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宴的這一番話說的十分的義正言辭,可是當這番話說完的時候,周亦琛卻並沒有什麼反應。穆子宴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其實一直在看着周亦琛的神情,奈何周亦琛這樣的人,從小都是跟着周丞相在官場上察言觀色。對於穆子宴這樣的試探,自然是完全毫無攻擊之力。
周亦琛聽完這番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竟然對着穆子宴露出了一個惋惜的神情:“錢家的一切,本官其實並沒有聽說很多,所以知道的也不多,本官不知道穆公子前來竟然還有這樣的任務在身,不過既然是穆公子說了,從今日起,本官自然會爲穆公子助上一臂之力。穆公子這一次前來,吃住可都安頓好了?若是穆公子不嫌棄,大可住在後院,只是本官初到此地,這裡也並未修葺,自然是比不上錢府……”
“大人!”穆子宴忽然十分客氣的打斷了周亦琛的話,面露笑容:“勞煩大人費心,不過草民早已經將吃住安頓下來,草民知道大人日理萬機,實在不好就這件事情打擾大人,大人能助草民一步之利,草民已經感激不盡。今日也算是打擾到大人了,草民慚愧的很。”
周亦琛大笑起來:“穆老闆實在是客氣。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做勉強了。至於養濟院的各種細節問題和穆老闆的事情,若是穆老闆不着急,咱們可以改日再議。既然穆老闆近日來了,不若先行用飯,本官聽聞穆老闆是一個難得的有才之人,年少之時更是遊歷南北,想必是見識廣博……”兩個男人結束了交談,開始起身起身準備去用飯。周甲自然此後再次,出去張羅小宴。等到兩人都出府了,周甲派人過來通知了錢慕錦一聲,也是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宋光和宋勵等人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穆子宴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事情所以纔回來,這一點誰都不知道,唯一能知道的是來這者然不善。宋光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有些沮喪,可是宋勵明白很多。
宋勵第一個不信任的就是周亦琛。
方纔那番話,看似是虛與委蛇,但是誰知道他們二人會不會有真的勾結!?就算錢慕錦有真本事又如何?她有真本事,卻失去了諾大的錢府作爲奠基,他能開出錢慕錦無論如何都拿不出來的誘人條件。
現在養濟院需要修建,背的不說,唯有一個錢字當先。如果周亦琛能夠順利解決這件事情,毫無疑問是一個大大的政績,這件事情上,只要穆子宴傾囊相助,就可以很快的實現,而非像錢慕錦給出的計劃那麼婉轉麻煩。
再一個,便是要想一想就算周亦琛未曾背叛,是穆子宴自己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那就代表着他的行動很跨就會展開。
以宋家現在的能力,就算再怎麼想要保護錢慕錦,也是於事無補。所以穆子宴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他們在這裡已經住了許多年,現在如果穆子宴真的要對他們下手,他們只怕沒有過多的反抗之力,那時候,他們是要想辦法離開這裡,還是送錢慕錦離開,亦或是……
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將她交出去?
不!絕不可能將她交出去!
宋勵心裡忽然生出了一些怒火。他就算是死,也不會把她交給穆子宴這個混蛋!
宋勵心裡很亂,然而當他路過後院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家的大哥宋光正在悶着劈柴。一次次揮動斧頭,幾乎沒把劈柴的樁子一併給劈了。
宋勵何嘗不清楚,大哥和自己相比,絕對好不到哪裡去呢?可是大哥應當更加煩躁無助吧……以往到了這個時候,宋勵總是能在大哥和家裡其他人煩惱的時候給出一些意見,但是這一次,她覺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
猶豫再三,宋勵還是轉身離開,朝着錢慕錦住的屋子走。
錢穆青的房間,安安靜靜沒有一點聲音送你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就停了下來,房間裡面太過安靜了安靜到送禮忍不住去猜想此刻房間中的人究竟在幹些什麼?他始終是他的大嫂就算他如今代替了崔兆娣的位置能夠爲它來做一些事情,那也應當要將大嫂的這個身份放在最前頭。
所以送禮就這樣站在了門口,既沒有進去也沒有離開……
