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安太妃順手操起手邊的茶杯,朝着跪在地上的張嬤嬤狠狠地扔過去,“這就是你給本太妃泡的茶,連樹葉都不如,怎麼,真的以爲睿兒不在,本太妃就整治不了你們了是不是?”
“老奴不敢!”張嬤嬤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裡面跳出來了般,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她明明是按照往常的份量,往常的溫度給太妃娘娘泡的往常一樣的茶水,可是卻不知道爲什麼。想到這兩日,太妃娘娘總是莫名其妙的發怒,她的心就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上。
“滾!”安太妃雙眸微眯,再次操起一個盤碟。
嘩啦聲落,張嬤嬤甚至連半點兒猶豫都不敢有,直接就從房間退了出去。在房門口,還有不少礙於安太妃的淫威,不敢進屋的下人;看到張嬤嬤垂頭喪氣的出來時,她們也全都偃旗息鼓了。
“嬤嬤,我們現在……”其中一名膽子稍微大點兒的丫鬟壓低嗓音。
張嬤嬤薄脣微微嚅了嚅,甚至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到屋內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響,緊接着是安太妃那雖然低沉卻無比的具有穿透力的嗓音,“別以爲本太妃在屋子裡就聽不到你們說本太妃的壞話,滾,都給本太妃滾,滾得遠遠的!”
“這……”之前說話的婢女頓時身子狠狠地顫抖了下,全身無力,若不是旁邊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攙扶了下,怕是整個人早已經是跌倒了地上。
張嬤嬤只覺得自己的心也早就懸到了嗓子眼兒上,似乎又隨時都從嗓子眼兒裡面跳出來的可能,只能輕輕地搖了搖頭,“算了走吧,吩咐廚房備上幾個太妃娘娘愛吃的菜色,放在竈上溫着!”
雖然現在安太妃一副生氣的模樣,可誰知道什麼時候又要傳膳,到時候手忙腳亂的如果做不出來;猛然又想到了那日跟攝政王吵了架回來。安太妃也是這樣的喜怒不定,生氣的將屋子裡所有能摔的東西全都摔了,這還不算,直接將她們全都給趕走了;當時她們也不以爲意,畢竟沒有到用膳的時候,誰知道這位突然說要吃八珍湯。但凡懂點兒廚藝的人誰不知道八珍湯難做,從準備食材到熬湯上竈,到出鍋至少也得兩個時辰。可這位卻是等不及了,最後盛怒間,竟是直接遣人將那廚娘的雙手給剁了,還說既然做不出來就滾出攝政王府,攝政王府可不養閒人,可憐那位廚娘……不過這話她卻是不敢再說了,只從那天開始,廚房隨時都準備着安太妃愛吃的菜色,甚至連一些她平常不怎麼點的也都備着,就怕那日她突然心血來潮。
“夫人!”
張嬤嬤等人離開之後,屋內一個角落的書櫥立刻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緊接着一個黑衣女子閃身而出,手裡似乎還提着個什麼東西。
安太妃見狀,明媚的眸似乎染上了幾分妖冶和嫵媚,嫣紅的脣瓣間,舌頭輕輕地舔了舔,看着那被黑衣女子扔到地上的布袋中,似乎是在不斷的掙扎着,緊接着一名長相粗獷卻英俊瀟灑的男子出現在兩個人的面前;她上下打量着那男子,朝黑衣女子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朝她使了個眼色。
“屬下告退!”黑衣女子會意退走。
“你是誰,抓我想做什麼?”那粗獷男子先似乎還帶着幾分警惕,可剛晃神間,看到那從軟榻上赤腳走下來的安太妃,頓時只覺得自己口乾舌燥。
安太妃雖然已經上了年紀,榮華不再,可保養得卻非常的好,全身肌膚宛若凝滯般雪白米分嫩;又因爲修煉的神照功的緣故,身子輕盈無比;那帶着無限誘惑的眼神兒,光潔白皙的小腳,腳踝上還套着銀鈴兒,隨着她的動作叮鈴鈴作響,米分嫩的雙脣開合間,嗓音似乎透着幾分誘惑的味道,“你說,我想做什麼,嗯?”
