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萬全有點惱怒地抹去腮幫上被焦麗噴的唾液,還未說出話,又聽到了焦麗連珠炮似的訓斥:“你不是做夢都想當市長成爲全市主宰的嘛?你不是一直認爲夏天是比錢江還瓜的瓜娃子的嘛?現在烏紗帽從天而降你又打退堂鼓了,其原因就是害怕夏天,你怕個球啊?他再裝怪再有大小姐撐腰他還是二號,你是一號,是你領導他不是他領導你!怕錘子啊?還一個我警告你,如果放棄已到手的一號不幹,夏天掌握了S市最高權力,你弄了他的婆娘,他不整死你纔怪!你以爲你屁股上真是乾淨的?”
被罵得神乎乎又如夢初醒的田萬全忽然疑惑地笑道:“你不是一直心疼夏天的嘛?咋這會兒聽你的口氣又變了?”
“我心疼人家要人家接受嘛,他倒黴的時候都不理我,更不要說現在,那龜兒大小姐又來了,哪還有我的份,我現在想明白了,我和他是永遠走不到一起的兩路人,我不想了,我現在想面對現實,好好的幫助你把市長當好,撈一把。”焦麗心裡還一句話:“錢撈夠了移居海外,有錢了還怕找不到帥哥。”
“好!”田萬全打起精神說:“那我們以後就齊心合力幹下去,撈票子當然要撈,但是不能像小汪他們那麼囂張,要做得隱蔽,而且目前不能動,最好是把夏天鬥倒或逼起走了,S市真的成了我們天下的時候再安心的吃,放心的撈。現在我要把這回沒遭起的官員團結起來,形成一股力量,還一個是利用中央調查組把一些小案子移交給市政府的機會保下一批人,這批人對我肯定是感激不盡,以後在跟夏瓜娃子的鬥爭中會起作用的。”
焦麗從側面打量着田萬全笑道:“你嘴裡說他是瓜娃子,實際上心裡就是怕他,害怕這個不認官場規矩的人亂出牌你無法接招,但是我現在纔想到,也許我們都多慮了,依我跟他生活過幾年的經驗,我覺得夏天很可能拒絕出山,繼續當他的道士。”
“啥子呢?”田萬全又驚又喜地抱住了焦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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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麗沒有估計錯。
在幾天後的S市政府新領導班子成立大會上,省政府辦公廳派來的人宣讀了對S市新領導班子成員的任命文件,市長田萬全,常務副市長夏天,還有幾個分管市長,除了夏天,榜上有名的都在**臺就坐而且發表講話發誓要認真工作,不負組織和人民的重託,絕對不貪污腐化。作爲目前S市實際上核心人物的中央調查組組長,發表完對新領導班子的期望和警告演講後,對新任常務副市長夏天不露面作了一句解釋:“夏天副市長臨時生了病,給我請了假。”
臺上的田萬全和臺下的焦麗互相交換了一下喜悅的眼神,衆人都沒有在意,只有和焦麗一起坐在臺下一排的劉衛紅、黃紅英、胡小冬注意到了,劉衛紅直接瞪了田萬全一眼,田萬全皮笑肉不笑地把額頭望起來不看她。
會議結束後,劉衛紅趕到調查組組長辦公室,只見她乾爹情緒很不好地黑着臉對她說:“這個小夏架子太大了嘛!今天這麼正式的會議他都不來,你還喊我替他遮掩,那以後對工作也是這樣要誤事的。我聽到不少對他的負面議論,說他這人孤傲得很,今天也算有所體會了,衛紅啊!你應該考慮一下到底我們該不該扶持這樣的人?”
“我不考慮!”劉衛紅堅決地答道,隨即擡起一雙有點泛紅的大眼睛望着中央調查組組長說:“乾爹你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保證讓夏天來市政府認真履行常務副市長的職責,如若不然,我也上清風觀出家當女道士。”
中央調查組組長臉上那飽經風霜的每一條皺紋都抽動了一下,老人愣怔了好一會兒才用手指頭梳理了一下花白的頭髮,笑道:“乾爹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他就是我未來的乾女婿?”
“可以!”劉衛紅一咬牙回答,臉上飛起兩片紅霞,把老人高興得合不攏嘴:“好好好,你的終身大事其實一直讓乾爹掛心,我一定要見一見這個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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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調查組組長想見夏天,但他不知道他的乾女兒這幾天也沒見過夏天,因爲夏天在幾天前已經被清風觀主持圓天大師召進桃源洞中閉關了,一同被召集進去的還有黃水兵和幾位道長,據守在三清大殿秘道門口的小道士講:師傅幾日前已滿108歲,可能要昇天了,召集各位重要弟子是交待後事,任何人不得打擾!
