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一聲,汗珠順着臉頰滑落至湖泊之中。
卿鎏相微驚,低下頭看了一眼,看見那水珠滴落到湖泊之中,卻沒有泛起絲毫的漣漪。
微微一愣,而後只覺得背後汗毛根根倒豎。
而這汗珠低落的聲音,就如同絕境中的一絲希望,迷茫中的一絲清明,卿鎏相腦子一震,頓時反應過來。
“錦曳!”轉頭一聲大喝,果然就看見錦曳呆滯的模樣,心下一驚,立即跑過去點住她的穴道。
瞬間,錦曳渾身一震,驚醒過來。
初始眸子稍許迷茫,轉到卿鎏相的身上的時候,陡然反應過來。
“公子,怎麼了!”轉頭四望,還是在原來的那個地方,心下更是一陣冷汗,剛剛是發生了什麼,她竟然毫不知情。
卿鎏相的神色漸漸地的凝重起來。
“這個幻陣,最強大的地方,不是在於如此逼真的幻覺,而是……”她的目光定了定,“能夠蠱惑人心,迷失心智,如果不能走出來,那隻怕咱們就永遠困在這裡面,一直到死!”
經過剛剛的事情,她已經不敢再多耽擱了。
轉眸四處看了看,一時半會,是等不到什麼契機了,只能自己去尋找,
她微微眯了眯眼眸,尋了一個方向,對錦曳說,“走!”
錦曳還在她剛剛那一番話中驚險,渾身冷汗淋淋,真是沒想到,剛剛自己竟然迷失了,如果不是公子……
“錦曳,快走!”久等不到身後的人跟上,卿鎏相心頭奇怪,轉過頭去,只見錦曳神情略有些不妥,心下一跳,卻不言明,只能大聲喝道,“抱守心神,走!”
錦曳終於反應過來,忙跟着她身後走了。
興許老天終於聽到了一次卿鎏相的心聲,等主僕倆轉過長廊最後一個拐角時,終於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快點,將這封信送出去,公子等着急回!”丫鬟甲說道。
丫鬟乙接過手,嗯了一聲跑去傳信。
留下那個丫鬟深吐了口氣,轉身之時像是受了驚嚇叫了句:“啊,黑曜大人!”
這下是男子喑啞的聲音,“通知下去,全力搜查一男一女!”
丫鬟甲疑惑哈了一聲,然後連連點頭道是,快速傳令下去。
背後的卿鎏相握緊了手,有點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了。
“公子,這個……”錦曳上前,擰眉微微疑惑。
卿鎏相擡手製止了她繼續說下去,站在原地,頓了頓,方纔道,“等着。”
不過一句輕語,無意引起轉身要走的黑曜的警惕,“什麼人?!”
等他衝身而前時,只剩下擺動的幾片荷葉,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子。
快速避開的卿鎏相忍不住暗罵,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隨隨便便一個人武功都這樣高強?
不過經過剛剛那一幕,她也反應過來,他們剛剛看見的那些人,不是幻境,而是真實存在的人。
難道,是公主行宮裡的人?搖搖頭,又覺得不像。
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真不知道背後到底是如何的內幕。
想了想,喚了錦曳,主僕倆跟着之前的丫鬟身後。
悄然跟着離去的丫鬟一路向北,詭異的一幕突然發生!
只見那個丫鬟在小廊上走着,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沒了身影,錦曳驚詫的上前去,在原地打了幾個轉轉。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不過泛起絲絲微小的漣漪,那個丫鬟居然就這樣憑空沒了?
“公子,怎麼辦?”如今遇見的事情,完全已經脫離了錦曳所知,除了問卿鎏相,她沒有絲毫辦法。
卿鎏相深深皺着眉頭,心裡快速轉動着。
丫鬟憑空消失,難道又是幻覺?
不可能!一定有什麼不對勁兒!
