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過程,錢畢氏都沒有讓錢良多幫半點忙,好像大力士附身一樣,也好像孩子幼時給他洗澡換衣一樣,把已經高出她三個頭的兒子打扮得清清爽爽的,一見就知道是一個俊小夥。
她沒有注意自己的淚落到衣服上,她只注意把眼淚沒有落到兒子身上,每次感到眼淚要落下的時候,她沒有掏手帕,而是直接用衣袖隨便擦了擦。
看到兒子乾乾淨淨的樣子,因爲熱氣臉上還有一些紅潤,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錢畢氏彷彿什麼都看不到了,蹲下身哭得已不成聲。
錢良多想上去怕怕她,卻被錢畢氏的眼神嚇了回來。她的眼神裡,有恨,有自責。就好像失去孩子的母狼,任何出現在她視線裡的東西,都會被她毫不猶豫的撕碎。
第二天,錢家掛出了白幡。與此同時,錢家上交在西北所有的土地地契,以及一百萬兩的白銀。
這之後,王府一個不大不小的總管上前弔唁。頭七過了之後,錢良多和錢畢氏帶着人回到了巍山。
此後三代裡,錢家都無人蔘與科舉,也無人蔘加軍隊。京城畢家,也無聲無息地與錢家斷了消息。
定康二十三年十二月,楚文帝派人進駐屈奴,並正式將更名爲西江,思秦,輝勤三地,並設立都察知州知縣等值,令凰北雪感到高興的是,這裡面有不少是西北王府的門人。
而且按照楚文帝的意思,原本屈奴的地界,併入西北王的封地。
內閣議論紛紛,紛紛上書請求皇上收回聖意,如今西北王之權勢可以說是直逼太子,不,是直逼皇上,權力過大啊皇上。
凰袁浩率先上本,懇求皇上收回,但和內閣十二位閣老跪了兩天以後無法只得回去,不過皇上也派下了一些人進西北,其中就有他們的人,終於滿意了。
接到消息,墨楚寒又是在書房帶了幾天,之後李旺帶着人下山了,去幹什麼凰北雪沒有問,她也不想問,只要墨楚寒不會害她就行了。
這天,難得清閒的凰北雪帶着兒女躺在花園裡曬太陽,卻有人來報:“有一位姓雲的姑娘手裡拿着王爺的信物來了”。
墨楚寒剛好有事去了軍營。
凰北雪一聽姓雲就知道是誰了,讓蘇公公和梨雲帶着小世子和小郡主回房繼續午睡,她稍微整理一下衣着,就去堂裡見雲歌了。
墨楚寒和雲歌最近的接觸一早就告訴凰北雪了,所以倒也沒有什麼醋味,只是有幾分好奇,雲歌這時候來西北王府幹什麼。
那麼多年沒見,時間彷彿沒在雲歌身上留下痕跡,她依舊這麼出塵美麗,穿着白衣,似是無暇的仙女。
一雙纖手皓膚如玉,映着綠波,便如透明一般烏黑的頭髮,挽了個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蘇,她說話時,流蘇就搖搖曳曳的。她有白白淨淨的臉龐,柔柔細細的肌膚。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小小的鼻樑下有張小小的嘴,嘴脣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着點兒哀愁的笑意。整個面龐細緻清麗,如此脫俗,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
侍女上了茶後就乖巧地退下去了,整個室內就只剩下她們二人。
雲歌也在觀察凰北雪。
比起初見時,現在的凰北雪同樣也沒有多少變化,不過那份由內而外的幸福顯示她是一個沐浴在愛中的女人,而且還有一份母性的柔美。
着了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着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腰上配着一塊碧玉。將烏黑的秀髮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對鏡梳洗。臉上薄施粉黛,一身淺藍色挑絲雙窠雲雁的宮裝,頭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瓏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邁著蓮步
雲歌早已聽說,凰北雪已經生下一兒一女,西北王墨楚寒對凰北雪可謂是寵愛至極。皇上曾多次要求墨楚寒納妾,可是都被拒絕,說出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話。她不知道心裡那一陣陣涌動的是什麼,難不成是酸澀,還有羨慕,還有嫉妒。
本來這些都應該是她的,俊美溫柔又無二心的夫君,乖巧可愛的孩子,她本來也想在墨楚寒身邊和他共度一生,可是她孤女的身份無法承擔七王妃的職責,可她卻不敢把自己真正的來歷告知墨楚寒,這樣一來,她來到他身邊的緣由就瞞不住了。
