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帆,啓航。
阿爾緹妮斯與米諾斯灑淚揮別,船漿齊齊划動,大船在深藍色的愛琴海上緩緩前行,離開海港後,速度加快,直到看不見米諾斯的身影,她才放下手,卻止不住離別的淚水。
米諾斯沒有親自護送,她怕到時候不肯放阿爾緹妮斯回赫梯,強忍下離別的傷感,她派出了四艘護航船,一路護送阿爾緹妮斯,直至她安全回到米特。
星斗攀上夜幕,在海中倒影下宛若銀河,海浪聲沉吟着恆久不變的歌謠,阿爾緹妮斯靠在船艙的窗戶邊,看着星光下像是被銀紗覆蓋似的海面。
臨行前一夜,她瞞過麗莎,與米諾斯互擁而眠。
米諾斯曾告訴她,雖然喪失了神力,但當年作爲女戰神的直覺還在,也算是神與神之間的共鳴吧,她覺得太陽神和達芙妮很有可能在埃及,但還不能篤定,只讓她萬事小心。
想起她說得話,阿爾緹妮斯的眉心就不自覺的糾在一起,爲何自己無法像米諾斯那般感覺到太陽神和達芙妮的下落,難道真像米諾斯說得,這兩人唯獨對她隱藏了氣息。
爲什麼?
達夫妮先不論,她時刻都想殺自己,隱藏氣息還情有可原,太陽神呢,爲什麼也要對她隱藏,按照當年的種種,他應該比誰都急着來到她面前。
這讓她覺得難以理解,心裡就像是壓了塊石頭,喘不過氣來,兩人如果真在埃及的話,那真是有夠糟糕的,赫梯和埃及的關係一直都很緊張,兩國又勢均力敵,萬一他們搞鬼的話,一旦開戰,後果將不堪設想。
想着,她就覺得額際隱隱作疼,深吸一口氣,再緩緩突出,她平靜下心緒,決定先把這些事放在一邊,最要緊的就是趕快回赫梯,讓人用月華羅的樹幹製作三把箭,還有就是……
她捂着額頭哀嘆了一記,月亮女神是神箭手,可她不是啊。
之前在克諾索斯宮殿,她因爲塞琳娜的死,不管不顧的射了一通,人在怒氣和悲傷面前,往往能做出平常不能做的事情來,但是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安全起見,她首先要練好射箭才行,絕不能存着僥倖心理。
她既然是月亮女神,射箭這種事情應該不難學會吧。
她決定明天早晨找奧利,讓他教她學射箭。
*
沒有月光的夜晚,看不見海與天之間的連結線,夜空中閃閃爍爍的星光與遠方海上的點點漁火,交織成一幅浩瀚的宇宙。
天空中的亮星構成了罕見星雲,獵戶星座就是其中之一。
獵戶星座有四顆亮星構成矩形,代表獵人的雙肩雙足,其中獵人右肩的參宿四和左側的參宿七是兩顆著名的一等星,矩形之間,有三顆亮星橫向緊密排列,是獵人的腰帶。腰帶下面,一串模糊的亮點,由許多小星星和獵戶座大星雲構成,象徵獵人的配件,全部總彙起來,就像是夜幕中的一幅畫像,星光點點閃爍,比起單調的北斗星,它更像是一件星空中的藝術品。
夜幕下,隱藏在海礁石旁的一艘船上,夏爾曼靠在軌杆上,仰望着出現在星空的獵戶星羣,他似乎從小就對獵戶星座很有好感,只要到它出現的幾日,他就會放下所有的一切來觀賞它。
他不該是有這種閒情逸致的男人,但他像是無法抗拒它魔力,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莫名的,他的心口再次涌現刺痛感,就像每次看到它時一樣,胸腔也跟着緊縮起來,好像有誰桎梏住了他的胸膛,下意識深深吸了口氣,設法掙脫那股緊窒感、消滅那抹刺痛,努力去平息這種難以言喻的痛。
這種痛像是一種在渴望與絕望間掙扎似的,痛得有些痙攣。
“陛下,您怎麼了?”從船艙出來的侍衛驚見他灰白的臉色,趕忙緊張的詢問。
夏爾曼也說不出這是怎麼了,他曾認爲是身體的問題,讓御醫檢查過,檢查結果是他健康得很,起碼還能活上五十年,說不清楚的感覺,等久了,他發現這種痛只會在獵戶星座在星空時出現時纔會有。
這種痛,不像是病,更像是一種記憶,彷彿在提醒他什麼?
