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子不行!”萬老五斷然說道:“估搗幹又要給夏天他們找到裝怪的機會。我們可以多給錢噻,原來他們一人給五萬,我們給十萬,我不相信那些家長還不動心,媽的反正這地震過後錢多來不曉得咋個用,我喊李元國給你們多劃點錢。”
“問題是李元國幹不幹嘛?”萬老九望着他五哥那蠻橫而又高明的表情說。
“他敢不幹!”
自認爲逮着李元國短處的萬老五胸有成竹,可是這次估計錯了,李元國就是敢不幹,他對像進自家屋門一樣門都不敲就進入常務副市長辦公室的萬家兄弟說:“B鎮鎮長的事已經違規,我還不知道怎麼跟錢市長交待,如果再違規劃錢,就算沒人舉報,我的政治生命也會結束的。”
萬家兄弟傻了,萬老五想發作又找不到藉口,看上去已經拿橫了的李元國那樣子明白地告訴他自己對任命萬老九當鎮長的事非常後悔,如果再逼他就堅決不會幹了,也無所謂那個跟玉壘山夜總會小姐寧妹幹事的視頻曝不曝光了,反正都是下課。
萬老五沒發作,萬老九就主動找臺階下說:“李市長你別生氣,我是來跟你請示的,如果不行就當我沒說嘛。那我們鎮上自籌資金可以嘛?”
“在政府職權範圍,符合法律和政策,可以!”
李元國打起了官腔,等萬家兄弟走了之後,他氣得一拳打在辦公桌上,還抓起陶瓷水杯就想扔到地下,半開着的辦公室門被敲了兩下,傳過來田萬全那特有的皮笑肉不笑的聲音:“那是我在景德鎮給你帶回來的呵!”
李元國長嘆一聲放下水杯。
田萬全聽了李元國大概介紹後說:“元國啊!學校的事確實是老錢的一塊心病,如果萬老九真能把它抹平,以後在老錢面前就比你的面子大呵!這龜兒萬老九才當了兩天鎮長就要跟你爭功啊?你當初、、、、”話說到此田萬全打住了,因爲被萬老五打過的李元國這些天一直沒對他說自己主張提拔萬老九去當鎮長的真實原因,田萬全也估計到他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人家手裡,只是不好多問,還抱着兩邊不得罪的心態投了贊成票。
“你是說我爲啥提拔他嘛?”李元國掩飾道:“還不就是擔心他們到市委機關來肇事嘛,龜兒子軍閥惹不起的嘛!”
“哦。”田萬全疑惑地應了一聲,依然皮笑肉不笑的說:“也是,不過不能太放縱了,今天你不給萬老九劃錢是對的,要解決學校的問題也應該是市政府牽頭,由我們來唱主角,不能讓萬老九把功勞佔完了。”
“他們要自籌資金,”李元國無力地癱倒在老闆椅子上說:“龜兒地震了八方都在捐款,他們鎮上可能也拿得出錢,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真的一個娃娃賠償十萬,他萬老九真要出一下風頭也不知道?”
田萬全沉默了,在沉默中拿定了一個主意:決不能讓學校豆腐渣工程害死幾百學生的事件圓滿解決,要讓它成爲錢江的一個甩不掉的麻煩,不然他老田就沒有取代他的機會。
幾天以後,京城又有重要領導要到災區視察,田萬全暗暗叫好:這回讓災民們攔車告狀,看你幾爺子咋脫得了手?
