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哪一曲?”卿鎏相來了興趣,切口之聲連自己也忍不住驚訝了幾分。
“觀日。”他嘴脣微啓,手指一鬆,細細竹簾絲絲滑落。陰影投射在他臉上,形成一般光明一半陰暗的詭異畫面,讓人看不清表情。
那一聲便如清泉泠石,猛地扣住了卿鎏相的心。
她素來愛琴,多年以來,也連接了一手好琴。只是,從未在人前撫過。不是不撫,而是不願撫。琴爲知音,知音未到,怎動清弦?
但是,這遠遠不足以讓卿鎏相驚詫,而真正讓她驚色的是池君夜那清淡的一句。
世人皆知,觀日是琴中聖音,若非琴藝以達登峰造極的境界,誰敢輕易彈弄?
所以,在聽到池君夜開口之時,她纔會忍不住激動。
而池君夜伸手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把胡琴,無言的搭上手指,輕轉一撥,鏗鏗琴聲便飛瀉而出。
他半倚在轎壁上,好看的雙眸微微眯起,潔白的額頭,墨緞青絲,白衣下的他是那麼的靜謐安詳,放佛一朵墨菊在夜幕下靜靜綻放着光華。那一雙手,好似玉雕師傾盡一生心血精心雕刻出來一般,精妙無瑕,遊走在琴絃上,挑出玩轉多變的天籟。
觀日是北翼國的曲子,以變爲基,以快爲律,以異爲絕……正因爲它的多變,急快,奇異,所以撫弄極難,稍有不慎便會化爲喑啞噪雜之聲,也難怪被稱爲琴中聖音了。
卿鎏相心情激動,原本還因今日東帝吩咐自己暫時委身池君夜導師教他國倫政道而煩躁厭惡。現在,已經欣然接受了,似乎,還有些迫不及待。
一曲作罷,池君夜才睜開微微眯起的黑眸,笑得靦腆,“琴技拙劣,讓相爺笑話了。”
卿鎏相搖頭,“王爺撫弄的曲子是我目前聽過曲子中最登峰造極的一個,又何必顧步自謙。”
池君夜溫雅一笑,斂笑疑問:“相爺也愛琴?”
她並未作答,拂袖從他雙膝上拿過琴來,意味深長問道:“王爺想聽嗎?”
池君夜淡笑不改,點了點頭。
“那先說好,烏啞鬼嚎之聲辱了王爺玉耳,本相可不負責。”
“能得相爺親手撫琴已是小王耳福了。”風輕輕的掀起了他的衣袖,隨上卿鎏相的寬袖,捲動在一起,有股莫名的曖昧意味。
只是卿鎏相環手抱琴,手撥琴絃,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絃動,心動。
池君夜柔和的臉上籠了層淡淡笑意,噙着柔潤親和的眼湖底下微微動了動。
清瑟琴音從軟轎裡微微飄出,在空曠寂靜的大街上異常美妙和諧,是那般的空靈悅耳。
伴隨着鏗鏘一聲尾音,錦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相爺,到了。”
卿鎏相擡目,將懷中琴遞還給池君夜,“真是把好琴。”
“相爺若是喜歡,這把琴就送給相爺吧,”池君夜大方說道,淡笑的臉上是真心實意的贈送,就好比寶劍贈英雄,好琴贈知音。
但是,他和卿鎏相會是知音嗎?
卿鎏相搖頭,“君子不奪人所愛,這把琴王爺還是留着吧,來日方長,還怕不能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