當獵戶星在天明前消失的同時,這種痛也跟着消失了。
侍衛見他的臉色好轉了些,不禁說道,“陛下,真是喜歡獵戶星啊!”這在亞述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每到獵戶星出現在天空時,哪怕是在戰場上,他都會停下一切,仰頭欣賞。
喜歡?他嚼着這個字眼,談不上喜歡,只是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了。
侍衛見他沒回話,又說道,“陛下,天快亮了,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夏爾曼在痛消失的下一秒,就恢復到往日的模樣,黑髮在風中飛舞,黑眸涌動着邪魅的波光,線條完美的脣型,組合出一張魔魅地既能蠱惑人心又令人害怕的臉孔,他的身軀頎長俊拔,散發着一種帝王式的優雅,這種像是魔王般的風姿,詭魅又危險,卻也很迷人,在這樣的外表表下,他更有一顆比魔王更冷酷更殘暴的心。
但,這顆心卻爲了一個女人不止一次的悸動。
“赫梯皇妃的船,要多久能到這裡?”他的聲音低沉,富有一種特別的磁性,彷彿天鵝絨般,但也冷得讓人發怵。
等了幾天,他的耐心一直很好,但再知道她將要抵達這裡時,他就有點等不住了。
“大概天明後。”侍衛看着遠方開始露出白肚的天空,少說還得等上些時候。
夏爾曼思索了一下,“讓其他的船儘量分開行駛,也不要做交流,只等我的命令就好。”
“是!!”侍衛趕忙去傳命令。
銳眼一眯,夏爾曼就難言一種興奮,終於又要見面了。
不知道,她見到他時,會是什麼表情。
驚恐,還是憎恨?
不管是哪個,都讓他覺得有點苦澀。
*
天未明,阿爾緹妮斯就醒了,換了件較輕便的裙裝,她沒等喚醒麗莎,就直闖入奧利的房間。
昨夜是輪到奧利守夜,剛回到艙房,想要休息,冷不丁就被闖入的阿爾緹妮斯給嚇了一跳。
“皇妃?”他趕忙從牀榻上起身。
“奧利,教我學射箭。”阿爾緹妮斯雙眼發光的看着他。
奧利一愣,有點沒會意她的話。
“對啊,我想學點防身的功夫。”阿爾緹妮斯覺得這個理由比較能讓他理解,說得太深了,他肯定會糊塗。
奧利能明白她學防身功夫的想法,最近她一直都遇到危險,學點防身的技巧,的確對她十分有益。
“皇妃,不如等回到皇宮,讓陛下教您劍術吧。射箭是遠程攻擊,防身的話還是劍術更好一些。”
“不要,我現在就要學射箭。”想學劍,早八百年前她就讓薩魯教了,不用等到現在。
“皇妃,您就算是想學,也用不着現在吧,等回赫梯後,臣教您也不遲。”現在天都沒亮,而且還是在船上。
“早一天學,我就早一天會。”時間是不等人的,誰知道哪天達芙你又出來做惡了,她見奧利遲遲都不教她,二話不說,拉着他出了船艙,“你就不要推辭了,乖乖的教我就好了。”
奧利只得任由她拉着她走到甲板上。
由於兩人的動靜,卡布斯、塔卡,還有麗莎都被吵醒了,跟着出來看看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至於伊斯,他估計是想起來,也起不來。
麗莎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一臉難爲的弟弟,阿爾緹妮斯則興高采烈做着暖身運動,“皇妃,您這是要幹什麼?”
“向奧利學射箭啊!”
