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長風山寨剛破曉便忙碌起來,此處人聲鼎沸,至午時,前往長風山寨的山林已有人馬走動,長風山寨大門全開,守門小哥臉上帶笑,歡迎賓客。

等差不多到了吉時,賓客已將院子坐滿,喜堂內外更是喧鬧聲不絕。

季長風換上喜服,鮮豔的紅,襯得滿面笑容。

“當家的,快到吉時了。”季大齊爲季長風檢查一遍後說道。

“樓先生可好?”季長風擔心樓清。

季大齊道:“一切安好,就等當家的迎親。”

兩人雖然都在長風山寨內,可爲了避嫌,季長風早已不在他的院子住,雖然離得近,可迎親還是要的。

“好,陪我接夫人去。”稱呼換了,季長風臉上笑意更甚。

樓清身上的喜服款式跟季長風的是一樣的,很合身,一看便是用了心思,孫姨本想幫樓清梳髮,卻被樓清拒絕了,他將長髮用簪子固定住,露出纖細的脖子。

本就生的無雙,雖不重裝扮,可膚白如瓷,在喜服的襯托下一眼驚豔。

孫姨將他看着,不由得想,若真是個女子,該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雲蛋蛋也穿着喜氣的衣裳,見樓清如此美麗,由衷的讚歎:“爹爹,你好美啊。”

樓清低頭,圓滑的指腹撫摸着雲蛋蛋細嫩的臉頰:“蛋蛋也好看。”

雲蛋蛋抱緊樓清的大腿,感嘆一聲:“爹爹你這樣說人家會害羞的。”

樓清無言。

消得一會,門外響起腳步聲,庸醫喊道:“樓先生,可準備妥當?寨主來迎親了。”

迎親...樓清五指握緊,心臟猛的一抽。

“嫁給我,不用怕。”季長風的話又陰魂不散般在耳邊響起,樓清搖搖頭,告誡自己,自己的機會在三個月後,如今只能順着季長風的意願做。

“蛋蛋,我們走吧。”樓清將雲蛋蛋牽了過來。

木門被人從裡打開,樓清一身紅,牽着雲蛋蛋從裡面走了出來。

連閱歷最深的庸醫見到樓清都倒抽了口氣,後爲自己的失禮搖頭,這個人究竟是怎樣在東南縣生活了五年的?

樓清牽着雲蛋蛋從房間走下回廊,本該有人背的,可這些都省了,樓清直接去了大門,季長風就在人羣前面站着,同是一身喜服的他,儘管有着礙眼的大鬍子,卻因身子高挑而鶴立雞羣。

衆人鬨鬧聲中,季長風擡眸看他的“夫人”,這一看,也失神片刻。

“季寨主?”

樓清乾淨的聲音傳入耳畔,季長風一驚,隨後失笑:“夫人,你好看的讓我看呆了。”

樓清被他的稱呼羞到了,見人羣起鬨聲又重了,本因要“嫁了”而蒼白的臉迅速染上紅暈。

“季寨主,請注意言辭。”

季長風見他還將言辭兩字加重咬音,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我喚你夫人可是有錯?倒是夫人你,馬上就要過門了,還如此見外。”

樓清眼角微抽:“我們可還沒拜堂。”

季長風笑道:“夫人是想跟我在此拜堂?”

樓清很識相的沒再做聲。

季長風走到他面前,牽過雲蛋蛋的另一隻手,看着樓清笑道:“這迎親不錯。”

衆人聽後哄哄大笑。

有人道:“季寨主好福氣啊。”

邱尚也在人羣中,還在前面,看見這一幕,眼中含着似是委屈的淚水:“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季長風與樓清就這樣,在萬衆矚目下,一人牽雲蛋蛋的一隻手,從季長風的院子步步到喜堂。

喜堂還有其他賓客,都是季長風的好友,樓清從未見過,其實季長風也不會讓樓清去見,因爲要麼是山賊要麼是土匪。

喜堂裡,原本該坐着高堂的位置,只有兩個靈位牌。

樓清看清了,一個是季長風的父親季正林,一個是他的母親,樑思女。

樓清的目光偏移,落在側臉緊繃的季長風身上。

季長風似乎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在乎這場婚禮,連兩老的靈位牌都請出來了,這是不是說明,自己的機會又渺茫了?