粗獷男子只覺得一陣甜膩的香氣撲面而來,緊接着,小腹一緊,好似有股強烈的慾望浮上心頭;面前站着一名美豔的女子不斷的撩撥着,他若是再忍得住,就枉爲男人了!
“咯,咯咯。”頓時,屋內響起陣陣銀鈴兒般的笑聲。
安太妃整個人被粗獷男子打橫抱起,單手攬着男人的脖頸,另一隻手卻不斷的在男子的胸前畫着圈圈;臉上笑聲正盛。粗狂男子早已經面色通紅,尤其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小腹緊繃,就連呼出來的氣息都顯得非常的灼熱;哪裡還能忍得住。
覆雨翻雲,巫山煙雲行一遭;情意繾綣,醉生夢死幾春秋。
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總算酣足的安太妃閉上眼深吸口氣,看着躺在旁邊的粗獷男子早已經是面色鐵青,臉上帶着幾分輕蔑的笑意,朝着暗處壓低嗓音輕喝一聲,“來人吶,帶走!”
“是!”黑衣女子倒是極有定力,從暗處現出身形,就算是看到那糜爛的一幕,卻是面不改色,直接將那昨日方纔生龍活虎可現在形容廢人的粗狂男子給扔到書櫥後的暗道中,然後這才深吸口氣朝着安太妃行禮道,“不知夫人還有何吩咐?”
安太妃面色紅潤,顯然因爲進補之後精神極好,心情倒也沒有先前的煩躁;不過不知道爲什麼,這兩日心裡總是有股不好的預感;她眉宇輕輕顰蹙着,“丹青山那裡的情況如何了?”
“……”黑衣女子聞言,身子頓時僵硬了下,“晚月帶人進入丹青山,至今沒有任何消息傳出!”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明白,那麼多人進入丹青山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從裡面活着出來,多半是凶多吉少;可偏偏對上面前這位,有些話卻不能說,只能將所有的話都給嚥了回去。
“嗯!”安太妃閉上眼深吸口氣,眼底似乎透着幾分深思,猛然似想到了什麼一樣,突然睜開眼,盯着黑衣女子眼神灼灼,“你立刻派人去查一下蘅蕪苑顧瑾汐的情況!”有些事情越想就越覺得奇怪,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先前收到的消息,秦睿和顧子齊深入丹青山腹地根本原因是爲顧瑾汐尋常長生不老藥;誠然,傳聞中元帝塚中的那份長生不老藥的確是可以治萬疾;但神照功失傳多年,他們知道元帝塚,知道長生不老藥也不是一兩日,怎麼偏生現在想起這件事情了。再說了,以秦睿和顧子齊難道會不知道近來這丹青山中的異象?如果顧瑾汐沒有到非要長生不老藥不可的地步,就算他們再寵愛顧瑾汐,怕是顧瑾汐也不會同意讓他們去的;其他的她不敢說,但這一點她還是能夠保證的。越是這樣想着,她的心就越發的懸了起來。因爲內力被封,這段日子她整個人就好似常人般,根本沒有對顧瑾汐動手;那他們……不,不對!肯定是哪裡出了差錯。想到這裡,安太妃猛的擡起頭,兩隻眼睛微微眯着,透着危險的厲芒,“查,立刻讓人去查!”
