博弈,一場屬於晉王和洛王的博弈,可是沒想到,到頭來,他們兩人才是棋子,而這場博弈者只有一人,那就是坐在高位之上的軒轅雲霄。
他冷冷的看着下面,冠冕的流蘇下藏着他極深的心思。
左亭衣看着那身明黃的身影,明明是那麼溫暖的明黃色,他卻看出了幾分寒意來。
突然間,他想到了沈依依曾經在密道里說過的一句話,那個位置無論是誰做上去,一輩子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可是偏偏卻有那麼多人想要坐上去。
想到這裡,他忽然發現,有些事,在座的諸位誰人不是人中龍鳳,心有七竅,可是卻還是偏偏都想不通,想方設法都想着向着那個位置靠攏過去。
驀地,他感覺有些無趣,也有些無奈,卻在那一刻,格外的想念她,那個冰雪聰明,乾淨無比的沈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