除了奧利一幅苦瓜臉外,其他人都是一愕。
“怎麼不好嗎?”阿爾緹妮斯看着他們驚訝的表情。
沒什麼不好,但她是不是急了點,況且船上也沒有什麼好的設施。
最重要的是學射箭,難免要有肌膚上的碰觸,怎麼拿弓,怎麼瞄準目標,這些都是要手把手教的,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碰的。
奧利苦就苦在這點上,萬一讓皇帝老子知道了,那他就慘了。
“奧利,我準備好了。”阿爾緹妮斯興奮地像他揮手。
奧利的臉都青了,下意識看向卡布斯,希望他能夠像個辦法。
卡布斯自然接受到傳送來求救信號,想了一下,腦中靈光一閃,急忙走到阿爾緹妮斯面前,“阿爾,你今天還沒有檢查身體呢?”
“晚一些吧,我想先學射箭。”她現在是卯足了勁想學,況且她都要回赫梯了,卡布斯檢查的理由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現在天都沒亮,你怎麼學,靶子也看不清吧,還是先讓我檢查一下身體,你的眼睛還沒有完全好,亞希彼斯也囑咐過你,用眼要適度。”卡布斯找着各種理由。
奧利在一旁猛點頭。
阿爾緹妮斯想了一下,這時代的照明是差了點,就靠幾根火把,萬一她不小心射到人就不好了,不如相讓卡布斯檢查一下,看看眼睛恢復的程度再說。
“好吧!”她說。
奧利鬆了口氣。
阿爾緹妮斯跟着卡布斯回到船艙,麗莎則取準備早膳。
檢查完後,天也大亮了,她的眼睛也沒有什麼異狀,接着是吃飯,等她覺得是時候可以開始練射箭的時候,塔卡說奧利因爲昨夜守夜,有些累,去睡覺了,她又不能叫醒他,想着等他睡醒,下午再開始吧。
正這麼想着,船身突然劇烈的搖晃,由於慣性,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往前傾,趕忙抓住牀塌的邊緣,纔沒跌到在地,麗莎可就沒她那麼幸運了,剛巧在擰乾帕巾,突入其來的慣性,讓她整個頭都栽進了水盆裡。
塔卡第一時間趕到這裡,“阿爾,你又沒受傷。”
阿爾緹妮斯搖頭,“發生什麼事了?”
“你沒事就好,你在這不要動,我上去看看。”
船身搖晃了一會兒,終於停下,阿爾緹妮斯等了半天也不見塔卡回來,心急之下,也出了艙門,她先是到伊斯的艙房去。
打開門,伊斯坐在牀榻上,正準備站起來,一看到阿爾緹妮斯,就問,“發生什麼事情?”
他的樣子還很虛弱,亞希彼斯說過,他必須要靜養個三五個月才能恢復,爲了不讓他擔心,阿爾緹妮斯搪塞道,“可能是遇到海浪了,你還是躺着吧。”
她真不知道他怎麼了,一直都病懨懨的,憔悴不堪,問他吧,他又不肯說,只說自己是水土不服,不服個頭啊,米特也是靠海的國家,他哪可能不服,不過她也知道他的個性,只要不想說,就算她拿逼他也沒用。
“我沒事?”只要見到她平安無事,任何病痛,都會消失。
“你哪裡像沒事的樣子,快躺下。”阿爾緹妮斯推他躺回牀上。
她的存在比任何藥都有效,只要聞到她身上的味道,伊斯就覺得舒服了很多,頭也不再痛了。
“吃過藥了嗎?”她關心的問。
他蒼白的嘴脣勾起一抹笑容,“吃過了。”
“你的手怎麼還是涼涼的。”阿爾緹妮斯執起他的手,握在手心裡,感到一股沁涼。
伊斯一顫,想要抽回手,卻有些不捨。
“等回到赫梯,一定要讓卡布斯好好再給你看看,你這樣病下去,可怎麼行。”才一年沒見他,他就瘦得像是連風都能颳走。
伊斯正想告訴她別擔心,猛地門外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接着門被撞開,是滿臉急躁的奧利。
“怎麼了?”伊斯和阿爾緹妮斯同時回答。
“海上出現了幾艘不明船隻。”塔卡回答。
“皇妃,請趕快移駕到希臘的護航船上。”奧利臉上憂色一片,不等阿爾緹妮斯迴應,就上前拉住她的手。