“是,屬下立刻去辦!”黑衣女子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不解,不過卻仍舊恭謹的應聲道。
“退下吧!”安太妃深吸口氣,無力地罷了罷手。
轟隆隆——
書櫥背後機關再次啓動發出的巨響,可是安太妃卻好似根本沒有聽到一般,亦或者說早已經習慣了並不在乎。閉上眼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不安,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感受自己體內的力量;還差一點,就只差一點點了,神照功可不同於其他功法,爲什麼會被這麼多人忌憚,就是因爲它的特別之處,霸道,海納百川。不僅可以收別人的內力爲己用,光是吸取別人的精氣這一點就完勝其他。
等待的時間最是煎熬,就算黑衣女子有心去查,可在秦睿的授意下,楊帆和沉星兩人早已經將整個蘅蕪苑保護成鐵板一塊;蘅蕪苑中的下人又對顧瑾汐是忠心耿耿的;在蘅蕪苑外潛伏了整整七日,她這才似乎發現了點兒端倪;楊帆和沉星出現在蘅蕪苑似乎太頻繁了些。
終於丹青山那邊傳來了消息,秦睿和顧子齊早已經回到涼都的消息不脛而走。
接到消息後的安太妃勃然大怒,眸底帶着濃濃的火光,整個榮恩閣中但凡能扔的東西都被她給扔了;張嬤嬤等一干下人戰戰兢兢的,聽到耳邊那不斷傳來的脆響,還有那稀里嘩啦的聲音,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身子繃緊了,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惹火燒身。
好久之後,安太妃這才冷靜了下來,凝着那滿地狼藉,面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哪怕是價值連城的翡翠白玉被她砸到地上碎裂成片;縱然攝政王府並不缺錢可這些都是銀子了。
張嬤嬤盯着地上那些上好的白瓷,還有玉器碎片,只覺得自己的心尖尖都在滴血。
“都愣着幹什麼,難道還等着本夫人來收拾不成?”安太妃沒好氣地瞪了張嬤嬤一眼,這個老傢伙最近的可是越來越沒有眼力價了。
“太妃娘娘息怒,老奴立刻收拾!”聽到這話,張嬤嬤頓時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肝狠狠地顫抖了下,趕緊俯身上前;跟在張嬤嬤身後的小丫鬟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趴在地上,以落葉掃秋風的速度,很快整個榮恩閣又恢復了往日的整潔,只是那些博古架卻明顯空曠了許多。
用過午膳是安太妃休息的時間,服侍了她這麼久,張嬤嬤自然知道她的作息規律;讓下人將桌子上的殘羹冷炙全都收拾了之後,自己親自給安太妃鋪了牀,點上了安太妃最喜歡的安寧香,之後這才墨墨的退走,末了還非常小心翼翼地闔上了房門。
黑衣女子來的時候,安太妃仍舊是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的模樣,想到自己之前查到的消息,心豆懸到了嗓子眼兒,嚅了嚅脣,可是到底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怎麼了?”安太妃睜開眼,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不悅,語氣淡淡的。
“啓稟夫人,屬下似是已經查到了晚清的消息。”黑衣女子的語氣帶着點點猶豫,又透着幾分不確定。
“哦?”聽到這裡,安太妃似乎總算來了點兒興致,猛的挺直了腰板,單手搭在旁邊的美人靠上,一隻手撐着下巴,兩隻眼睛半眯,眸底幽深晦暗。
黑衣女子低下頭,深吸口氣,猶豫了片刻,直到感覺到了坐在對面的人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之後,這才以儘量平緩的語氣道,“屬下多方查探這才確定了,當初晚清在見過夫人之後並沒有離開攝政王府。”
“沒有離開攝政王府?”安太妃死死地咬着牙,如今的攝政王府看似以她爲尊,不過她雕刻不會蠢到以爲秦睿不回攝政王府這府上就沒有他的人了;經營這麼多年,如果他連自己的府邸都掌控不了,怕是早就已經被秦欒母子給生吞活剝了,哪裡還有今天。
“……”黑衣女子並沒有說話。
可安太妃自然是已經明白了那話裡話外的意思。晚清失蹤,可是卻並沒有離開攝政王府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被秦睿給抓住了。難道是晚清出賣了自己,所以纔有秦睿和顧子齊的這趟丹青山之行?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畢竟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晚清對秦睿的感情,如果秦睿親自出馬的話,晚清會出賣自己也不奇怪,只是她還是恨,自己的親生兒子,竟然幫着被人對付自己;不過到底還顧念着點兒其他什麼,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再次擡頭看向黑衣女子的時候卻是眼神灼灼,“晚月她們可曾查探到其他?”
