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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皇帝面前, 季長風和樓清都沒想明白皇帝爲何要見他們!

皇帝在滿園風華南邊的一處院子裡,他被一應官員簇擁在前面。

眼前是盛開的花,身後是硃紅的樓閣, 兩旁站着一堆官員, 左右兩邊靠的最近的兩位, 季長風和樓清都認得。

皇帝明黃的身影最爲顯眼, 他貴氣逼人, 霸氣側漏,在看到季長風和樓清的時候,溢出一笑, 頓時爲他英氣的面貌柔和了幾分。

高福走到皇帝面前,福禮道:“皇上, 二位公子來了。”

皇帝擺擺手, 高福退到身後。

季長風和樓清跪下拜禮, 異口同聲道:“草民季長風(樓清)拜見皇上。”

皇帝微彎身子,伸手將兩人扶了起來:“免禮。”

皇帝扶人, 這可是莫大的尊榮,身處皇帝身旁兩側的官員看見了,都面露驚訝。

只有皇帝左手邊的張遠道面目含笑。

兩人再謝:“謝皇上。”

皇帝道:“樓昕,當年一別,也有數年未見了吧。”

樓清一顫, 哆嗦道:“皇上...”

皇帝笑道:“這些年可好?”

樓清揖禮道:“謝皇上惦記, 草民一切安好。”

皇帝道:“你好了丞相可不好, 你這一走就是六年, 丞相飽受骨肉分離, 見不得之苦,可憐天下父母心。”

樓清連忙再跪:“還請皇上降罪。”

樓清沒說恕罪, 而是降罪,便是將當年‘離家出走’,害樓丞相‘骨肉分離’的錯歸結到自己身上。

不管樓丞相如何想,外人此時也該清楚了樓清的身份,知道這便是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丞相家離家出走的主角。

“樓丞相教子有方,儘管你當年不懂事,不辭而別,今日卻做了爲國爲民的好事,也算是功過相抵了。”

樓清呼出一口濁氣,不敢太明顯,卻讓皇帝知道了,皇帝更是瞭然一笑。

被皇帝誇獎了的樓丞相從右側站了出來,略一彎身,揖禮道:“多謝皇上。”

季長風偷偷看了眼,他看過樓丞相的畫像,可不比看真人,這一看才知樓清與他的面目有幾分相似,雖然已快知天命,可依舊能從這張保養得宜的臉看出當年的風華絕代。

皇帝道:“今日好事成雙,朕心甚悅,各位大人陪朕走走這園子吧,對了,你兩也一塊來。”

衆人又是一陣恭維奉承,皇帝說完便先走了,張遠道緊隨其後,卻在轉身時衝樓清眨了眨眼。

樓丞相在樓清面前走過時,眼光略作停留,樓清喊道:“爹。”

樓丞相併未應答,似乎那抹停留是樓清的錯覺。

樓清和季長風在最後邊,正想隨之而走時,他們兩人都感覺到熱烈的注視,兩人同時看去,是位青年,面容和樓丞相相似。

樓清對上他的目光,真的愣了,四道視線在空中對視片刻,樓清才低低的說了聲:“兄長。”

青年似乎看出了他的低語,許久才點了下頭。

青年走在最後面,季長風與樓清和他還是保持了一點距離,季長風壓低聲音在樓清耳邊道:“樓彥?”

樓清點點頭,他看着前面那道偉岸的身影,想起很多年前的事:“兄長對我,還是有些情誼,只是爹不喜他與我親近。”

季長風沒搞懂皇帝這一出是什麼意思,但絕對不是在見了樓清時就將他認出。

那告訴他樓清就是樓昕的人是誰?張遠道還是樓丞相?

