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在那裡幹什麼,準備等你右臂廢了再來跟本王訴苦?”被他冷聲一吼,卿鎏相心底好不容易纔對他升起來的一絲好感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過,也是這時纔想起自己手臂上受傷這回事兒。想了想走過去,背靠在地上倒着的銅像邊,攤開衣襬在火堆邊烘烤着衣衫。
北辰冥一看,額頭青筋一下子就蹦了出來,這傢伙是眼睛瞎了嗎?整條手臂血淋淋一片,在不止血就要廢了,自己卻慢吞吞正事不關心跑去烘袖子?!
“你臉色不好,不會是淋了雨中了寒吧?”這事卿鎏相本來是不該關心的,但是看在他好心生火的份上,所以就象徵性的問問。好在她有隨身攜帶藥物的習慣,作勢要從懷中去掏。
沒想到北辰冥無緣無故就劈頭大吼了一聲,“不是!”
嚇得她剛掏出的小瓶子還沒摸熱乎就滑落了出去,在地上轉了轉,全灑了。
卿鎏相沒想到自己一番好心竟然被他這樣糟蹋,臉色也差了下去,冷冷說道:“隨便你!”
那藥雖然不貴重,卻是一個朋友送給自己的,自己放在身上這麼久也捨不得用,這下被他一嚇全都散了,心中不免有些憤憤然。
北辰冥目光凝聚在地上那個小瓷瓶上,愣了愣,像是從來就沒有想到她會好心給自己掏藥。她不是對自己沒好感嗎?又怎麼會關心自己是不是淋了雨,受了寒?
一瞬間,一股從未有過的愧然包裹着北辰冥,讓他手足無措。
嘴脣幾次翕動着,想要說些什麼來緩和僵局,但是帝王家的高貴和威嚴卻讓他拉不下面子先委曲求全。
於是,兩個人,分坐一方,都沉默不言。偌大的空間只剩下外面的風聲,吹動着屋頂的碎片,獵獵作響,屋頂上雨滴啪嗒啪嗒不覺,更讓人覺得這雨更加猖狂不絕。火焰燃燒着,發出噼噼聲音,雖然有火焰,冷風吹來,寒意浸染,卿鎏相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阿嚏!”收緊了手臂,搓了搓想要爭取一點身體的暖意。結果身上溼漉一片,越搓那寒意更貼骨了。冷得她忍不住向火堆邊移進了一些。
北辰冥看着她的小動作,還是先拉下臉,拍着自己身邊的空位說道:“坐過來一些吧,你那裡漏風,冷。”
卿鎏相搖搖頭,死咬着:“風大正好可以吹乾衣服。”
北辰冥拳頭一下子就握了起來,她非的要這麼跟自己較勁嗎?!不由分說拽着她另一隻完好的手臂往自己身邊一拽,卿鎏相猝不及防,撞倒在他懷中。沒想到他的胸膛那麼堅實,這一撞就像是毫無預示撞在了一面石牆上,又硬又冷,疼的她嗤牙咧嘴。
“北辰冥!”退遠些距離,冷冷呵道!她雖然只是一國相爺,不及他君王身份尊貴,但是她這個相爺卻是東帝衆目睽睽下封賜的,就算身份再低也還容不得他一個外來君王爲所欲爲!
北辰冥哼哼冷笑着,他本就身形高大,同是坐着,卻應硬生生比她高出了一個頭來,一哼一笑中都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嚴和魄力。
“你知不知道直喚君王名諱是大不敬之罪?”
“那大王知不知道男男授受不清!”
北辰冥劍眉一挑,男男授受不清?“這是什麼邏輯?”向來只有男女授受不清,還有男男之隔的?
卿鎏相冷冷瞪了他一眼,撇過頭,繼續烘烤着衣裳,再也沒有說話了。
北辰冥一低頭,正好看見一滴血順着她纖細不似男子的手指上滑落了下來,他不知道中了什麼些,竟然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接。只聽啪嗒一聲,滴在他手心那滴血飛濺出一朵鮮紅色花朵,那般灼熱,那般刺眼。
視線往上,袖中砍破那裡拉出一條口子,只是上面的血跡已經凝固了,也許是剛纔力道過大,又將傷口拉開些了吧。
會留這麼多血,傷口一定不淺。這種痛,就算久經沙場的戰士都會忍不住冷吸,可是她卻半點都沒有叫疼。好似一個木頭人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
難道她真的不疼嗎?還是因爲,怕受到恥笑?