“並沒有。”黑衣女子低着頭,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咱們派去丹青山的人除了晚月最後拼死送回來這個消息,其他人都早已經沒了!”
“我知道了,你監視好蘅蕪苑,一旦有任何異動,立刻像本夫人彙報!”安太妃雙眸微微眯着,她還真的就不相信,她還鬥不過一個乳臭味乾的黃毛丫頭了。
“是,屬下明白!”黑衣女子應聲鏗鏘,“不過夫人,聽聞這幾日顧小姐的身子好了不少;昨兒甚至還跟着王爺和顧家兩位少爺出遊,您說會不會他們……”後面的話她並沒有說出口,不過彼此都心知肚明。
安太妃聽到這話,仍舊面無表情,雙眼微微眯着,“哼,不管他們有沒有拿到長生不老藥,本夫人都不會放過顧家的!”膽敢跟她作對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夫人,您打算怎麼做?”黑衣女子低着頭,聲音始終清冷,古井無波。
“長生不老藥雖說是奇藥,可神照功的媒介卻是蠱蟲。”安太妃深吸口氣,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淡,“更何況本夫人根本就不相信他們拿到了長生不老藥!”如果真的拿到了,顧瑾汐的身子真的已經恢復如常,那他們又何必要藏着掖着。
不得不說,安太妃將人的心裡也拿捏得非常到位。
黑衣女子點點頭,“那夫人您……”既然秦睿和顧子齊並沒有拿到長生不老藥,那夫人這般針對蘅蕪苑又是爲什麼?
“秦睿的性子本夫人比誰都要清楚,他既然已經進入了丹青山不查出點兒什麼來,就算是死在裡面也不會往外面退的。既然他回來了,那就證明他肯定已經知道了丹青山如今異象發生的原因;就算不知道,也肯定了解得比咱們要多。”安太妃低下頭,嗓音似乎透着幾分沉凝,“我總覺得奇怪,上次顧瑾汐爲什麼會那麼容易的就帶我們去了元帝塚,現在想來,她肯定沒有說實話。她身負清淨琉璃珠,我想要得到長生不老藥,就必須控制住顧瑾汐。”
“……”黑衣女子低下頭,什麼都沒有說。
整個榮恩閣似乎又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寧靜,氣氛也陡然變得壓抑了起來,黑衣女子身子僵硬,面色也有幾分難看,剛想開口離開,猛然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趕緊低下頭道,“對了夫人,聽說顧家的二少爺顧子楚要回涼都了!”
“回來就回來了,不過多一個送死的,難道本夫人害怕了他們不成?”安太妃沒好氣地瞪了黑衣女子一眼,顯然對她的大呼小叫非常不滿。
“……”黑衣女子聞聲,原本到了嗓子眼兒的話也被嚥了回去;半晌,她飛快地擡起頭看了安太妃一眼確定她沒有生氣之後,這才艱難地吞了口唾沫,聲音透着幾分不同尋常的沙啞,“神照功的媒介乃是蠱蟲,這次跟着顧子楚回涼都的人中,有最擅長蠱術鐵木一族的少族主鐵木媛媛。”
原本面無表情,不爲所動的安太妃聽到這話,臉上方纔有了幾分波動,嘴角斜勾,臉上的笑意淡淡的,“想不到這蘅蕪苑顧家小兒的本事倒是不錯,竟然將鐵木族的少族主給勾搭到手了。不過,本夫人親手打入顧瑾汐的蠱蟲又豈是那麼好驅除的?”
