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什麼,從剛纔開始,赫奢的表情就好像是凝固了一樣。不同於之前的冷淡,他的臉上好像隱隱的透露出了一種不同尋常的神情。我不免猜測,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赫奢露出這種眼神。
狹窄的墓室裡颳起了一陣詭異的陰風,不停的吹動墓室正中央的紅色幔帳。赫奢呆呆的看着整中間擺放的大牀,一動不動。正當我們幾個想要湊過去看看什麼情況的時候,一陣更猛的風吹來,將牀上的紅色幔帳吹落,裡面露出了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
第一眼,我就被那女人的美貌給震驚,久久移不開眼睛。這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人。潔白的皮膚,修長的身形。一頭烏黑的長髮從頭垂到了腰,隨着陣陣陰風不停地擺動。臉上未施米分黛,但已經是絕世的容顏。
這是,這是活人嗎?
更令我震驚的是一旁的赫奢。在牀上的幔帳被全部吹落,他看見了裡面女人的瞬間。便雙膝跪地,將食指放在眉間,低聲說了句‘幽女天佑’
這句話剛剛落地,便在我的腦袋裡炸開。
幽女天佑,我永遠記得這四個字。當時在帽兒山下通天殿的密室裡,我和馬思哲找到的那本古籍記載過,那巫在得知來人是哈尼族幽女的時候,跪地說過這句話。
這時身後通通兩聲,只見四眼和李佐也跪在了地上。照着赫奢的樣子,將食指放在眉間,說了句‘幽女天佑’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思維有點跟不上。
這麼說,幔帳裡這個赤身裸體的女人就是哈尼族幽女?那赫奢和他們兩個是什麼身份?不會是在嚇唬我呢吧。
‘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站在赫奢的身後冷冷的問。
‘你覺得呢’赫奢將手放下,慢慢的起身,回頭轉向我。
‘茶館老闆’
赫奢輕輕點頭‘這麼說到也沒錯’他擡頭看向我‘我,李佐,謝漢庭,還有之前在外面的那些神秘人,都是哈尼族人’
赫奢語氣淡淡的講述,好像在這一刻終於打算把這些事情都告訴我一樣。
‘所以呢’
‘正如你在帽兒山下所見,這些精妙的機關,難以解釋的現象,都出自千年前的一個國家,古滇國之手。而那個國家的先民,正是我們哈尼族人’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做什麼反應,只好一動不動的聽赫奢說。
‘古滇當時有着發達的青銅文明,健全的文字語系,完善的社會機制’赫奢帶着回憶慢慢的說道。
‘等等,古滇國不是沒有文字的嗎?’
‘那是你們認爲的,事實上古滇國的文字語系是相當成熟的。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古滇國就好像是在一夜之間滅亡了一樣’
古滇國的滅亡自古以來都是一個未解之謎,更是困擾考古學界的一個難題。因爲我們所瞭解的古滇國,它沒有文字,所以就少了很多的歷史文獻。
關於滅亡時間,政治文化,都無從考證。當年石寨山的挖掘,算是對於古滇國的青銅文明的瞭解,有了一個很大的飛躍。但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什麼進步可言。
關於古滇國的滅亡之謎,一直都衆說紛紜。有人猜是疾病,有人猜是戰爭,衆說紛紜。多少年也沒個準確的說法。
但是就算古滇國的滅亡是個未解之謎,跟赫奢又有什麼關係。難道赫奢還是一個潛在的考古愛好者?這有點不太可能。
想到剛纔赫奢對幽女行的大禮,我好像知道了什麼。
‘難道,你是?’
‘我是幽女一族的後人’
我撫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氣。還有這種事情?這他媽也太扯了吧,這時候還有門派種族之分?如果赫奢的祖先是幽女,那他的現在的族人該叫他什麼?幽男,幽子,還是幽靈?