阿爾緹妮斯還在雲裡霧裡的,不過沒忘記囑咐塔卡,“塔卡,照顧伊斯。”
塔卡二話不說,就將伊斯背上身,跟在奧利後頭。
上了甲板,阿爾提妮斯就看見不遠處的海礁後出現了幾艘大船,像是商船,但又有點不對勁,這些商船的排列像是設計過的,相距的距離都很統一,而且一前一後正朝她的船包圍而來。
“皇妃殿下,請跟我來。”希臘的護航船已經擺開了陣勢,兩艘將阿爾緹妮斯所乘的船維護起來,一艘擋在前頭,後面一艘逐漸靠近,並放下了橋板。
阿爾緹妮斯通過橋板,上了船,塔卡也揹着伊斯跟了上來,然後是麗莎。
“塔卡,先讓伊斯到船艙裡休息。”阿爾緹妮斯吩咐道。
“是!”塔卡揹着不肯進船艙地伊斯,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就下了船艙。
奧利隨後也上了船,正和此次護航船的隊長交談。
麗莎緊跟在阿爾緹妮斯身後,“皇妃,您也去船艙吧。”
“先不急,看看情形。”這些船來歷不明,除了逼壓而來之外,也沒有攻勢,十分奇怪。
奧利和護航船的隊長商議後,來到阿爾緹妮斯身邊,“皇妃,放心,希臘的海戰無人能敵,就算只由四艘,也非常厲害。”
這話剛說完,遠處的船就有了動靜,只見幾把火箭直射而來,目標不是人,而是船帆。
船帆是用油布所致,遇火就燃,風一吹,燒得更旺。
奧利臉色一變,急忙將阿爾緹妮斯護在身後,“皇妃。快進船艙。”
船上也鬧騰了起來,救火用的水桶一個接一個的上,奇怪的是對方射完箭,又沒了動靜。
這一切都看在阿爾緹妮斯眼裡,她思索着對方的目的。
對方只襲擊她在的這艘船,其他的船都沒用攻擊,這是爲什麼?
她看着熊熊燃燒的風帆,船上的人都慌張的再救火。
紫色的眸子看着希臘的護航船開始向敵船靠近。
腦中一個機靈,急忙大叫道,“不要,別過去!!”
奧利驚聞,回頭看向她,“皇妃?”
“他們是故意挑釁,引除了這艘船意外的船過去,真正的目的是……”她紫色的眸子看着後方。
後方赫然出現一艘船,這艘船正以極快速度的靠近,靠近到差不多隻隔五米的時候,就放上了板橋,船上一批黑衣人,以閃電似的速度奔了過來。
奧利大驚,急忙大喝道,“保護皇妃。
”燒了船帆,讓船上的人忙於救火,疏於防範,再引誘其他船前進,然後背後偷襲,真是好計策。“阿爾緹妮斯蹙起眉,她發覺得太晚了。
黑衣人已經上來了一大半,被引離的船又被前方的船牽制,這艘船被淪陷了。
”再好的計策,你都能看破,好不好都無所謂了。“風夾雜着一股冷聲從黑衣人羣裡飄來。
冷冽中有着難以忽視的霸氣,以及運籌帷幄的自信心。
這聲音……
阿爾緹妮斯猝然對上夏爾曼魅的眼睛,心忍不住就是一抽。
”好久不見了,你的眼睛看來是好了。“他的黑眸爍亮無比,看着她時有着一種火熱。
奧利看到他時,臉色頓白,這下糟了。
這個男人在埃勃拉時就想殺了阿爾緹妮斯,現在又遇上……他趕緊將阿爾緹妮斯往身後拉。
看到夏爾曼出現,阿爾緹妮斯先是害怕,而後是滿溢的恨與怒火,還有……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裡?“她疾呼道。
她知道孩子不在他手裡,但當時在森林裡的只有他,孩子卻莫名失蹤了,就算不再他手上,他也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想知道?“他走到黑衣人前頭。
”告訴我!“那個孩子的下落或許就只有在這個人身上才能找到線索。
阿爾緹妮斯是心急的,此時此刻是否會死根本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孩子,那個纔出生三天就被她丟棄的孩子。