神照功之所以被定爲邪功,甚至當初被整個天下的人羣起攻之,最後連傳承都盡數斷絕正是因爲它這一點。按理,顧瑾汐身負清淨琉璃珠,任何蠱蟲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甚至一些定力稍差的,連靠都不敢靠近於她;可神照功的媒介卻不同,它可是以血爲媒,直接由身負神照功的人順着筋脈打入提供精氣的鼎爐體內;鼎爐並不會有任何的不適,只會以爲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差,最後不明不白的死去。
黑衣女子聽到這裡,臉上不僅沒有露出輕鬆的表情,反而是越發凝重了,“可就算這樣,夫人想要控制住顧瑾汐怕是不容易!更何況薛惜的身孕已經五個月了;那顧瑾汐與夫人素來不對盤,若是到時在薛惜生產的時候再起幺蛾子,咱們可真的就功虧一簣了。”
“她敢!”聽到這裡,原本面無表情甚至連眼底都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安太妃立刻就精神了。現在丹青山情況未明,薛惜肚子裡的孩子可就是自己的救命藥;誰敢插手,誰就是她的敵人。
原本她心裡也不是沒有想到顧瑾汐,甚至是秦睿會拿薛惜肚子裡的孩子做文章,可因爲丹青山的事情,一直沒怎麼在意;跟何況如今薛惜那邊,上上下下全都是自己安排的人手,是肯定不會出任何差錯的。不過正所謂有備無患,顧瑾汐那個小蹄子又素來是古靈精怪的,不行,她不能冒這個險。
低首垂眸,眼珠子轉得飛快,安太妃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嘴角斜勾着,臉上的笑意淡淡的,擡起頭看着黑衣女子,“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到時候你只需要配合就是,你先退下吧!”
“是!”黑衣女子並沒有再說什麼。
待她剛離開,安太妃立刻招來了張嬤嬤,“去準備準備,咱們去看看薛姨娘!”
自從薛海離開之後,薛惜總是睡得不安穩,每每總是會從夜裡驚醒,顧瑾汐剖開自己的肚子,取出那個已經成型卻沒有了氣息的孩子,朝着自己笑;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本來因爲身懷有孕正是嗜睡的時候,偏偏每日那個噩夢不斷重複,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開膛破肚,血液順着傷口留下來,甚至隱隱的還能夠看到自己的腸腸肚肚;那種噁心感,就算她努力的閉上眼睛,可畫面感卻仍舊那麼的清晰,好像就在眼前般。
“敢搶本小姐的男人,薛惜你睜開眼睛看看!”顧瑾汐面目猙獰,雙手帶着血,此刻手上正抓着個全身赤裸的嬰兒送到她的面前聲音狠戾,滴着血的手緊緊地掐着那似是沒有任何生機的嬰兒的下巴,“薛惜,這就是你的兒子,你看啊,軟乎乎的,多可愛啊,哈,哈哈……”
薛惜只覺得自己害怕極了,眼角似乎還能夠看到自己肚子上的血窟窿,她不斷的搖頭,極力的想要否認這個事實,可是偏偏,周遭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清晰。她曾經以爲是自己天的睿哥哥,竟然站在旁邊笑意盈盈地看着顧瑾汐,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好似有什麼東西在一點一點的瓦解。
突然顧瑾汐一把將手中赤裸的嬰兒扔到旁邊卻是剛好落在薛惜的枕頭旁邊,帶血的雙手一把掐着薛惜的下巴,剛將自己開膛破肚的刀不斷在自己的臉上比劃着,“薛惜啊薛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本小姐今兒心情好,這就送你們母子團聚!”