‘古滇過滅亡了,但並不是所有的族人都死了。仍然有幾脈人順利的活了下來。其中就包括我幽女一族。很奇怪的是,古滇亡國了以後,沒有人提起過亡國的原因。真相被一代又一代的掩埋,到了今天,已經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既然沒有人提,而且這都是幾千年的事了。你現在爲什麼這麼糾結這些事’
如果赫奢這時候要是說什麼就是想要一個答案,一個亡故滅族的答案,那他肯定就是在耍我。
幾千年了,山河變換,朝代更迭。說穿了,幾千年的前的事跟他有毛關係,這時候要是跟我說他還在糾結幾千年的事,那不是在耍我那是在幹什麼。
‘如果日子就這麼安靜平穩的過,自然是沒有人提他。可就在這幾百年之間,發生的事情越來越不對’
幽女一族一直都有能預測和占卜的能力,這種能力體現在占卜國家運勢,預測陰晴風雲上。跟什麼算命看相沒什麼關係。雖然國滅了,但是幾千年來,每年爲古滇國占卜的習俗並沒改變。可能先人想讓後人以這種方式來紀念曾經那個轉瞬即逝的國家。作爲幽女一族最後的血脈,占卜的任務就交給了赫奢。
但赫奢發現,這幾百年之內,古滇國的國運,好像有慢慢復甦的傾向。一個在歷史上如曇花般轉瞬即逝的國家,在滅亡了幾千年以後,突然有了甦醒的跡象,這不得不讓人毛骨悚然。而且據赫奢的觀察,他復甦的速度好像越來越快。
這個加速的趨勢是從一個時間點開始。
‘什麼時候?’
赫奢看向我‘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那就是姥爺修好水庫的時候。
‘所以說,帽兒山水庫下的一切,跟這件事也有關係?’按照赫奢的說法,在這幾百年之內,古滇的國運已經開始有了復甦的跡象,姥爺修的水庫,加速了這件事。
‘可以說那個水庫是一個很關鍵的結點,就像當時你們發現的一樣,帽兒山是個機關,遇水就會不停的把人捲進來,來給通獄屍龜養食。也就是從養食被捲入開始,這個國運復甦的跡象開始明顯加速,所以我覺得,這兩者之間一定有什麼關聯’
‘這意思就是說,不停的吸入養食,會讓古滇國的國運越來越強,那麼最後呢,強到了一定程度又會怎麼樣。’
‘我現在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問題,如果我不加以阻止,最後會演變成什麼樣子。帽兒山的事你也見識到了,後果一定會很嚴重,我冒不起那個險’
赫奢提帽兒山,我突然想起來‘當時去帽兒山的人,爲什麼一定是我?’
赫奢用了很多的手段,又是模仿我姥爺的筆跡,又是跟蹤我。沒準當時那個給我找鐵皮盒子的神婆都是他找人假扮的,他費了這麼大的心思,讓我去帽兒山下面,到底是爲什麼?
‘以爲這件事,只有你去做纔可以’
赫奢這一句話,又讓我想不通了。
‘我不明白,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考古隊員,你如果想要這件事情保靠的話,你大可以找一個有經驗的地串子,何必要找我呢’
全村幾百人的性命,不是小事,他沒必要找一個一點把握都沒有的人。
‘因爲只有你可以’
赫奢說了句和馬思哲一樣的話,看來我們之前的猜測方向基本是對的。我本身有着某種特質,讓我能做一些別人做不了的事。
‘這個只有我可以的意思是什麼’
‘那個鐵皮盒子裡的銅球你還記得嗎?’
我點頭,表示記得。
‘那個銅球,只有你可以把它放到銅鏡前的縫隙中,因爲你命格和常人不同’
關於我命格的事,我聽我媽提起過。是我滿月的時候,路過我家的那個和尚說的,後來我們家人能夠躲開帽兒山的詛咒,也都是因爲我異於常人的命格。但是具體有什麼不同我還真不知道。
可這事,赫奢又是怎麼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