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裡躺着三個龍澤士兵的屍體,被割斷的喉嚨血還沒有凝固。都是一刀致命,他們甚至連舉刀招架的機會也沒有!
可見來人並不是個很簡單的殺手啊。楚楓小心地停下了腳步,臉上依然掛着標誌性的傻笑。他已將耳力運用到了極致,遠近十丈之內連微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也聽得一清二楚。
安麗絲微弱的呼吸聲離他並不很遠,而且她身上特有的幽香就在他身前五米之內飄蕩。楚楓微微沉思片刻,然後一步步向目標走近。龍澤帝國最聰明機警的肉食動物就是龍澤豹,它最善於從獵人所挖的陷阱裡搶到食物,而楚楓此刻,身體輕盈得象一隻向陷阱靠近的龍澤豹!
繞過一處低短的樹從,他看到安麗絲閉着眼睛靠在一株大樹上。奇怪的是,她的傷勢似乎大有好轉,呼吸已經變得平穩了很多。
“安麗絲,你沒事吧?”楚楓慢慢地以一種奇特的姿式蹲下去,然後伸手去摸她的額頭。就在此時,他背後突然響起了尖銳的利刃破空之聲!
“呵呵,你太沒耐心了。”楚楓低笑一聲,身體根本就沒動,只是右手向後揚起一片刀光。
“你這是什麼刀法?”暗殺者慘叫一聲,往後退到了一棵古樹下。他的肩膀被深深地劃了一刀,如果不是楚楓突然想留下活口,暗殺者的性命早就屍橫當地。
楚楓謙虛地答道:“我是屠宰場打下手的小幫工,專管殺豬屠狗的。這只是我平常殺豬屠狗的基本招式而已!你要不要再試試?”
“閣下說笑了。”暗殺者的人類語言說得很生硬,但碧藍的眼睛裡並沒有仇恨,而是充滿了興奮熱烈的光芒。敵人的刀法與衆不同,反手出刀的部位與速度都是他從未見過的,否則他肯定可以躲過這一刀!
安麗絲怎麼惹上了魔族?楚楓心中疑惑,隨口問道:“你是魔族人?”
“是的。我叫南摩星,奉魔族大將軍之命請安麗絲殿下去長寧商議軍國大事,並無惡意!”受傷的魔族人甚至掏出了一張燙金的請貼恭恭敬敬地送給了楚楓。
在龍澤帝國軍校裡,魔族文字是必修的課程之一。楚楓其它課程的成績差得不可收拾,尤其是軍事理論課作弊之後還要送一個大大的紅包給老師,但魔族語他卻是精通得很,就連門門功課都是全學院第一的羽茜也得向他請教某些語法問題。他隨意看了一眼,不禁暗暗佩服。請貼上的字雖然談不上是大家手筆,但隱隱有睛空萬里的氣象,可見南摩星口中所說的大將軍實在不是等閒之輩!
“我會轉交給安麗絲殿下的,由她自己拿主意。”他接過請貼,俯身去抱安麗絲。
“可是,大將軍一定讓我親自帶安麗絲殿下回長寧。先生,請不要與我爲難!”南摩星連忙走上一步,站到了楚楓的身側。
“哦,你要不要再打一架?”楚楓傻笑,短刀又神奇地出現在他的手中。
“不不,先生請!”南摩星慌忙退後,哪裡敢再試對方的刀。
“呵呵,我十一歲那年就明白了,這年頭誰的拳頭大誰就是大哥……”某人樂呵呵地伸手抱起了安麗絲,轉身就向樹林外走去。哈哈,豔福不淺哦,得找個象樣的地方好好享受一下人生纔對,最好能有一張溫軟舒適的高級席夢思牀墊!楚楓得意洋洋地打着如意算盤,全然忘記了身後還站着一個可怕的魔族殺手。
南摩星臉上浮現出一絲奸笑,左手奮力一拳擊出!楚楓的右手已經被迷迷糊糊的安麗絲握住,根本就沒有辦法出刀,就算出刀也已經來不及了。
“混蛋!”楚楓怒喝一聲,左手揚起一道刀光。
南摩星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楚楓左手也可以使刀,而且使得比右手還要快!只見血花飛濺,他出拳的手臂被整個砍了下來。但他還是兇狠地大笑道:“你這小子的刀法雖然好,但中了我的摧心拳,就只能在樹林裡等死!”