說着,扭着薛惜的頭朝向之前那個嬰兒的方向,明晃晃的匕首飛快地朝着自己刺了下來。
“不——”
就在那電光火石的剎那,薛惜猛然從夢中驚醒過來,翻身從牀上坐起,單手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努力的平復自己激動的內心。當手觸碰到自己小腹的時候,那刀刃冰冷的觸感,那諾大的血窟窿……顧瑾汐是怎樣將她一點點的開膛破肚,又是怎麼將她的腸腸肚肚都理出來,還有那個沒有生機的孩子,所有的畫面好似猶在眼前;如果不是現在清楚的知道自己完好,怕是連她都不會相信,那只是一場夢!
那畫面,那場景,太有衝擊感,也太……真、實、了!
因爲近日噩夢連連,薛惜整個人都蔫蔫的,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很快整個人都削瘦了下去,好似竹竿一般;那微凸的小腹顯得越發的明顯了。
聽到動靜的丹朱和丹雲兩個人趕緊進屋,看到薛惜那滿頭大汗,胸口上下起伏,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兩人對視一眼,丹朱立刻上前攙扶着薛惜,丹雲倒了杯熱水遞過來,“姨娘可是又做噩夢了?”
“……”薛惜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因爲受驚太過,頭上的發全都被溼了,此刻貼在臉上,整個人顯得異常的狼狽。
安太妃到的時候剛好看到這樣一幅場景。距離自己上次過來不到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可薛惜竟然已經瘦了一大圈兒了,原本合身的衣衫穿在身上竟然都寬大了一圈,要知道她現在可還懷着孩子呢。難道是她們沒有照顧好她,想到這裡,安太妃眼底充斥着幾分陰鷙,又似乎帶着幾分不解,轉頭看向丹朱和丹雲,“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沒事。”不等丹朱和丹雲開口,薛惜轉頭看着安太妃,臉上的笑意淡淡的;抓着丹雲的手,想要起身給安太妃行禮;可因爲身子越發虛弱,接連掙扎了好幾次最後都功敗垂成;安太妃也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抓着薛惜的手,“你這丫頭,跟夫人還這麼多禮做什麼。你老實跟夫人講,是不是丹朱和丹雲苛待你了,看看你這張小臉兒都快瘦沒了!”
上次梅紅和梅香的事情,薛惜尚且還心有餘悸,丹朱和丹雲這兩個丫鬟平時對她也是挺好的,噓寒問暖;她可不想自己剛跟兩個丫鬟相處熟絡就又換人了。
自然而然地搖了搖頭,薛惜雙手反握着安太妃的手,慘白的小臉上努力地揚起點點微笑,“是我自己這幾日不想吃東西,不怪她們的。”
“不想吃東西,這怎麼行?”安太妃聽了,臉上的擔憂這才稍微消退了些,不過卻又是浮起了一股濃濃的不贊同,瞪着薛惜,而後視線落在她那越發明顯的小腹上,視線微微暗了暗,“你這丫頭,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就算不想吃,怎麼也得吃一點兒,不爲了你自己,也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
薛惜聞言,低下頭,薄脣微微嚅了嚅,可是卻什麼都沒有說。
“近來薛姨娘每日總是噩夢連連,連着好幾日夜半從夢裡驚醒;眼瞧着整個人越發的瘦弱了,可奴婢們問,薛姨娘也不說。”丹朱低着頭,聲音雖然小可是卻非常的清晰。
聽到這話,不等安太妃開口,薛惜趕緊朝她搖了搖頭,“夫人您別聽丹朱胡說,我沒事,真的沒事。可能只是,只是這兩日心情不太好,我,我……”
“你這丫頭,跟夫人還打忽悠?”安太妃拉着她的雙手瞪着她,臉上笑意全無,帶着幾分嗔怪的模樣,“你是什麼樣的性子難道夫人還不清楚?你呀,現在睿兒那個臭小子被顧瑾汐哄得團團轉;你若是還不學會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好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將來待顧瑾汐過門之後,你沒有個一男半女傍身,夫人就算去了,也是放心不下的。”
薛惜聽到這話,原本心裡還帶着恐懼和害怕,此刻則全都成了濃濃的感動,雙手抓着安太妃的手,聲音似乎帶着幾分哽咽的味道,她艱難地吞了口唾沫,嗓音似乎帶着幾分啞色,“夫人您別這麼說,千萬別這麼說,您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傻丫頭,這人生在世,誰沒有那一天?”安太妃臉上的表情都沒有半分變化似乎是想得非常開;視線落在薛惜的肚子上,原本黯然的眸色頓時亮了亮,擡手輕輕地順着肚子的弧度摸了摸,“如今睿兒那副模樣,眼瞧着我也是管不了了。只要你能夠將孩子平安的生下來,夫人就算是死也都瞑目了!”