現在的天氣十分的冷,在外面站久了整個人也就冰涼涼的。宋勵身上穿着的是宋怡爲他做的新衣裳,他記得錢慕錦身上穿的也是宋怡做的衣裳。她從來到他們家之後,雖說日子過得有些苦,但是,除開最開始那些抱怨之後,她再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抱怨,宋勵心裡很清楚,其實她比任何人一個人都堅強,但沒有人天生就是堅強的,在他們堅強之前,必然經歷過一段脆弱無助甚至是絕望的日子。唯有這些真正挺過來了,纔有如今的堅強。不知爲什麼,如果換做是旁人,宋勵見到這樣一個人,大抵會覺得敬畏,會覺得佩服。可是到了錢慕錦這裡,他心裡只有滿滿的心疼,心疼她爲什麼會經歷這些,心裡他所心疼她所經歷的那一切。他甚至覺得自己若是能夠稍微有用一些,亦或是上天作美,讓他早一步認識她,說不定她能夠幫他一些什麼忙,但是如今這種種的想法,都只能是一個笑話……一個奢望……宋勵在屋外站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進去,但是隔着門,他還是忍不住發話了——
“大嫂,你在裡面嗎?”裡面沒有人迴應,宋勵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一隻手舉起來又放下去,舉起來又
來又放下去,舉起來又放下去。明明每一次都想好了要敲門,可是要到了敲響的前一刻,又將手收了回來。就這樣重複了好多次之後,他終於有一些挫敗感,可就在這時候,一道涼涼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你這樣一擡一放的是覺得很好玩嗎?”霎那間,宋勵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他猛地回過頭,就見錢慕錦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幾步之外的距離,她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風,整個人彷彿從天地間最純淨的地方走來,一張冷豔的容顏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唯有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之時,嘴角若有似無的輕了幾分笑意。宋勵面上一熱,一張臉竟然忍不住的紅了起來,但是他飛快的讓自己鎮定下來,讓自己在她面前不要有任何失禮的地方,錢慕錦雙手攏在袖子裡,身上的厚厚的披風能夠擋住那些寒氣,這是周亦琛送來給她的。她當時雖然幾番推拒,但是最終還是收下了,此刻看到宋勵這樣衣衫單薄的站在門外,她甚至思考了一下他這個樣子會不會很冷,就在她終於不知道他要站多久纔會離開之時,才終於還開口叫了他。
宋勵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叫了她一聲“大嫂”,錢慕錦走過去將門打開,進去之後,側身請他進來。宋勵有些緊張,他舔了舔嘴脣,還是邁腳進來了,屋裡比外頭也暖和不了多少,畢竟真正有錢人家的冬天總是燒了許多的炭火,這房間裡面方纔也沒有人,有一扇窗戶甚至還是打開的,所以進來之後,唯一擋住的是那些寒風,但是溫度並沒有暖上多少。
宋勵看了一眼窗戶,對錢慕錦說道:“大嫂,你既然住在這屋裡,出門時還是將門窗都關好,如今天氣冷,這樣一進來吹得有些難受”錢慕錦看了他一眼,竟然笑得出來:“也就你這樣孱弱的身子纔會覺得頂不住這東西,越是寒冷便越是應該通風透氣一些,整日悶在屋裡燒着炭火,那才危險,你可知道每年有多少人燒着炭火就這樣死掉的?”她這話說得冷漠的很,宋勵心裡一涼,很快又說道:“這是兩碼事,最起碼屋裡實在是太冷了……”
錢慕錦頭也不回的說道:“這倒不打緊,每晚睡覺之時,宋光總是會將房間裡面弄熱和的。你不必擔心。”錢慕錦這番話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陳述句,但是在宋勵聽來,這句話又有了別樣的意味。他面上有些難堪,這樣的心思。錢慕錦此刻卻是沒有看懂的。他方纔進來,不由自主的便說出了幾句關懷之語,可是錢慕錦這句看似無意的話語,更像是在提醒他,她是宋光的妻子,無論冷不冷,好不好,都與他沒有什麼關係,他只是她的弟弟,是沒有那麼多的權力過多的關心她的……很快,府裡的丫鬟並送了一壺熱水過來,宋勵這才知道她剛纔離開是去找丫鬟要熱水了,丫鬟給兩人都衝了一杯茶,乖巧地退下了。錢慕錦手裡握着熱乎乎的茶杯,這才望向宋勵:“你站在門口又是舉手又是放手的,是有什麼話要說嗎?”
宋勵想了想,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原來,現在穆子宴來了,他很擔心穆子宴會對她下手,更擔心穆子宴會和周亦琛聯手對她下手,所以他希望真正應該躲起來的不僅是崔招娣,還有她,錢慕錦一聽到這話,手中喝茶的動作便停了下來,有些意外的看着宋勵。宋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大嫂,我知道你是嫌我有些多事,可是有些話我不得不說,週一琛和穆子宴兩人各有各的立場,大嫂你雖然對周亦琛有交易有協定,可是誰也說不準他究竟會不會出賣你和穆子宴聯手,我總覺得這些事情有些懸,不應當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