那種痛原本已經被埋在了心底的深處,此刻就像是發芽的樹苗,竄了出來,越長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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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妃,冷靜下來,不要上了他的當。“奧利扯着她的手,就怕她會衝過去。
”跟我走,我就告訴你。“夏爾曼開出條件。
阿爾緹妮斯知道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但無論她如何平復,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要一想到那個孩子,她就無法冷靜。
”皇妃!“奧利死命將她擋在身後,順便示意身邊的侍衛做好迎擊準備。
黑衣人也同樣擺開了陣勢,兩方劍拔弩張的對立,一觸即發。
”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證不傷害這裡的任何一個人,否則我就殺光他們,把你帶走,你選哪一種。“夏爾曼幽冷的黑眸環顧圍護她的人。
阿爾緹妮斯一顫,這艘船上的人可能會因爲她而死。
”皇妃,不要聽他的!“奧利知道夏爾曼是在利用阿爾緹妮斯的弱點。
她的弱點就是善良。
在暗之森林時,她曾爲了保護身邊的人,犧牲了孩子。
這次她一定會爲了身邊的人,犧牲自己。
他決不能重蹈覆轍。
順時,他就衝了上去,擒賊先擒王。
夏爾曼嘴角勾起冷笑,退了一步,黑衣人立刻將他圍住,不要說碰了,奧利連衣角都摸不到。
黑衣人最前的幾個,衝了出來,向奧利展開激烈的攻勢。
奧利之後,就是希臘護航船上的侍衛們,也涌了上去。
大混戰就此開始。
劍影刀光,嘶喊打殺,在船上越演越烈。
阿爾緹妮斯心急如焚,想讓他們住手,但是嘶喊聲太大了,他們根本聽不見,眼望着夏爾曼冷冷的看着一切,她有些不明白。
他不是想殺她嗎,幹嘛大費周章的說那麼多的話。
夏爾曼發現了探索的眼神,視線也轉向了她。
微風不斷吹拂,他頎長的背影無懼地高高穩立在船尾舷欄上,濃密的長髮隨風微微飄拂着,海浪時而濺到他身上,他卻似乎一無所覺,那雙眼睛直盯着她,深邃如海、明亮懾人的黑眸裡好似火熱的太陽,灼熱得像是要將她燃燒。
這種眼神……
她太熟悉了。
他是想要她嗎?
怎麼會!?
他明明相殺她的。
被她盯着,她覺得臉呼吸都像是燙的,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夏爾曼莞爾,看來他是嚇到她了,也好,她知道了,事情就更好辦了。
阿爾緹妮斯覺得很無語,她的魅力真有那麼大嗎,怎麼這些男人一個個都追着她不妨,難道這時代都奉行別人的老婆比較好玩嗎?
她越是後退,夏爾曼眼神越是緊迫,就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不行,她要想辦法解決眼前困境。
腦中的思緒翻滾,急於找出可行的方法來。
跟他走是不可能,但她又想從他口裡得到孩子的線索,什麼方法可以兩全其美呢。
除非她能讓局勢大反轉,活捉夏爾曼。
活捉,談合容易,船上的廝殺,她這一邊的已明顯處於下風了。
希臘人擅長海戰,指的是船與船的較量,肉搏明顯弱於素有精兵強將製成的亞述人,他們每一個的攻擊都不要命的,好似爲了達成目的,什麼都可以不顧。
”你考慮了那麼久,還沒想好嗎?“夏爾曼一直注意着她的動靜,很清楚她是個不一般的女人,時間越長,越是能讓她想出主意來。
他不再給她任何時間了,手指一彈,一直圍護他的黑衣人閃電似的向她衝了過來,保護他的侍衛自然迎面對抗。