她站在原地,仔仔細細的勘察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麼異常奇怪之處後,不由失望的看着那片片荷花。
用手中沒來得及扔掉的枯枝簡單的試了一下水深,卻也沒量到一個底兒。
她不死心的尋了塊石頭丟下去,一點兒迴音都未曾有。
錦曳在一旁看着,也是如同木頭人一般無措,心底更是慚愧,羞於自己要保護公子,如今卻反令公子陷入如此地步,自己卻絲毫髮揮不了用處。
卿鎏相又在原地轉了轉,凝着眸子看向湖泊。雖然她對着水池子十分好奇,但在沒有清楚的情況下,她還是不敢大意去嘗試一番底細。
而在某一地處……
一襲紫紅色邪魅男子站在糊紙的繡花窗前,一雙狐狸眼微微收斂,隱現一絲惱怒之光,這可苦了他手邊兒上那隻通身白的雪狸。
咪咪……大爺倒是吱一聲兒啊!
要是有什麼事兒,咱也好做好如何承受的準備,這不聲不響的,折磨狐狸呢是吧?狐狸悲催的想着。
“公子。”一個聲音傳來,黑曜黑色身影悄然落在一邊兒,千夜絕未做任何動作,淡淡道,“人現在如何?”
“已接近陣心,正在桃花陣之中。”黑曜道,又突然低了頭。
他不懂公子爲何一味縱容那兩個人在公主府隨意亂闖,還破壞了那麼多道他們在公主府苦心經營起來的機關法陣,
不過,讓他不得不佩服的倒也是,那個男子的確極爲聰明,不!是厲害!
這麼多年來,從來不曾有人闖入過陣中,而留在裡面的人,除非主人親令,其他出逃者,一律死路一條。
千夜絕沉吟些許,揮手一動,那張信箋瞬間化爲一堆灰燼,勾起幾絲笑來,“倒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呢!”
“是否需要屬下去徹查?”畢竟,這是一個不明來歷的男人!且還如此有本事!
“去追查一下南邊的事,這裡……”眼眸微微一眯,千夜絕擺手,“本公子要親自會會她!”
“啪!”的一聲,卿鎏相一把扔開手中枯枝,她還是下水了。隨後一路直走,簡直就是在闖烏龍關!好不容易過來了,卻沒有想到,居然走到了這個亂七八糟的密室裡,還被困住了。
如今大半個時辰過去,她卻一點兒頭緒也沒有,簡直快瘋了!
錦曳在一旁看着,也無能爲力。
卿鎏相心底漸漸地升起一絲煩躁,她雖博學多才,但法陣諸如此類的卻是不行,以往若是出入某處,都是由自己指路,其他跟隨的人破陣。如今身邊除了一個比自己更加不懂的錦曳,什麼都沒有了。
心下煩躁,又狠狠揮了幾下去,只是最後那一下卻很不巧的觸動了機關。原本困頓的密室,頭頂上空突然傳來一陣轟隆隆巨響。
“小心公子!”
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幾乎是同時,錦曳上前,一把拽過卿鎏相腳步凌空,踩着那碎落的小石頭快速避開,如蛛吐絲般盤旋而上,藉着反打之力攀附在石壁之上。
巨石落地,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震得卿鎏相耳朵發疼。
兩人對望一眼,都是驚險過後的鬆氣,而接着,麻煩又來了。
卿鎏相皺着眉看向前方。
偏偏好不死的,巨石活生生的堵在了兩人的前面,把正中央的去路給完完全全的遮了個死緊。
幸好兩人身後空落,身手更是靈活,在巨石落下的一瞬間快速攀附着凹凸的石壁蜿蜒向前,藉助着微小的空間向外面爬過去。
若是想想,在密封的密室裡面,中間被一塊巨石堵死,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還長滿了滑膩的苔蘚,不要說的攀壁而走,就算只不過是想要穩穩的抓住那些石頭防止身子落下,都是極爲困難的。
然而,這種事情,對於以往經常會被老丞相訓練,而在山林懸崖中行走的卿鎏相來說,卻算不得什麼大事,卿鎏相飛檐走壁,一路如履平地,輕鬆自若,就連眉頭都沒皺下!
眼看着一絲絲亮光在眼前閃現,她心下一喜,動作更是麻利順溜兒了起來。
突然,她大腿處像是被什麼擊中一樣,陡然一麻,力道立馬便失去了平衡,整個身子更是呈現出自由落體狀。
“公子!”錦曳見狀大驚,視線中卻飛快沒了卿鎏相的蹤跡。
而等卿鎏相的身影一消失,原地場景迅速變化,等靜下來,再回頭一看,錦曳微愣,這不就是他們初初進入公主行宮,然後被丫鬟帶來的花園嗎?