劉衛紅不得不在市政府新領導班子成立大會召開前十分鐘對乾爹撒謊說夏天病了。
現在,從中央調查組組長辦公室出來的劉衛紅帶着黃紅英和胡小冬又來到了清風觀三清大殿,但是還未跨上大殿門外石梯就被一排神情悲傷的道士們攔住了說:“師傅要昇天了,三清大殿清場,除我道門弟子,任何閒雜人員包括遊客一律不得擅入!”
胡小冬伸長頸項望着大殿內密密麻麻的藍色道冠和濃烈的香火,撅起嘴說:“這龜兒老道士早不死遲不死,他是不是有意不要我們的夏市長出山呵?”
“你不要對師傅出言不遜!”跟圓天大師見過幾次的黃紅英掀了胡小冬一下說:“師傅能掐會算,謹防喊你一路昇天。”
胡小冬本來想跟黃紅英拌嘴,但還是忍住了,因爲劉衛紅望着那飄出團團香灰煙霧的三清大殿哭了,說:“完了,圓天大師可能要傳位於夏天,咋辦嘛?”
劉衛紅說對了。
桃源洞內,從洞頂懸吊下來的三盞清油燈照着盤腿坐於一圓塌之上的圓天大師,他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唯雙眼還炯炯有神,輕輕翻動乾枯的嘴脣對跪在面前的夏天,黃水兵和另幾個道長說:“七天前爲師已經禁食,只喝草藥湯除腥去垢,今天已經得到一潔淨真身將要羿化成仙,這是解脫凡間苦惱的極樂之事,爾等不必憂傷,要學我先祖莊子在其妻過世時鼓鉢而歌,爾等可記下了?”
“記下了!”夏天和黃水兵們泣不成聲地對着青石地面連磕三個響頭。
圓天大師招手把夏天和黃水兵叫近塌前,先對黃水兵說:“你是俗家弟子,道門清規可以不守,但是我道家的正道精神不能丟,爲師去後,切不可再入江湖,與惡棍爲伍。”
黃水兵擡起淚眼道:“師傅放心,我早已洗心革面,如有反覆,天地不容!”
圓天大師又對夏天說道:“你天性純真,與我道門有緣,故爲師賜你天地真人道號,爲師去後由你繼任清風觀主持,傳承弘揚我道家精神。”
夏天淚流滿面,已經傷心得說不出話,只不斷地點頭,忽然,見圓天大師和他的坐塌向後移動,而且他身後那片畫了八卦圖的巖壁曦開了一個圓拱型的洞口,只是黑糊糊的沒有光亮,眨眼之間,圓天大師和坐塌一起倒退着沒入洞口,緊接着傳出乾澀而爽朗的笑聲:“爲師去矣!爾等好自爲之吧!哈哈!”
“師傅啊!”喉頭哽咽的夏天這才喊出聲來,跳起來向洞口撲過去,但立刻感到洞裡一鼓強大的氣流衝出來攔住了他,黃水兵又從後面拉着他,只見那洞開的八卦圖又合上了。
三清殿外,被阻攔於石梯下的劉衛紅,黃紅英和胡小冬眼巴巴地望着道冠雲集但又肅穆寂靜的大殿內,過了一會兒,但見太上老君巍峨的塑相下秘道門嘩嘩嘩地開了,身着道冠道袍的夏天坐在木輪車上緩緩而出,黃水兵和幾位道長也跟在後面出來侍立兩側,全都雙眼含淚,神色悲傷,一位道長上前一步,嘶聲喊道:“祖師昇天啦!”
成方陣肅立的道士們齊刷刷跪下,大殿內蕩起一片哭聲,片刻之後,那位剛纔宣佈祖師昇天的道長又雙手拉開一卷黃紙舉起來朗聲念道:“祖師遺命:天地真人繼位清風觀主持,衆師兄弟參拜新主持!”
“完了、完了!”在大殿外看得真切也聽得清楚的胡小冬一跺腳嘆息道:“這下子夏天不得出山了,我們咋辦?這不是弄來看到稀飯化成水,這狗日的老道士你遲幾天死嘛!”
已經被大殿內的氣氛感染得眼含熱淚的黃紅英正想罵胡小冬,卻見劉衛紅突然撥開攔路的道士衝上石梯哭喊道:“夏天!你不能當那個主持!”
正從木輪車上走下來與師兄弟們互相行禮的夏天聽到了劉衛紅嘶啞的聲音,也看見了她那一身雪白的跳躍的身影在大殿烏紅的門框外晃動,幾個道士手拉手築成人牆阻止她往裡面衝。
黃水兵戴上金絲眼鏡看清了情況後對夏天說:“乾脆讓她們進來嘛,有地方政府人員參與儀式在歷朝歷代都有例可循。”
夏天道冠下那提前佈滿皺紋的額頭皺得更緊了,濃眉下的大眼睛再次閃出淚光,向前兩步,對剛纔宣佈他繼任主持的道長嘀咕一句,那道長立刻高聲喊道:“傳新主持之命,關閉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