夏爾曼將她身邊的人都引開了,如入無人之境,直朝他走來。
就在這時,塔卡來到了甲板,一看到這情形,掄起手裡的狼牙錘就猛掃敵人,他的力大如牛,狼牙錘又是阿爾緹妮斯設計給他的武器,非常符合他的攻勢,黑影人被攻得慌了神,這種武器他們沒見過,而且威力十分巨大。
夏爾曼沒想到會殺出一個程咬金,眉一皺,腳步停了下來,因爲塔卡已經擋在阿爾緹妮斯身前。
阿爾緹妮斯鬆了一口氣,塔卡可是萬夫莫敵的強人。
”阿爾,別害怕,這次有我,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又高又壯的大,就像座大山,雄偉得讓阿爾緹妮斯感到安心。
夏爾曼知道再拖下去對他不利,眯了一下眼睛,他後方的某個黑衣人看到後,拋了一樣的東西給他。
是箭和弓。
只見他駕起弓,弓弦上竟然有三把箭,他後退了數步,然後瞄準塔卡。
嗖嗖嗖三聲,三把箭同時飛來,沒一把都精準無比的像是計算過,一把擦傷了塔卡的眼睛,第二把是他那武器的手背,第三把是直接命中他的腿。
塔卡因爲眼傷眯起了一隻眼睛,因手背受傷鬆了武器,腳自然是中箭無法直立。
”塔卡!!“阿爾緹妮斯趕忙去查看塔卡的傷勢,更是一震驚顫,夏爾曼的箭法太恐怖了。
夏爾曼冷冽的再次駕起弓,”不跟我走的話,下一箭,我就會殺了他。“
阿爾緹妮斯驚懼的看着他弓弦上的箭,那箭頭冷光閃閃,刺眼至極。
逃不掉了嗎?
她又要被迫離開薩魯了嗎?
她不甘,可是想不出任何辦法。
閉上眼,她咬着牙,不,她寧願跳海,也不要再離開薩魯了。
跳海?
她腦中閃過一道靈光。
張開眼,她犀利的目光涌出決意,”就算跳海,你也休想讓我跟你走!!“
說完,她就奔到船沿,作勢就要跳下去。
夏爾曼一驚,收起弓就要抓住她,卻看到了她眼中精光一閃,心莫名打了一個激靈,阿爾緹妮斯凌波微步如若風過無痕,清風般飄逸地一個閃避,讓夏爾曼撲了個空,然後她迅速對着他的背踹了過去。
”騙你的,你下海去吧。“
很用力的一踢,就算她是個小女人,加上向前衝的慣性,夏爾曼也不得不摔下船去,下墜時,他眼中一點懊惱都沒有,直覺得很想笑。
這個女人,真是讓他又愛又恨啊。
”陛下!!“黑影人眼見,急忙大叫,哪還顧得及廝殺,一個接一個的跳下去,準備救他們得皇帝陛下。
局勢反轉了過來,船上赫梯侍衛和希臘人都傻了眼了。
”快抓人!!“阿爾緹妮斯急忙命令道。
她必須要活捉夏爾曼。
但,夏爾曼可不是省油的燈,一落海,就沒入海中,讓人尋不着蹤影。
阿爾緹妮斯知道不可以深入,否則吃虧會是自己。
等到再看到夏爾曼時,他已上了自己的船,就站在百米開外,恨得阿爾緹妮斯牙癢癢,或許是太急了,她搶過一把弓,和一把箭。
揚起箭,銀髮在風中飛舞,駕弓的姿勢優美如拂柳,散發着優雅的韌性和堅強,紫色的眸子清明一片,直逼夏爾曼。
奧利很想告訴她,射程太遠了,無法擊中的,但她射箭的姿態太美麗了,就像這個姿勢就是爲她所創造的,讓人驚豔,心魂都被奪去了。
夏爾曼看到她駕弓的模樣,猛的一顫,心裡滑過一絲熟悉的感覺,這樣子的她,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好熟悉,讓他的眼前浮現出一斷斷模糊的影像。
在海天一色的景色下,駕起弓箭的少女美麗如同海中升起的明月。
”我一定能比你射得遠。“
”比比看看才知道,如果我贏了,你就要嫁給我。“少女身邊並排着一名少年。
少女的眼裡好勝得流瀉出異彩,”好啊!“
好啊……
少女的聲音像海浪般,在夏爾曼的頭疼欲裂。
好熟悉……
侍衛驚見他捂額下跪,急忙大叫,”陛下,您怎麼了。“
阿爾緹妮斯拉弓揚箭,再一放,箭如風般急馳而去,劃破空氣,割裂的氣流像箭上的翅膀,讓箭飛向夏爾曼。