卿鎏相正在翻烤着衣襬,耳邊卻飄出一聲清淡的差一點就聽不見的聲音。
“還是先處理一下傷口吧,這樣下去,你那隻手臂不想廢都難。還有,疼的話就叫出來,男兒誰沒有受過傷,誰受了傷不會叫痛的。”言下之意是他絕對不會有半點笑話她的。
卿鎏相頓了頓,回頭去看了他一眼,回頭時嘴角卻不自覺揚起了幾分,她像是絲毫不在意手上的傷口,不清不淡說道,“一點小傷而已。”
疼,或許有。但是,這點疼,也不過是當時一瞬間。她受過的,比這個痛上幾百倍幾千倍,那麼強的痛都能忍受過來,害怕這一點小傷?
不過,北辰冥有一句說的不假,這傷口必須要儘快包紮,不然又是受傷又是淋雨的,她雖然體質不差,可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就損失大了!
但是,這傷碰巧在手臂上方,還是在右臂最上方。那裡硃紅一點隱藏着她這一生最大的秘密。看北辰冥的架勢似不願意離開的,總不能當着他的面寬衣解帶包紮傷口吧?
思索之下,卿鎏相還是決定先等等,到了半夜趁他睡着後再去角落裡自行解決吧。
好在是手臂不是背後,不然可就爲難了。卿鎏相僥倖的想着,忍不住笑了笑。
北辰冥眉毛又是一條,都這樣子了她還笑得出來?都說不會笑話她了,怎麼還這麼倔?還是說東帝的男人都是這般故作堅強?
北辰冥越想越氣,一把逮住她的手,霸道的命令道:“你想讓這手廢,可惜本王卻不想。你今夜是和本王呆在一起的,若是傳出什麼說本王虐待你的事,本王可擔負不起那個污點,所以,你最好聽話一點。”
一隻手緊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試圖撕下她的袖子。他手法很快,但是卿鎏相卻比他更快,那手剛碰到她胳膊上的衣料,就被一直匕首給抵住了。
卿鎏相左右握着一把匕首,抵擋在他手指前,正好止住了他下一步。
“你……”北辰冥氣惱無比,不知道是爲她的固執還是因爲自己一時疏忽而受困於人。
“再往前一步試試!”她冷絕的話堅定的態度,似乎要是他再往前一步,就會毫不留情削掉他手指頭一樣。
北辰冥深深吸了一口氣,握緊她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威嚴側露,咬着牙一字一頓說道:“卿鎏相,你最好看清你現在匕首對準的人是誰。”
“大王放心,鎏相雖然受了傷,但是傷的是手臂,大腦還是清醒的。不過,鎏相只想說一句,但凡鎏相說過的話,就從來沒有後悔的,鎏相死不足惜,但是大王金尊玉體,要是在鎏相手上出了什麼紕漏,鎏相就罪大了。”
跟她比耐心?哼,她有的是!他既然想要比,那好,她就跟他耗耗,看最後到底是誰先低頭!
卿鎏相不狠,只是無情,無情的人自然就無心,沒有後顧之憂,也就比任何人都要決絕!但是北辰冥就不同了。他是一國之君,他有責任,有抱負,擔憂很多,牽絆很多……
所以這一局,註定是卿鎏相贏!
“哼!狗咬呂洞賓!”北辰冥表情冷淡,嫌惡似的揮開了手。那一揮似乎帶着被人威脅的不滿,手勁未免有些大。
卿鎏相直接被他摔在了地上,浸潤了雨水的臉上頭髮山,這下又沾染了一層草屑。藉助火堆的火苗來看,整個人都狼狽似乞丐般落魄,哪裡還有平日裡的纖纖公子,儒盡琉璃的第一丞相的風華。
北辰冥似解了氣,本該是高興的,可是看到她瞬間變得蒼白的臉頰,心下猛的一糾,更像是堵了一口氣,無從發泄。
心煩意亂的退到一旁乾草堆邊,閉目運功,試圖打坐來驅散心底的煩悶之意!
他運動很快,後背上都蒸騰起了一層水霧,不一會兒,那溼答答貼着身體的衣服就變得乾淨無比。
卿鎏相回頭觀察了他許久,心中猜測着他現在的打坐境界。試圖低低喚了幾聲。
“北辰冥?北辰冥,北、辰、冥……”
連續喚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迴應,看樣子,真的是進入打坐狀態了。按照她的習武經驗推算,北辰冥這一坐,至少得兩刻鐘時間。雖然時間短,但是對於她包紮傷口來說,已經很充裕了。
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卿鎏相還是滅了些火焰,原本就昏暗的山廟,這下更加昏沉,只剩下一點點豆丁大的燈苗。
卿鎏相轉到了銅像背面,因爲那一面的牆壁已經不堪歲月侵襲而破出了一個大洞。爲了避開外面,只能稍微躲開北辰冥一些。從那邊視線望過來,還是能看到一些的。好在光線暗沉,這樣卿鎏相就大膽解開了一半的衣裳。
沒想到不管那傷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一碰,竟然是鑽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