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你一直都想知道你的親生母親是誰,對不對?可是你從來都不知道對不對?哈哈……”
玉川王說着這話,突然之間跳了起來,他看向左亭衣,驟然伸出雙手,猛地一下鉗住左亭衣的肩頭,他的手指瞬間如同鋼爪一般,刺入他的皮膚,嵌入肌肉。那種疼痛無比的清晰。
“讓我告訴你,有太多太多的事,你不知道。可是,你有沒有好好想過,爲什麼軒轅雲霄那麼想要我死?爲什麼,他對我不放心?真的是因爲我駐守邊關功高震主?左亭衣,你會不會太天真了?”
軒轅玉川的臉驟然一下探到左亭衣的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盡到呼吸可聞,他甚至能感覺到玉川王噴出的氣息帶着濃濃的血腥味。
驟然間,他的心好像被人狠狠扼住無法喘息,他猛的一驚,霍然從牀上坐了起來。
左亭衣一伸手,才發現額頭上全是冷汗。他在臉上抹了一把,原來是夢!只是這夢未免也太清晰了。
他從牀上下來,走到旁邊銅盆裡,就着裡面的冷水往臉上澆,涼水這麼一激,他瞬間清醒過來。
看着銅鏡裡倒映着自己的臉,水面震動的波紋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
忽然間,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
爲什麼這倒映看起來這麼像一個人,左亭衣瞬間愣住了,可是究竟像誰?他卻始終想不起來。
第二日一大早,在城門剛剛打開後,左亭衣混入入城的人流中走了進去。
今日的帝都和往日沒有區別,依舊是那麼熱鬧,依舊是那麼安寧。人們忙忙碌碌過着自己的小日子。
沒有人會在意身邊人想着什麼,老百姓只是希望能掙着足夠的錢,然後老婆孩子熱炕頭。
左亭衣身上穿着一襲粗布袍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落魄的書生,唏噓的胡茬掩蓋了他素來的清俊。
不錯,他的確想知道隱藏的真相,可是,他知道軒轅雲霄絕對會隱藏所有的一切,甚至抹殺。
就在他剛剛入城不久,外面也有一隊人馬進城。
當前一匹大馬之上,坐着一人,左亭衣定睛一看,卻見到那人竟然是宣輕揚。
此時的宣輕揚看上去顯得是格外的疲憊,眼底一圈的黑色陰影,看來他是連夜趕路從浙北迴來的。
他剛剛一入城,城樓上一早就有人在候着了。
一位公公連忙從城樓上跑下來,他站在宣輕揚面前,把手中明黃色的絹布一舉,朗聲而道:“魏國公接旨!”
宣輕揚立刻翻身下馬,恭恭敬敬的跪在公公面前。“臣宣輕接旨。”
他這一跪,他身後的一隊人馬也緊跟着跪下。
由於這裡是城門口處,來往皆是行人,這邊動靜一大,旁邊的路人全都望過來,看到竟然是宮中有人宣旨,皇權國度中,頓時呼啦啦的跪了無數人。
周圍的人一跪,站在城樓邊的左亭衣立刻就格外的醒目。他連忙低了頭,跪在人羣中。
宣旨的太監開始宣旨。“奉天之命,承運隆恩,今陛下詔曰,浙北雪災災情嚴重,玉川城城主玉川王手握賑災糧銀,卻不奉詔賑災,導致天怒人怨,天降責罰於玉川城,累及無辜百姓……”
聽到這裡,左亭衣嘴角微揚,一抹譏笑轉瞬即逝,玉川王一死,陛下倒來了個順水推舟,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的身上。轉過身來,還名正言順的讓宣輕揚領兵十萬前往浙北邊境高昌縣,親自剿滅玉川王的所有勢力。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
領旨謝恩後,宣輕揚快步回府。
只是玉川王已死,就連他的獨子軒轅羽溪也死了,這事,估計陛下不知道,看樣子宣輕揚也不知道。
左亭衣也隨着人流消失。
宣輕揚剛剛回府,連衣服都來不及更換,就隨意披了個披風,匆匆離去。
左亭衣來到宣輕揚魏國公府上時,卻不知道他剛剛離去來。
就在他剛剛翻身下馬時,府門開了,管家從裡面出來,行色匆匆看樣子有事急着去辦,可是他卻見到前面的人。
一襲連帽披風遮住了容貌,左亭衣只露出側面,管家晃眼卻誤以爲是宣輕揚,他連忙道:“國公爺,您怎麼回來了?”
左亭衣一怔轉眸過來。
管家細看才反應過來,他連忙道:“左大人!恕小人眼拙。”看到左亭衣準備進府,管家連忙說道:“左大人,國公爺剛剛出去了。”
撲空了?左亭衣想了想道:“那我先走,等他回來,你告訴他一聲,玉川王已死。”說罷,他越過管家,翻身上馬。
管家對於玉川王的死格外的詫異,但還是先行而去,他剛剛接到消息還有要事要找宣輕揚。
管家先行一步而去,就在管家離去後,宣府門外對面的一條巷子口外出現了兩個人,那兩人看了離去的左亭衣一眼,對視而道:“你看,還說公子不是故意躲着我們的。”
另一人點點頭道:“走!跟上去!”