夏爾曼的腦海裡的片斷斷一幕幕閃過。
那飛馳而來的箭,把腦海裡的某一個場景融合成新的一幕。
一把泛着銀光箭,急速向海中的金球的飛去,海灘的少年驚見,急忙拉弓想把箭射下來,但身體突然被某種力量困住,他的心像是被掐住了,無法動彈,也無法叫喊,猛的一顫,,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口中涌了出來。
血染衣襟的少年還是不肯放棄,努力拉起弓,想要射下飛馳的箭,突然又是從一顫,他像是全身都被撕裂了,口中的鮮血噴灑而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把箭將金球中的人射穿。
看到此景,他淚流滿面,淚混和着他的血,一滴滴落在海灘上。
帶着不甘,他緩緩倒下,……
夏爾曼的腦海裡浮現出少年的同時,他心裡苦和痛,讓他感同身受,倒下剎那,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不甘,不甘得讓他身心都碎裂了。
這到底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
我不在愛了,即使我在遇到你,我也不再愛你了,愛你好痛苦,如果真的遇到你,我寧願殺了你。
不要在愛你了。
渴望你的同時,也代表了我的絕望。
少年的聲音,在腦海裡不斷的想起。
頭疼欲裂。
”陛下!!陛下!!“侍衛看到夏爾曼慘白着臉,心急如焚。
阿爾緹妮斯的箭飛得很遠,但不足以到達夏爾曼面前,只在兩船的中間就減慢了速度,然後掉入海里。
然而,同時從另一邊又射出一把箭,銳利無比,速度之快連空氣都彷彿被燃燒了,發出耀眼金。
夏爾曼張開眼,那把金色的箭,讓他莫名的恐懼,下意識的躲開,但還是被射中了肩膀,肉體的痛將腦海中的聲音壓下,他看着箭射來的方向。
海面上聽着一艘船,那船上站着一個男人。
”陛下!!保護陛下!!撤退!!“
亞述的侍衛團團將夏爾曼圍住,阻隔了他的視線。
是誰?
腦海裡像是有個人影,向他走過來,像陽光般耀眼的男人,但讓他覺得很冷,彷彿他的出現凍結了陽光,陽光只在他身上綻放,旁人感受不到一點的溫暖。
是誰?
猛然,眼前一黑,他昏了過去。
阿爾緹妮斯看到夏爾曼被箭射中,驚詫莫名,她被沒有射中他啊。
只見亞述的船全速退離,前方空出了一片天地,一艘小船在那裡漂浮着出現。
船上有個男人駕着弓,由於背對着她,她看不清楚,但那身影她好熟悉。
小船漂浮而來,那人越來越近。
然後,他回頭看了過來。
阿爾緹妮斯對上他的視線,猛然一顫,腦中所有的氧氣和血液都涌向了最敏感的一根感情線。
眼淚顫然而落,淚水模糊了視線。
但他那張五官深邃,即英俊性感又冷峻性格的臉龐上,有着她熟悉的眼眸,有時像漆黑
如夜般暗沉,有時又像海底最深處的邃藍,每一種對着她時都是溫柔如水的,在陽光下他幾綹髮絲頑皮的垂落在高聳的額前,散發出濃烈的男性魅力與霸者的氣勢,半敞的領口上那懸掛着的橄欖葉掛墜,讓她的淚落得更兇。
她不敢眨一下眼睛,就怕見到的人是幻覺,是夢。
漂浮的小船越來越近,終於離她只有咫尺之遠。
在衆人驚呼聲中,她張開雙臂,撲了過去。
他牢牢地接住她。
他身上的溫暖和氣味都是讓她的眼淚不受控住的開始肆意宣泄。
”卡爾!!卡爾!!!“她淚水紛飛的叫着他的名字。
看不出到底是藍是黑的眼睛閃爍着一抹癡戀,但很快被她的哭聲掩蓋,換上一種難言的複雜。
卡爾緊緊擁住她,分離了四年,他等得就是這一刻。
”我回來了!“
用卡爾的身份,這個最不會讓人懷疑的身份,回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