樓清心思百轉千回,季長風卻不知他在想什麼,還沒注意到,樓清就收起了悲傷的表情。

常昶喊:“一拜天地。”

季長風與樓清同拜。

常昶再喊:“二拜高堂。”

季長風望着那兩個靈位牌,目光深沉,樓清先低下頭,季長風隨後。

常昶最後喊:“夫...夫對拜。”

衆人聽他停頓,才知這話拗口,而他們居然不覺得奇怪,真是奇怪了。

樓清被送回了喜房,那喜房他住了半個多月,早已熟悉,可現在這房裡,龍鳳燭燃燒。

龍鳳燭照的滿是紅光,樓清坐在牀上,卻覺得無所適從,他就這樣,跟季長風喜堂三拜,成了夫夫。

樓清此時,茫然,無奈,羞憤...好多種情緒將他的心頭佔據着,他知道不該,不該同季長風成親,可...

因何就穿上了喜服,拜了那堂...

季長風推開房門走進,一眼便見樓清坐在牀上發呆,燭火的紅映在臉上,卻還是照見了幾分蒼白。

季長風關上門,樓清也醒過了神。

樓清見到季長風,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挪去,心咚咚咚的跳。

季長風將樓清的緊張視而不見,倒了喜酒,要跟他喝交杯。

酒杯遞到了樓清的面前,樓清卻盯着那杯子不接。

“夫人。”季長風的聲音低沉,低沉的沒有情緒,在這大好的日子裡。

樓清木訥的接過,季長風勾着他的手臂,彎下身子,一飲而盡,樓清在他深邃的目光裡,學着他的動作,將交杯酒飲下。

季長風將酒杯放在牀前的矮桌上,自己在樓清身側坐下。

牀動了動,樓清挪開了幾分。

季長風不顯聲色的靠近幾分。

樓清再挪,季長風再靠,如此糾纏,直到樓清抵着牀頭,再無位置可移。

季長風的視線仍將他看着:“原來夫人喜歡玩這種小遊戲。”

季長風將樓清的疏離說成是小遊戲,讓樓清不知他到底是何感想。

樓清低低道:“其實我更想和寨主玩死生不相見的遊戲。”

“哦?”

“我知寨主不會同意,可還是想問問。”樓清低着頭,下巴幾乎埋入衣領。

季長風覺得好笑:“既然知曉我不同意,又爲何問?是夫人喜歡多此一舉,亦或是...不死心?”

不死心?是了,他從未死心過,不嫁不成親,可卻由不得他,樓清吸口氣,平復情緒:“是多此一舉,因爲寨主總會變着法讓我死心。”

季長風忽然不搭話,任着樓清最後的音調在喜房裡消失。

樓清把話說得哀傷,季長風感覺到了,其實有時連他自己都在想,爲何要爲樓清做到這份上,樓清喜歡誰是他的事,對方是男是女也輪不到他管,他這樣幫樓清,想來還是因爲,樓清初到東南縣,便自掏腰包,自己建立清行書院,自己做夫子,讓窮孩子上學堂,對誰都一視同仁。

沉默在蔓延,樓清低着頭,季長風握着那塊龍形玉佩。

“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你不用想那麼多。”沉默許久,季長風忍不住道。

樓清還是不說話,季長風便望進他的眼眸說道:“我說過,嫁給我你不用怕,我會護着你,不會讓你承受任何傷害,你不用懷疑,信我便好。”

樓清的呼吸忽然沉重。

季長風將那塊龍形玉佩放到他敞開的手心:“這是二弟送你的新婚禮物,二弟遠在外鄉,趕不回來參加婚禮,還望你包涵。”

龍形玉佩的刻紋精細,玉面冰涼,是塊上好的紅玉。

“我們終將和離,你無須如此破費。”樓清提醒他。

季長風無謂輕笑:“這是二弟送你的,可不是我破費。”

見季長風沒有反悔,樓清面色稍緩。

季長風觀他神色,此時有如月華,溫柔如水:“今日忙碌,顧不得吃食,現下大事落定,我已讓孫姨給你做了宵夜,待會吃了,就早點休息吧。”

季長風此話一出,樓清錯愕擡眸。

視線相對,樓清纔看見季長風眼中的光亮。

“你...”

“夫人。”季長風很無恥的調笑樓清:“你這樣看着我,莫非是想我留下來與你,洞、房、花、燭。”

春宵一刻值千金,季長風可不想做一擲千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