“夫人!”薛惜貝齒輕咬下脣,眼眶通紅,聲音殷殷切切。
“就算有朝一日到了低下,面對秦氏皇族的列祖列宗,我也能無愧於心。”安太妃說得那樣的沉重,就好似那些事情就發生在明日般。抓着薛惜的手始終沒有放開,擡手輕輕地替她將額前的碎髮別到耳後,聲音是異常的溫柔,“你看看你,這才幾日,你就將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若是你哥哥在天有靈,定然會責怪夫人的!”
這幾日,她一直努力的催眠自己,告訴自己,刻意的不去想薛海的死;可所有的心理建設在安太妃提起的時候,全都崩塌了。
淚順着眼角不斷的落了下來。
薛惜早已經是哭得泣不成聲,靠在軟枕上,側首看着面前的空地,眼淚卻是怎麼都止不住,薄脣微微嚅動,什麼話都沒有說。
“你這孩子,人死不能復生,若是你哥哥看到你這副模樣,你覺得他會安心嗎?”安太妃頓時斂盡臉上所有的表情,語氣嚴肅;擡手指着薛惜的鼻子,“你不好好想一想,薛海會死是因爲誰?若是那顧瑾汐知道你如今這副模樣,怕是恨不能拍手稱快,最好你和你肚子裡的孩子都沒了,她才能安安穩穩的做好她攝政王妃的位置,你甘心嗎?”
“我……”薛惜貝齒緊緊地咬着下脣,想說自己不甘心;可想到秦睿的的態度,想到他對顧瑾汐的癡纏。雖然一直不願意承認,不願意相信,可是她心裡卻比誰都要明白;秦睿和顧瑾汐之間,癡癡纏纏不肯放手的人,從來都不是顧瑾汐。想到這裡,她臉上頓時浮起幾抹苦笑,不甘心又如何?難道她不甘心,就能夠得到睿哥哥的心?難道她不甘心,睿哥哥就會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嗎?
到底是過來人,安太妃又怎麼會不知道薛惜心中的想法。原本她怎麼想都無所謂,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將肚子裡的孩子給生下來就行了,可是現在她卻是不得不謹慎些;薛惜的肚子越發的大了,那顧瑾汐和秦睿虎視眈眈的,她定然不能讓他們事到臨頭的時候來搗亂,最好的辦法就是提前將他們給解決了。
“你呀!那顧瑾汐不過是個乳臭味乾的臭丫頭,你可是真真切切的懷着睿兒的孩子,你怎麼就這點兒志氣都沒有?”安太妃沒好氣地瞪了薛惜一眼,“依我看吶,那顧瑾汐就是個狐狸精,阿睿的剋星!你看看她……”
轟——
聽到這裡,薛惜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好似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般,兩隻眼睛都瞪圓了;似乎是猛然想明白了某件事情,又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一般。後面安太妃囁囁嚅嚅的再說了些,她全都沒有聽到了,整個腦子裡都在不斷的浮閃出兩個大字:剋星……剋星……
不,顧瑾汐不是睿哥哥的剋星,是她的!