傍晚時分,京都東城處,左亭衣繞着巷子走了好幾圈,最後放慢了速度,斜睨了後面一眼,他快速閃進一條巷子。
見到前面跟着的人不見了,後面匆匆趕來的兩人道:“不見了。”
話音剛落,一個修長的身形站在兩人身後,左亭衣聲音冰冷的傳來,“你們跟了我整整一天了,還打算繼續?”
那兩人一怔,對視一眼後,連忙單膝跪在地上,“公子息怒,屬下只是奉命前來。”
左亭衣站着,這兩人跪着,他們擡頭看他,逆光之下只見到一個陰冷的影子,頓時壓力就如同泰山一般壓下。
左亭衣冷冷掃了他們一眼,幾乎是一瞬間,他知道這兩人認錯人了。
他摸了摸下頜,數日來的風塵,已經心裡壓着的巨大的石頭,讓他再不復之前的清俊,現在平添了一份滄桑,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襲玄紅,外面罩着一頂風帽。
這副打扮與今早入城的宣輕揚的確有幾分相似,難怪之前連管家也認錯人了。
而這兩人,他還是有幾分眼熟,左亭衣忽然俯身上前半步,他彎腰拉起其中一人的衣襟,衣襟上有紋圖,而那紋圖,他並不陌生,是宣家的人!
這些人是宣輕揚家族的。他們認錯自己是公子,想來他們也和管家一般誤以爲自己是宣輕揚。
“擡頭看看我。”
左亭衣就着手裡拽着衣襟的那人猛地用力把他拉了起來。傍晚杏黃的夕陽的光照射在他的臉上,添了一絲暖色,卻也足夠那人把他看得在仔細不過了。
“公,不,左,左大人……”
那人眼中頗爲意外與震驚,自己跟了一下午的人竟然跟錯了!這事傳出去可別提多丟人了!可是,帝都之中,人人皆知左亭衣素喜白衣,這麼會……
可是話說回來,他與公子真的太相似了,平日裡倒沒注意,現在兩人全都續上鬍鬚,還真讓人混淆。
左亭衣鬆了手,那人連忙道:“對不起,左大人,小人跟錯人了。”
左亭衣與宣輕揚關係匪淺,那人也不擔憂,但是也得給對方一個交代,“今日族中有事,族長讓我們請公子前去,可是之前管家卻說公子不再府中。我們剛要走時,就見到您在府門口,還以爲管家騙我們,這才……”
那是宣家的人,左亭衣也不爲難他們,“管家沒有騙你們,魏國公的確不在府上。好了,你們去吧。”
謝過左亭衣,兩人匆匆告辭。
可是,他們一走,左亭衣卻陷入了深思,自己與宣輕揚真有幾分相似?他忽然想到曾經發生的一件事。
有一晚,他與宣輕揚在聶小樓的眠月樓喝酒,兩人喝得差不多了,宣輕揚看上了樓中一位姑娘,接着醉酒,便調戲了幾分。
後來,兩人也都宿在了眠月樓中,睡到半夜時,左亭衣忽然感覺有人潛入房中,而對方手裡好像拿着什麼正要襲擊自己。幾乎在眨眼間,他猛地用掌力扇去。
嘩啦啦的水聲,對方手裡拿着水桶,桶裡的水卻全灑在自己身上。
左亭衣定睛一看,正是被宣輕揚調戲過的姑娘,對方不甘心,打算半夜來報仇。
燈一亮,那姑娘纔看清楚,自己走錯房間了。
這事後來被聶小樓當做笑話笑了很久,可是現在細細想來,那姑娘不是走錯房間,而是認錯人了!
左亭衣看着面前銅鏡裡的自己,無端端的陷入了沉思。
之前,玉川王的話再一次在他腦海裡浮現。
太子不是宣皇后所生!宣皇后的確對太子真的不太上心,甚至連宣氏一族那麼龐大的勢力,她也沒有用在太子身上半分。
當日逼宮,太子若是有宣族的支持,結果絕對不會落得那樣。
可是後來太子一死,對作爲生母的宣皇后卻沒有一點影響,這事就算以陛下與皇后鶼鰈情深爲由也絕對說不過去。如果太子真不是宣皇后的孩子,所有問題迎刃而解了。
宣皇后名下只有太子一人,至於四殿下君琰和悅嘉公主都不是她親生的,而是從早逝的嬪妃那裡抱養過來的。
可是玉川王卻說,“宣皇后還有一個孩子!”
左亭衣胸口劇烈的起伏,會不會有一個可能?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軒轅雲霄時的情景,他說,“孩子,你要原諒你的母親。”那句話左亭衣永遠也忘不了。
他要自己原諒?原諒什麼?原諒她沒有親自撫育自己?還是說她有怎樣的難言之隱才讓沒有辦法與自己相認?
左亭衣感覺自己距離真相是那麼近,然而在他的潛意識裡,卻依然感覺到有無盡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