這個問題直到遊園結束,季長風都沒敢肯定。

他甚至因皇帝這一出,拿不準樓丞相的意思。

皇帝大庭廣衆之下召見,更一語道破,致使樓清不管如何都得回去樓家,這樣一來,他和樓清的行動就會受阻。

他想要混進去的可能性也被大大降低。

遊園結束之後,張遠道悄悄拉住樓清,對他囑託一句:“我先同皇上入宮,晚點再回樓府找你。”

樓清重重一點頭,張遠道這才鬆開人快步跟上皇帝。

皇帝摒退了衆官員,只留張遠道一人同他入宮。

衆人對此現象已見怪不怪,等皇帝一走,他們就將目標轉到樓丞相身上。

“恭喜樓丞相,終於尋回小公子。”

“這等好事,丞相可真要好好慶賀一番,小公子深明事理,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樓丞相的目光落在挺直了背脊的樓清身上,他笑了兩聲,幽幽道:“小兒不懂事,讓各位大人見笑了。”

忙有人上前附和。

樓清低着頭,不搭話,靜靜地聽着,像一個做錯了事正等大人批評的孩子。

季長風站在他身旁,目光‘飄動’,與樓丞相匆匆一對,又快速移開,學着樓清那樣低下頭,做出一副‘恭謙’的模樣。

那邊張遠道和皇帝走遠了,皇帝見張遠道神情愉悅,心情也越發好:“你打算如何報答朕?”

張遠道自然知曉他說的是什麼事,也笑道:“微臣不是已經幫皇上解決難題了?”

皇帝不以爲意:“司徒毅也能解決。”

張遠道道:“微臣不懷疑司徒大人的能力,但皇上也不能磨滅微臣的功勞。”

“強詞奪理。”皇帝雖在責怪,可眼神卻含着寵溺,他道:“有好日子他不過,非得回來趟這渾水,難怪你爲他操勞。”

張遠道鄭重其事的停下腳步,皇帝受他忽然動作,也停了下來,卻見他拱手,揖禮:“避免不了的事就任其發生,臣要盡最大的可能護着他,好友間的事,三言兩語道不盡。”

當年樓清彷徨無助時他不在身側,今時既然樓清選擇了這條路,他就會助樓清一臂之力,最細微的,是能護他一些。

皇帝脣角含笑,將人扶了起來:“你說這話,可是想要朕吃醋?”

張遠道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如三千春風,桃花盡開:“若當年阿昕不走,我該會愛上他。”

“哦?”皇帝眼眸微眯:“那真是可惜了。”

過不去的事說不來可惜,張遠道比誰都明白,他和樓清,最好是至交。

樓丞相將終於尋回愛子的‘喜悅’維持在‘慈祥面目’上不過須臾。

轉個身,他的表情便是衆人所熟悉的那樣嚴肅剛正。

他對樓清的不喜,連假裝的時間都不願花費。

皇帝走後,樓丞相也從滿園風華離開,樓彥緊隨其後。

樓清和季長風亦步亦趨跟着。

因拿不定樓丞相的心思,季長風只好見機行事,樓丞相未開口讓他離開,他就當做不知,反正是個‘山賊’,粗鄙庸俗纔是本性。

樓清要做一個‘知錯而後改’的孝順兒子,他是樓清的‘救命恩人’,樓清邀請救命恩人回府居住很正常。

但是這正常並不在樓丞相的點頭範圍之內,他只要說不,季長風就進不去樓家的大門。

從南門出來時,守衛兵和戶部官員見了樓丞相與樓彥,都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對跟着他們後邊的樓清與季長風只拿眼角瞥了眼,以爲是哪個富紳想要高攀當今丞相,因此眼神也變了味道。

樓丞相來時坐的是馬車,車伕還是熟面孔,在見到樓清時也愣了會神。

他衝樓清多看了兩眼,才斷定自己沒有看錯,二公子回來了。

樓丞相在上馬車時終於想起自己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用着居高臨下的目光道:“想必你不急着這一時半會,回樓府的路也該記得,我便不留你同車了。”

樓清揖禮道:“不敢勞煩父親。”

“彥兒,我們走吧。”樓丞相深深地看了眼樓清,彎身進了車廂內。

樓彥站在樓清的面前,在樓丞相進去之後,他的眼神含了許多說不清的意味,看着樓清的目光很複雜。

樓清似乎未曾察覺,他又對樓彥揖禮道:“兄長別讓父親等急了。”

樓彥似乎在嘆氣,可沒有聲音,他眼眸裡的惋惜一眨而過,快的無人看清。

“早些回來。”儘管他說的是親切的詞,可他的聲音沒有感情,就像在陳訴一句話,對方也不是他的弟弟。

樓丞相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樓清卻大明大義,季長風早早就知樓家出了個奇葩。

如今見了樓彥,季長風是坐實了他的所想。

樓清不愧‘先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