當年,大楚墨氏皇族曾有人愛上南疆一個苗女,下了同心蠱。可是那名皇子想要奪位,需要另娶一位身份高貴,出身大族,有足夠爭儲勢力的妻子,於是他負了這個苗女。
但後來同心蠱反噬,那個皇子是當時皇上最受寵愛的兒子,也有不少人將寶壓在他身上,選擇了不少女子,等到皇子妃過門之後就進入王府成了妾侍。可是卻在大婚之夜,那名皇子突然吐血身亡。皇上大怒,命令徹查,終於發現是苗女下的同心蠱。負心之人當然不會有好下場,但是在皇上看來,皇子擁有三妻四妾是最正常的事情,如果就因爲娶妻納妾就要死的話,那苗女絕對是個妒婦。喪子之痛使得皇上完全不聽人告勸,將自己的憤怒灑向無辜的南蠻衆人,最終使得南蠻苗族蠱的傳承斷了大半,就此掩藏於林中輕易不得外出,無法在外正常行走。
至於雲歌決定殺掉墨楚寒則是有人暗中找到了南疆,許以承諾若是殺了七皇子,他便使南疆翻案。爲了這個,南疆衆人一致決定答應,於是,雲歌便被派了出來。
在她決定聽從族裡的吩咐對墨楚寒下手時,她就知道,曾經喜歡過她的墨楚寒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可是在她以爲她成功以後,村子卻並沒有成功得到報酬,有人想來滅掉村子,最終沒有成功。後來她才知道墨楚寒沒死,並且是他向皇上請求翻案的。
她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覺,但她已經成了聖女,除非必要不可以出南疆。
喉嚨一甜,趕緊平靜下呼吸,身體裡蠢蠢欲動的動靜倒是小下不少,在她剛出村子奉命呆在墨楚寒身邊時,爲了防止她對墨楚寒產生愛意從而影響到任務時村裡的長老就給她下了絕*,一旦動情,蠱蟲便會蠢蠢欲動,這時便應該平靜呼吸,按下心裡的情誼,這樣蠱蟲纔會停下動作。本來在她成功之後回到村子裡時成爲後蠱時絕*便可以取出來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把絕*留了下來,這麼久,她都快忘記它的存在了。
“不知雲姑娘近來可好?”凰北雪坐在上首,對雲歌的打量動都不動一下,喝下一口茶後淡聲道。
“一切都好,謝王妃掛念。”雲歌露出微笑。
“不知雲姑娘來西北可有何事?若我沒有記錯的話,南疆的聖女除非萬一,不然是不可以出南疆一步的。雲姑娘,我說的可對?”凰北雪放下茶杯,看向雲歌,笑道。
“王妃對我南疆之事倒是熟悉。”雲歌拿出一張紙,遞給凰北雪。
凰北雪看看腰上佩戴的一顆碧玉,倒也不怕,接過。
這碧玉是簡浪送過來的,說是可以發現毒,和隨侯珠的功能類似,甚至比它更好,有解毒的功效。而蠱自然也可以,他做過測試,發現的確有用後就送過來給她。在玉闐找了很久就那麼一塊,他現在奉墨楚寒的命令呆在玉闐,現在正在努力找第二顆和第三課,好來送給出生時就見過的侄子小世子和就沒有見過的小郡主。如果還能再找的話,再來送給黎玥,自己留一顆,再輪到墨楚寒,他的語氣都快把她逗笑了。
因爲碧玉的顏色剛好和今天的衣裙相配,所以用上了這塊碧玉,現在剛好派上用場。
凰北雪看着紙上寫的一種種藥材有些奇怪,“雲姑娘族中是有人生病了嗎?”
“實不相瞞,雲歌這次出南疆是爲了帶回族中子弟,但現在人雖然找回來了,可是一位長老卻是受了重傷,我們打算煉製一種蠱來救治,但是匆忙出門藥材帶得不夠,所以……”雲歌目不斜視,只是說出自己來的目標。
“不瞞雲姑娘,這上面有幾種藥材王府裡的確有,不過還有幾分藥材王府不久前剛剛用完,京中的補給還要再過幾天,不知道……”凰北雪道。
“那就很好了,多謝王妃。”雲歌起身行禮,“長老這幾天還可以堅持,只要在十天內能找到足夠的藥材就可,不知京中的補給……”
“放心,在十天內一定會送到的!”凰北雪起身,端茶送客。
京中的補給什麼時候到是秘密,能告訴她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
雲歌這才反應過來,立刻知趣的退下,等了一會兒後蘇公公帶着幾份藥材過來,並且堅持把雲歌送到租住的小院,還派人時刻監視,順便還叫了一個太醫喬裝住在旁邊。
送走雲歌的凰北雪來到院子裡,發現小郡主已經醒了,李旺正在那剝桔子給小郡主吃。
小郡主與李旺同坐一個太師椅,見到她來,一老一小都朝她看來。
“母妃。”凰北雪剛坐下,小郡主從李旺手裡拿過一瓣桔子,學着李旺細細地剝了剝白白的線,剝好後,把桔子送到了凰北雪的面前。
凰北雪伸過頭去,就着她白嫩的小手吃了,吃完還順便親了親小郡主柔嫩的掌心。
“多謝景晗。”凰北雪笑眯眯摸了她的頭,沒有過去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