不然爲什麼自己每夜入夢時都能看到那樣的場面;攝政王妃的位置她可以不要,可是自己的孩子,那是她費盡心機才懷上的孩子;還有自己的哥哥,這個仇,她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擡起頭看到仍舊面帶擔憂的安太妃,薛惜雙眸愣怔,只覺得耳朵都在嗡嗡作響;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只最後聽到安太妃那句,“你以爲顧瑾汐會讓你安安穩穩的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夫人,我……”薛惜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上,此刻什麼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
“惜兒,夫人對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安太妃抓着薛惜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你知道夫人的身子已經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夫人唯一的心願就是你和睿兒,好好的活着,好好的過日子!”
薛惜聽了,原本已經壓下去的酸楚就浮上了眼眶,淚珠兒在眼中打着圈圈,“夫人,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看着這樣的薛惜,所有指責的話好似都再說不出口,安太妃只能沉沉地嘆了口氣;臨走前,看着站在旁邊低着頭,面帶恭謹的丹朱和丹雲,聲音透着幾分清厲,“給本太妃照顧好薛姨娘,如果姨娘和肚子裡的孩子有半點兒差錯,本太妃拿你門是問!”
丹朱和丹雲兩個人的身子頓時哆嗦了下,趕緊跪倒在地,磕頭應道,“是!”
待安太妃走後,薛惜獨自一人躺在牀上翻來覆去;至於後面安太妃所說的內話她都已經記不住了,只有那句剋星卻好似在腦海裡面生了根般,怎麼都揮之不去!
“你以爲顧瑾汐會讓你安安穩穩的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不期然,安太妃那狠戾決絕的話似有在耳畔迴響,薛惜閉上眼深吸口氣,想到自己夜裡的噩夢,想到了薛海的死,想到那原本對自己情真意切的睿哥哥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變了性子,她想到了很多很多,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全都是——顧!瑾!汐!
不,不行,夫人說得對,顧瑾汐不會讓自己安安穩穩的將孩子生下來的;除非她死了!對,只要她死了,自己就沒有了威脅,睿哥哥也會看到自己的好,夫人也不用擔心睿哥哥被顧瑾汐給迷暈了頭,只要她死了,所有的問題就都沒有了!
“丹雲!”這樣想着,薛惜閉上眼深吸口氣;往日薛海在的時候這些事情她還能夠跟他商量;可是現在,除了樑姑姑,她實在想不到第二個人選了。
丹雲應聲推門而入,“薛姨娘,您有什麼吩咐?”
“去把樑姑姑給我找來!”薛惜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這步路走出去就註定無法回頭;可同時她也非常明白,不管自己走不走,她早已經沒有路可以回頭。
“可是姨娘您的身子……”丹雲有些擔憂。
“沒事!”薛惜朝着丹雲微微笑了笑,“你只要將我把樑姑姑找來就行了!”
“是!”丹雲什麼話都沒有再說,只是薛惜看不到,在丹雲轉身離開的時候,眼底卻是帶着眸中意味深長,又好似透着幾分了悟的味道。
樑姑姑本就是安太妃的人,也早就接到了消息,對薛惜可是配合得很。
“薛姨娘,這……”樑姑姑臉上似乎帶着幾分爲難,“暫且不說如今攝政王將蘅蕪苑顧家保護得滴水不漏,就說顧家的顧淮、顧子齊和顧子騫父子三人也不是好相與的;您也知道,他們可都將顧瑾汐當做眼珠子般保護着,想對她動手很難!”這還不說顧瑾汐本身就是神醫,焉能沒有一點兒護身之物。
薛惜低下頭,嘴角微勾,笑意卻是帶着十足的苦澀,“姑姑,你說的這些我怎麼會不知道。可是我跟顧瑾汐,早已經是不死不休的仇敵,這天底下有她就沒我,有我就沒有她!姑姑,我已經沒有路可以選擇了,姑姑,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