如果不是因爲抱着安麗絲的時候心情過於美妙,楚楓絕不至於受傷,可現在他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後背的疼痛迅速漫延全身,使得他呼吸都變得困難,就連心跳也變得比平時快了許多。真他媽的紅顏禍水!他很是惱火,卻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你受傷了?”
“還好,死不了。哈哈,殿下的聲音有一種奇特的魔力,可以醫治我的創傷!”楚楓精神一振。
南摩星冷笑道:“就算暫時死不了,也會死在我的同伴手中。哈哈,死到臨頭還要打情罵俏,你真有種啊!”說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發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嘯!遠處迅速有幾聲相同的嘯聲響起,眨眼間已經到了樹林的邊際。
楚楓冷冷地盯着他,低聲怒喝道:“你想知道我不殺你的原因嗎?”就在這時,他的眼睛也變成了蔚藍之色。
高等魔族人的象徵!除了魔族人,還有哪個種族的眼睛能象藍天一般清澈蔚藍?楚楓的母親本是魔族公主,當今魔皇的親妹妹,所以他也有一半高級魔族的血統。但奇怪的是,他本身的魔力並沒有因爲有一半人類血統而少減,反而在某些方面更有勝出高級魔族之跡象。
南摩星失聲驚呼,但楚楓已經消失在密林裡。十幾個平民打扮的魔族人出現在南摩星的面前,其中一個面目冷酷的中年人用魔族語問道:“安麗絲在哪裡?”
“報告隊長,她被我們的族人帶走了。那傢伙面孔生得很,好象從沒有在長寧出現過。”南摩星包紮了斷臂的傷處,兇悍地指了指楚楓逃亡的方向。
中年人冷笑道:“你真是丟了我們衛隊的臉!給我滾回軍中去,不必等我們了。”
南摩星答道:“那人中了我的摧心拳,肯定走不遠。不過隊長還是要小心,他的武功很高,臨死一搏必定傷人!”
“用不着你提醒!”魔族第一名將耶律無涯的衛隊長丹蘭惱怒地喝了一聲,帶着手下穿入了叢林。
樹林裡很靜,除了偶爾有鳥獸的蹤跡,根本就看不出有人走過的跡象。對方的反跟蹤術雖然不錯,可還是逃不過丹蘭的眼睛。從偶爾留下的腳印來看,敵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根本不可能再走十里!
“一直往南走。”安麗絲在楚楓懷中喘着氣說道。
“據我所知,南面是南川最大的橫波森林,我們永遠走不出去的。”楚楓覺得全身無力,抱着安麗絲的手臂開始顫抖。現在就算他色膽包天,也沒了半點享受人生樂趣的意思了。紅顏禍水,這纔是他此刻最真切的感悟。
“我好象可以自己走路啦!”安麗絲掙脫了楚楓的懷抱,然後兩人互相攙扶着往前走。在上坡的時候,她腳下一滑,然後兩人一齊倒在水溝裡,好半天也爬不起來。
“你真美,美得就象天上的月亮。”楚楓呆呆地看着倒在水溝裡的女子,臉上又浮現癡迷的傻笑。
“大白天哪來的月亮?”安麗絲扭過頭去,只是靜靜地聆聽遠處傳來的聲音。她的武功不高,可是耳力之高竟然還在楚楓之上。過不多時,她臉上掠過一絲焦慮之色,低聲問道:“來了十三個高手,你說怎麼辦?”