萬老九果然在他五哥的支使下準備自籌資金提高中學遇難學生的賠償金,額,他要“自籌”的第一步就是挪用地震前就劃拔到岷江鎮的一筆修路專款一千萬。省上交通部門早就規劃了要修一條連通S市和省城的雙車道直通公路,B鎮是首當其衝被佔地的鄉鎮,是大地震把這件事擱了下來,前期用於對農民的安置費一千萬也擱在了B鎮。
“那龜兒路還修不修都不曉得?”萬老九把夏天和胡小冬召集到辦公室說:“我們先把它挪來用了,把學校頭這股火按平再說。”
“那二天要修路又咋整呢?”胡小冬習慣性地用指頭梳着腦袋上的幾根毛說:“從現在的形勢看,地震過後各方面的建設速度、規模都要加快加大,這路是肯定要修的。”
“修的時候又喊他們拿錢來嘛!”萬老九躺在老闆椅上怡然自得地吐出一串菸圈,高蹺着的二郎腿又晃動起來道:“實在不行嗎把救災款弄出去頂到嘛,反正我們又沒揣在私人包包頭。”
“我不同意!”夏天從沙發上站起來說:“第一個這是修路的專款,上面有文件的不能亂用,第二個我仍然堅持我的觀點,中學的問題要解決,主要的不是賠償,而是法辦張正輝。”
萬老九的二郎腿不晃了,本來很輕鬆地掛着笑容的泡泡臉沉了下來。
胡小冬心裡跳了一下,臉拉長了,他知道勉強維持了幾天的和平共處的局面要打破了。
依萬老九在黑道上的脾氣,這種情況下他絕對是桌上一巴掌或跳起來給對方一拳頭,但是現在面對夏天,再想到樓下聯防隊那個連他五哥也鎮不住的張昂,只得忍住了。這兩天他五哥又找了當過官的朋友來教他怎麼當官,他強制自己冷靜下來,把目光移向胡小冬,胡小冬卻埋下腦袋沒表情,只讓萬老九看清了他額頭頂上幾根毛。
“既然我們三個統一不了,”萬老九坐直身子說:“那就把這件事交鎮上辦公會討論。老胡,你馬上通知所有委員到會議室開會。”
辦公會上,除去夏天和胡小冬在外的五個委員在萬老九閃閃如電的目光裡都對挪用修路專款賠償遇難學生的提案投了贊成票。這幾天萬老九在他五哥的授意下分別找過所有委員談話,萬家兄弟在S市橫行十多年了,連市長都敢打,哪個敢惹呵?
開始說自己棄權的胡小冬最後也舉手投了贊成票。
夏天氣得血壓又升高了,前些日子遇刺被打傷的肩膀也痛了起來,他乾脆到鎮醫院病房裡躺了下來,很少回鎮政府辦公。張昂就每天在醫院裡陪着他,跟他彙報鎮政府裡發生的情況:籌集了大筆資金的萬老五已經與部分學生家長簽署了賠償協議,一些見錢眼開的主已經按了指印承認協議上“房屋倒塌是地震引起的,不存在質量問題”的條款、、、、
墊着疊好的被蓋斜躺在牀上的夏天肩膀又一陣刺痛,嘆息一聲想罵:“農民啊!”但又想到張昂也是農民,自己也是農民的兒子,就沒罵出口,又問張昂道:“老胡呢?他這幾天在幹什麼呢?”
“他龜兒子那房子上的冬瓜嗎又滾到那邊去了嘛。”張昂呸了一口說道:“天天跟萬老五帶路,下鄉,利用他的各種關係做工作,不然咋會有人簽字呢?”他說到這兒時咬緊了牙齒,見夏天無奈地沉默着,又道:“夏鎮,那劉記者那麼硬的牌子,又那麼喜歡你,你咋不利用她來干涉一下現在的局面呢?”
“、、、、”夏天欲言又止,他本想說劉衛紅她爸爸愛民省長已經走了,她辦點從警察局要人的小事可以,但要干預與各方面有利害關係的大事是給她出難題。但夏天不願意對張昂講這些,咂咂嘴後說:“她現在處於車禍傷口的恢復期,氣不得,等一段時間她好了再說嘛。”
“等她好了擔心啥都冷了?”張昂搖搖頭說:“我看還是隻有靠我們自己,我剛聽說中央領導過幾天又要來,老子到時候去攔車告狀。”
“這也是一個辦法!”夏天眼睛一亮,張昂卻衝他擺手說:“你不要參與這個事,我們反正是掛不起檔的災民,叫花子變了討口子在、、、、”
張昂和夏天在醫院裡密謀如何找視察災區的中央領導告狀。
李元國和萬老九也在板房辦公室裡商量如何對付災民找中央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