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丟了?”沈寧聽着秋梧的彙報,語氣微愣。跟着李氏這樣一個內宅婦人,憑着他們的本事,也能跟丟了?
“是的,人跟丟了。等我和陳成發現不對的時候,人已經跟丟了,顯然,是有人在阻攔我們。”秋梧臉上的頹敗還沒有散去,將剛纔發生的事情又細細說了一遍。
李氏喬成老僕婦從後門離開之後,秋梧和陳成就一直跟着她了。李氏十分警覺,每走幾步,都會轉過頭看看,秋梧和陳成,只是遠遠地綴着尾,並不貼身跟着。
就在一個轉彎時,秋梧和陳成,被一個擔着瓜果的菜販阻擾了一下,就是這麼一下阻攔,他們就着了道。
在跟着李氏兜轉了兩個彎之後,秋梧和陳成就發現不對勁了,李氏並沒有警覺地回過頭了,這讓他們生了疑,待他們越上前一看,才發過那只是衣着和李氏一樣的老僕婦,真正的李氏,已經跟丟了!
這個菜販和老僕婦,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只是收了陌生人的錢財,來撞上秋梧兩人,再在前面走路而已。這是一個無比簡單的障眼法,秋伍和陳成栽在這上面,連他們自己都難以相信。
“看來,對方早就有準備了,知道我們會跟蹤,早就等着了。李氏,不會心思縝密到這種程度。”聽了秋梧的彙報,沈寧沉吟片刻,這樣說道。
退之另有要事,李氏這一條線,是沈寧讓秋梧和陳成盯着的,卻沒有想到將人跟丟了,這出乎沈寧的意料,卻也肯定了沈寧的猜測。
李氏背後的人,必定是對退之身邊的人都熟悉的,不然也不可能順利阻擾了陳成和秋梧的跟蹤。或許李氏裝扮成老僕婦外出,也是他們之前就計劃好了的,就是爲了轉移秋梧兩人的視線。
對方有所防備。現在李氏又跟丟了,看起來,自己一籌莫展了啊。想到這裡,沈寧笑了笑。她不知道李氏背後之人是誰,但是她知道一點,再多的防備,在強大的力量面前,都不堪一擊。
“沒事,跟丟了,想辦法補救就是。秋梧。你且聽着……”沈寧想了想。略略對秋梧和陳成說了幾句。
見到他們點了點頭。表示事情已經清楚之後,沈寧的笑意這才頓了下來。就算是李氏跟丟了,她也一樣有辦法,將李氏見到過的人找出來。只不過,時間會久一點,精力耗費多一些,她等得起。
且說李氏遮掩着來到一個院落,這個院落,外表看着,就是京兆尋常人家的院落。李氏站在院落後門處,卻是審慎不已。她警覺地看了看周圍,再三確定沒有人尾隨而來。這才三長三短地敲起門來。
很快,院落後面就打開了,李氏閃身進了去,見到裡面的佈置,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外表普通的院落。裡面竟森嚴地陳列着各式兵器,還有一架攻城弩——這是李氏從曾經的李妃那裡見到過的圖樣,不然也不會知道這是什麼。
她再看看,守衛的那些僕從,人數雖然不多,但是個個看起來凶神惡煞,這也讓李氏心驚了起來,但是想到自己還有事求那人,李氏便強壓住恐懼,跟着引路的奴婢進了二道門去。
“坐吧。這次又是爲了什麼事?你那個繼子把那兩樣東西吃下去了?斷子絕嗣,你也該心滿意足了。我說過,沒事不要來這裡的。”李氏甫進房間,就聽得一把低沉的嗓音這樣說道。
李氏巍顫顫坐下,其實她不是怕眼前這人,只是想到外面的守衛,她不知道爲什麼就有些氣喘,但還是詳細地將事情說了一遍,清平侯府現在的局面,她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了。
“這個不是很簡單的事嗎?你且回去和清平侯說,讓他狠心一點,直接要了應南圖的性命。那麼清平侯府的嫡長子沒有了,就只能立你的兒子爲世子了。這樣,御史臺和禮部的彈劾,自然就無根無據了。”那低沉的嗓音響了起來。
要了應南圖的性命?!李氏聽得雙眼一亮,隨即又暗淡起來。這個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艱難。當年她在安靖的時候,就曾做了這樣的事情,就連他身邊的僕從都買通了,卻還是不能成事。
如今聽說他的武功又有長進了,取了他的性命,這談何容易?!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應南圖再怎麼武功厲害,也不會對至親之人防備的。只要清平侯親自下手,事就成了。”說道這裡,那人竟然有些微微興奮。
若是應南圖死在至親之人的手中,那麼事情就太好玩了,這就是報應。但凡自己所經歷過的,也都要別人一一嘗過纔是!不然,就不能泄自己心頭之恨!