高手?如果老子沒受傷,再多幾個這樣的三流角色又如何?楚楓心中無奈,突然問道:“他們所說的大將軍應該是耶律無涯吧,他爲什麼要找你?”耶律無涯的大名他早就聽說過。作爲魔族第一名將,年僅二十六歲的耶律無涯的名聲甚至還在羽茜、流雲飛之上,是毫無非議的南月大陸第一青年將領!
“你沒聽說過南月大陸的四大青年名將?”
南月大陸四青年名將自然是每個軍人都知道的。龍澤帝國的羽茜、流雲飛,魔族的耶律無涯,南川的安琪,他們的名字早就傳遍了整個大陸。可這四人與安麗絲有什麼關係?楚楓點點頭,試探着問道:“我聽說阿爾斯王國有一位名將,可她的名字叫安琪。但不知什麼原因她竟然沒有與流雲飛進行決戰,所以南川十三國兵敗如山倒。安麗絲殿下,難道您就是安琪?”
無比強烈的自信浮現在安麗絲的面容上,她淡淡地答道:“我就是安琪。平時在戰場上身穿男裝,所以不用我原本的名字。”
“啊,我能有幸見到當世名將,真是三生有幸。殿下,請接受我崇高的敬意……”楚楓簡直喜出望外,口中說出的肉麻話簡直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如果能與安麗絲建立交情,那對他完成兄長所託將會是多大的幫助!
決不能讓耶律無涯佔了先機,否則將是整個龍澤帝國的災難。他心中早已計較妥當,臉上的笑容越發純潔得象完美的天使。
安麗絲微微搖頭說道:“先生看上去是一個很有內涵的人哦!可爲什麼現在卻象個馬屁精呢?這些話留到以後再說給我聽吧,現在請你拿上我的暗器,躲到後面的草叢裡去,等他們靠近就發射毒針。”
“這是封喉針,見血封喉。”安麗絲見他遲遲不肯伸手去接暗器,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好。”楚楓終於接過了針筒,繞了一個圈子才躲進離她不遠的草叢。
天色暗了下來。倦鳥歸林,不時地發出一陣陣歡快的鳴叫,可這一切都不能掩飾越來越近的殺機!
安麗絲笑道:“你們既然來了,爲什麼不出來相見?請恕我不能起身相迎,抱歉了。”
“殿下不必多禮。哈哈,你那位護花使者爲什麼不出來?”丹蘭帶着手下小心地站在安麗絲身前五尺之外。沒有人可以低估一代名將安琪,就算她受了重傷也不容小視!
安麗絲苦笑:“不要提那個貪生怕死之徒,他早走啦!”說着掙扎着想站起來,可是力不從心,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十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向安麗絲逼近,手中的刀蓄勢待發。以他們的武功,無論是誰從哪個角度偷襲都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可是躲在草叢裡的楚楓竟然遲遲不動!難道針筒裡的彈簧出了問題,這不可能啊。安麗絲只覺得全身冰冷,想轉頭去看,偏偏連轉一下頭都沒有力氣。還不等她叫出來,丹蘭已經蹲下來,她甚至可以看清對方臉上深深的皺紋。
“住手,我有話說!”草從中終於有人站了起來。
還有什麼好說的?快放毒針啊!安麗絲幾乎要絕望地叫了出來。
丹蘭手按刀柄,用魔族語冷冷地答道:“我奉大將軍之命帶回安麗絲殿下,無關人等一概退避!”南摩星說此人是本族人,所以他沒有立即狠下殺手,否則以他的狠辣手段,早就取了此人的性命!
楚楓也用純正的魔族語說道:“哦,計劃有變,大將軍的命令已經失效,我是特意趕過來阻攔你們綁架安麗絲殿下的。”
“你是誰?”