環顧四周,除了一旁的石桌被打翻之外,並無任何異樣。
她試着叫了幾聲公子,皆無迴應,錦曳的一顆心,瞬間往下沉去。
卿鎏相還在往下沉落。
饒是她之前如何淡定,這時候,卻是在怎麼鎮定也不由得着急了起來,無奈空中根本就沒有什麼可以攀附之物。於是在落地前的一瞬間,她雙手快速探出內力,枯枝打力,藉助緩衝力道向後退去,一下子翻出幾步之遠。
單膝曲地,左右手撐地,一下子穩住了身形。
還沒等她喘息過來,剛纔施力的地方突然凹陷下去,她措不及防,隨着滾動的流沙跌了下去。
“砰……”這一下摔得可是不輕。
“嘶……”倒下一口冷氣。
揉着發痛的腰側,卿鎏相剛睜開眼,渾身上下就像是被施了法的僵住了。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望無際的桃花,像極了延伸鋪展,無邊無際的桃花海洋。夜風撩起淡淡幽香,她心神一蕩,耳邊不知何時傳來一陣清揚的琴聲。
有人!
這是卿鎏相回神後的第一反應,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她站起身來,腳步輕輕邁出幾步,那羣花枝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突然動了起來,全部都朝着卿鎏相涌了過來,就好像是要全力攔截她這個外來侵略者。
經過了之前的事情,眼前的一切自然是好解釋了。
看見這片桃花林的時候,卿鎏相就覺得奇怪,如今已經是七月份了,怎的還會有桃花?
而且,她從進入幻陣的時候,就還是大早上的,如今粗打粗算,也不過正正才過了三個時辰左右,怎的可能就天黑了?
綜上種種,眼前的一切,無疑又是一個陣法!
明白了這些,卿鎏相神色不要微緊,握了握手,奶奶的!她最不擅長的就是這些狗屁陣法了!可是這一路過來,招待她的都是機關玄陣,饒是她再好修養也忍不住爆粗口了!
她試探着往前走了幾步,幾棵桃花樹再次橫在她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她不得已調轉了個方向,只是剛邁出幾步,悲劇再一次發生!
這一次,卿鎏相算是怒了,一枝劈開眼前的障礙,後面的桃花樹瞬間凌亂了,瘋狂移動了起來,陣型變幻無窮。
她腦中思路一轉,快速掏出隨身火摺子。再尋了許多枯草乾枝來。如今能快速走出去的最好辦法,燒無盡!
手中火焰越聚越大,待她正準備衝出去時,眼前那些梅花樹像是被人暗中操控的木偶一樣,疾速向後退去,畫面詭異森然。
盡頭處露出一團紅影,月華之下,那抹鮮紅泛起蠱惑人心的暗沉之光,而之前那道琴音便是自那裡傳出的。
卿鎏相彈手散去手中火勢,略帶疑惑走上前,每一步都小心至極,不敢有絲毫大意。走近了之後,卻只可隱隱看見一個絳紅色的背影,在夜色之下竟有着說不出的魅惑撩人。
同時,那抹絳紅在夜色下來說,太過於黯淡了,給人由心生出一種,一絲淺淡的蒼涼之意,卿鎏相前腳剛停下,對面那人像是久待多時一樣,緩緩轉過身,伴隨着一聲狂佞的笑。
“想不到你動作這麼慢,早知道本公子就應該去上一道陣法裡等你了。”語氣漫不經心,狂妄不已。
看清來人,卿鎏相大驚,此人什麼來頭,竟然能夠處在如此幻境之中還帶有如此侵略的危險氣息。
想起之前種種,難不成,又是幻覺?
不!剛剛想到這個可能,卿鎏相立即否決,眼眸微微低垂,掃見對方地上的身影,她的心頭微凜。
有影子,那就絕對是真人了。想到這裡,她更是心驚,能夠在幻境中出實,還如此閒庭漫步,說不定,他就是幻境主人。
想到這個可能,她掩下心底訝異,微微擡眼看過去。那邪挑的眉,狂佞的笑,妖孽一樣的臉在絳紅色長袍的映襯下更顯美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