死在至親之手?李氏聽着那人的話語,眼裡升起了亮光。這話,太正確了!這個世上,沒有人會防備自己的父親的,就算早些年應南圖和侯爺曾有齟齬,想必,也不會防備!
這一點,李氏也和眼前這人一樣,篤信不疑。
原本,她想着讓他斷子絕嗣,不再和自己的兒子爭世子之位,就足夠了。如今想來,還是太過仁慈了。只是,怎麼說服侯爺呢?她得好好想想纔是。
“在清平侯府和應南圖之間,哪個更重要,清平侯爺自有判斷的。這事,你可放心了。這裡,是我特地帶回來的毒藥,只要他沾了一口,必死無疑!我只能,幫你到這個份上了,若事還是不成,你就別來找我了。我定必親自取了應南圖的性命!”
這低沉嗓音裡蘊涵着的刻骨恨意,讓李氏忍不住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忍不住訥訥地問道:“你怎麼會……這麼恨……”
卻沒有想到,她的話都沒有說,那個人就像是被觸怒一樣,狠戾地大喝道:“這事,與你無關!你最好,少點好奇,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人這樣的暴怒,讓李氏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明知道這人,心智似乎異於常人,手段也怕人得很,自己怎麼還傻乎乎撞上去呢?
不過,不管怎麼暴怒都好,自己這一次來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揣着那人給的小紙包,李氏心滿意足地離開了這處院落。
李氏走了之後,那人的暴怒也冷靜了下來,隨即“桀桀”地笑了起來,這笑意,讓人聽了心裡發毛。
“姑娘,李氏已經回到府中了。侯爺,也回到了。東宮那裡,除了傳出那個紙條之外,就沒有下文了。”秋歌將外面的情況一一道來。在私底下,她還是習慣這樣稱呼沈寧。
此時已是夜燈起了,一天的事情也將盡了。不知道是初嫁到清平侯府,還是因爲這削爵之事,沈寧完全沒有即將過年的心情。
“嗯,回來了就好。”沈寧點了點頭,秋梧他們做的事情,還不會那麼快就有結果。現如今,不知道李氏外出之後見了誰,又或者得了什麼人的指點,會做什麼事情?
“姑爺還沒有回來嗎?晚膳且讓小廚房備下了。”應南圖這兩天都在外面忙碌,也是爲了年後作準備。清平侯府一旦被削,他們的生活,也會隨之變化的,他要做的事情還真不少。
“姑爺……剛進府的時候,就被侯爺喚了去。剛剛應安來報了,說姑爺交代了,只是去轉一下,就回來晚膳。”秋歌對應南圖的去向,倒是清楚的。
“那好,讓他嚐嚐夏棋的手藝……秋歌,快!我們速去正院!”沈寧想到應南圖,正笑說着,卻是話語一變,急急忙忙站了起來,連斗篷都來不及披,就衝出了房間。
清平侯,李氏,背後之人,還有退之一回來就被喚了去,沈寧瞬間就想到了一個可能,希望不是她猜測的那樣!希望她還來得及!不然……不然……
沈寧不敢想下去,只用平生未有過的速度,跑出有餘居。她剛剛衝到有餘居的門口,就見到應南圖披着雪氣走了進來,兩人還差點撞上了。
應南圖眉目深遠,嘴角帶着笑意,見到沈寧這副樣子,還着急地問道:“你怎麼了?怎麼斗篷也不披,就衝了出來?”
沈寧愣愣地看着笑意盈盈的應南圖,不知不覺,眼睛就溼潤了。她還以爲……她還以爲……他會出事了!
“沒事……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見到沈寧怔怔落下的眼淚,應南圖的笑意慢慢忍了下去,他顧不得還在有餘居外面,就伸手抱住沈寧,然後這樣低低說道。
聲音裡的嘆息,彷彿呢喃,又仿似頓悟。見到這樣的沈寧,他覺得剛剛有如刀割的心,奇蹟般地癒合起來。這世上,有不可思議,也有求之不得。
“他遞過來的茶水,我沒有喝……大舅爺早就提醒了,須防人不仁,所以,我沒喝……”知道沈寧這樣匆忙,是爲了什麼,便這樣解釋說道。
人生有百苦,卻也有千甜,有千種失去,也有萬般得到。雖有不慈,卻也有誠愛。
此刻環抱着沈寧,感受着她不止的淚水,應南圖覺得自己這二十六年,總不枉了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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