“你不認識我並不奇怪。我先問你,你知道耶律無涯將軍的師父是誰嗎?”楚楓負手身後,緩緩地走到了丹蘭身前,將安麗絲擋在身後。
莫非眼前的人和大將軍的師父有什麼關係?丹蘭的態度變得恭敬起來,問道:“我自然知道的。”這本是大將軍的秘密,知道的人並不多,眼前這傢伙既然知道這個秘密,只怕不是等閒之輩!
楚楓緩緩伸手,手上的短刀在暮色中閃着寒光。
“看好了。”他的臉上還帶着天真的微笑,手中的刀以一種怪異的弧線緩緩划向空中。丹蘭心中大驚,正想閃避,但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已在刀鋒之下,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在外人看來,他好象是一條任人宰割的綿羊,任由屠殺者的刀架在他的頸動脈處。
丹蘭作爲耶律無涯的衛隊隊長,武功大有過人之處,可是竟然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再看一招。”楚楓收刀,然後再次出刀。這一刀與第一刀大是不同,快如閃電,迅如奔雷,根本就沒人看清楚刀又架在丹蘭脖子上同樣的地方。
楚楓收刀,笑道:“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刀法,不用我來教你吧?”
丹蘭臉色蒼白,低聲答道:“是。”
怒天刀法,怒天門不傳之秘。他親眼看到過大將軍耶律無涯以這套刀法殺過幾十名暗殺者,自然記得清楚。怒天刀法,剛柔相濟,水火併存,而眼前這個神秘的年輕人竟然深得其精髓!
會使怒天刀法的人,肯定是大將軍的師門中人。莫非這個年輕人竟是大將軍的師弟?可是,大將軍明明是怒天門中唯一的傳人!他臉上露出了深深的疑惑之色。
“蠢材,你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楚楓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只得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在丹蘭眼前晃了一下,低聲說道:“如果我還有這塊玉佩證實我的身份,你總得相信了吧?”
那玉佩是楚楓的母親留給他的唯一信物。玉呈天藍色,上面雕刻着魔族的天狼圖騰。丹蘭眼睛沒瞎,自然知道這是高等皇族成員隨身佩帶之物,哪裡還有半點疑心,立即跪倒在地磕頭行禮。其它的衛士也跟着磕頭行禮,唯恐別人磕的頭比自己多了。
楚楓哼了一聲,低聲喝道:“還不快滾!”
“是,請大人保重!”丹蘭立即帶着手下消失了,順便還留下了一瓶治療摧心拳的傷藥。
“你以爲我不懂魔族語言?如果這樣,我真讓你失望了。”安麗絲沉默了很久,忽然用流利的魔族語說道。
“尊敬的殿下,我真地不知道怎樣向你解釋。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永遠都是你忠誠的朋友,不會是你的敵人……”
“尊敬的殿下,如果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今晚就去做一根登天的雲梯……”
“尊敬的殿下,爲了這次與你相遇,我已經在佛前祈禱了五百年……”
安麗絲的臉上絲毫沒有笑意,冷笑道:“你與魔族必有牽連,這是一定的。但你還可以在片刻之間說退流雲飛數百東南軍戰士,這又怎麼解釋?”
楚楓立即破口大罵:“流雲飛算哪根蔥?我曾經夜探他的大營,殺了他一百多衛士,整個東南軍一見到我誰不大小便一齊失禁?他孃的,他屠了我南川六座城池,殺我南川百萬人們,我恨不得一刀砍死他!不,老子要一口一口咬死他!”說着面目猙獰,露出潔白的牙齒,並且發出了野獸般的嚎叫。
安麗絲見他神情不似做作,心中不由信了幾分,問道:“你是南川人?”
“是的。我師父說斯坦城是我的故鄉,只不過我離家太早,對故鄉沒有一點印象了。”呵呵,斯坦城已經被流雲飛殺了個乾淨,連會說話的老母豬也找不到了,你到哪裡調查我的身份去?
“可憐的人啊,你先服了傷藥,然後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安麗絲似乎不想再追究他的身份,纖纖素手指向了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