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季長風跟常昶庸醫細聊了會,雲蛋蛋一開始是在他的懷裡打瞌睡,後來就直接睡了,等他醒來,已是未時。

雲蛋蛋的小手揉着眼睛,一醒來就看見季長風坐在牀沿,正笑着。

“爹。”小孩子的聲音本就柔軟,剛睡醒時更顯稚嫩。

季長風的雙手伸過雲蛋蛋的腋下,將他托起,讓他坐的舒服一些,兩父子就在牀上說話:“餓不餓?”

“餓了。”

季長風擡手撫摸他的頭:“爹帶你去吃東西。”

雲蛋蛋很高興,他已經很久沒和爹一起吃飯了,雖然只有一天一夜。

季長風給他洗乾淨了臉,梳好頭髮,把他打理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才帶着他回去自己的院子。

孫姨正在給點完了的燭臺換上新蠟燭,季長風是直接找她的,過程中並未回他的房間。

“孫姨,去煮點面,蛋蛋還沒吃。”季長風道。

雲蛋蛋聽他只要了一份,好奇問道:“爹你不吃嗎?”

季長風笑了笑:“爹吃了,在你睡着的時候。”

孫姨安放好最後一根蠟燭,走到他們面前:“蛋蛋睡醒了?”

雲蛋蛋臉上還帶着剛醒的慵懶,所以很容易看出:“孫奶奶我睡醒了。”

孫姨笑:“蛋蛋等會,孫奶奶這就去給你煮麪。”

“謝謝孫奶奶。”

孫姨走後,季長風將雲蛋蛋放在軟墊上,自己跪坐下來,給他倒了杯溫茶。

雲蛋蛋半抿着喝下,潤了嗓子。

“蛋蛋,爹有話跟你說。”季長風看着兒子乖巧的模樣,心中是一片柔軟。

雲蛋蛋從茶杯中擡起了頭,看着季長風問道:“爹是要跟我說你二婚的事嗎?”

季長風無聲嘆氣,常昶都跟他說了什麼?

雲蛋蛋見他不說話,又說道:“昶爺爺跟我說了,若是爹說起二婚的事,讓我要答應。”

季長風見他黑色的眸子裡一片晶亮,不由得心虛:“蛋蛋你高興嗎?”

“高興,昶爺爺說了,總有一日蛋蛋會有孃親的,雖然這次的孃親是個男人。”

這是真的高興嗎?擺明就是被糊弄了吧!

季長風撫摸着他的頭,柔着聲跟他解釋道:“蛋蛋,樓先生與其他男子不一樣,他很好,他會照顧你,愛護你,教導你,陪伴你,跟爹一樣!”

雲蛋蛋半知半解:“跟爹一樣?”

季長風鄭重點頭!

雲蛋蛋道:“蛋蛋明白了,那蛋蛋對先生也會像對爹一樣。”

季長風高興的又在他臉上親了口,雲蛋蛋揪着他的大鬍子,可不敢用力,爹說過,可以揪,別用力,鬍子會掉。

兩父子小打小鬧了會,孫姨才端着一碗香噴噴的牛肉麪走了進來。

雲蛋蛋不喜歡吃芫荽,季長風就撥開到一邊,對於自家兒子不吃芫荽只吃味道是半點意見都沒。

小半個時辰後,雲蛋蛋吃飽了,摸着圓鼓鼓的肚子笑的特別滿足。

又過了會,孫姨從門外走進,站在一側,畢恭畢敬道:“少爺,樓先生醒了。”

季長風正跟雲蛋蛋說笑話,聽見這話,擡起頭,深邃的眸子望着孫姨:“醒了多久?”

孫姨道:“小半個時辰。”

季長風點頭,擡手給雲蛋蛋倒了杯茶:“蛋蛋喝茶。”

雲蛋蛋乖乖飲下,頓時口中一片清新。

孫姨問道:“少爺要去看樓先生嗎?”

見季長風點頭,孫姨正想將雲蛋蛋抱到自己懷裡,卻聽見季長風說:“蛋蛋也一起去。”

“我?”雲蛋蛋指着自己。

“小少爺?”孫姨看着雲蛋蛋。

季長風撫摸着他的後腦勺,笑道:“蛋蛋不想見自己另一個爹爹嗎?”

雲蛋蛋的疑惑頓時化作一片激動:“想。”

房門被叩響時,樓清還在牀上,儘管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他也沒醒過神來。

聽見敲門聲,樓清本能的蹙眉及懷疑。

敲門的會是季長風嗎?季長風這個山賊會敲門嗎?

但明顯是樓清對季長風瞭解不多,起碼可以肯定他對山賊瞭解不多,季長風是個有原則有人格及有涵養的山賊。

門外敲門的人見樓清許久沒有反應,出聲問道:“樓先生,我可以進來嗎?”

聽見這聲音樓清頓時一個激靈,什麼睏意都沒了,他幾乎本能的喊不可以,可不字剛出口,木門就被推開了。

樓清似乎高估了他及低估了季長風,畢竟房子是季長風的,主人也是他,開口詢問只是過過場。

季長風一進來就看見樓清半坐在牀上,目光緊盯着門口方向,臉上青淤之外皆是蒼白。

季長風察覺到樓清的戒備卻視而不見,放下雲蛋蛋後像是多年好友一樣問道:“先生睡得可好?”

樓清哼了聲:“託寨主的福,可是噩夢連連。”

季長風牽着雲蛋蛋走到樓清面前,對於樓清那話他充耳不聞:“蛋蛋,見過先生。”

雲蛋蛋連忙揖禮:“蛋蛋見過爹爹。”

樓清渾身一軟,差點載下牀。

樓清想問,這個一身白衣,臉蛋圓潤,軟的跟糯米糰子似的小男孩莫非就是季長風傳說中的兒子?

季長風有個兒子他早已知曉,但是喊爹爹是爲何?樓清可不記得自己跟季長風生下過他。

樓清的臉色百般變化,季長風都看在了眼裡,見自己兒子被樓清晾在一邊,也不着急:“先生莫非是對這便宜兒子不滿意?”

季長風這話如當頭棒喝,直打的樓清滿面羞愧,醒過神來見雲蛋蛋還在原處行着禮,連忙下牀將雲蛋蛋扶起。

雲蛋蛋雙目含水,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樓清看了一眼,心中愧疚如滔滔江水一樣翻滾着,忙跟雲蛋蛋道歉:“是我不對,你別生氣。”

雲蛋蛋是委屈,可是是因爲季長風的話委屈,見樓清輕聲細語,雙目滿是愧疚,雲蛋蛋很懂事的搖頭:“不關爹爹的事。”

對,是爹的錯。

樓清對於他的稱呼是一個頭兩個大,因此對季長風更沒好語氣:“季寨主何必拿孩子說事。”

季長風聽他語氣僵硬,也知他意思,可語氣卻沒半點羞愧:“你我成親是板上釘釘的事,既是如此,蛋蛋喊你一聲爹爹也是遲早,今日我帶蛋蛋拜會你,你晾着蛋蛋,也是蛋蛋做的不好。”

季長風一句話將他的過錯全部推到了樓清身上,樓清聽他此言,更是惱怒,正要發火時,雲蛋蛋卻拉了拉他的袖子,迫使樓清不得不轉移視線:“蛋蛋?”

雲蛋蛋小聲問道:“爹爹,你臉上的傷是誰打的?爹說爹爹是好人,那讓爹爹受傷的就一定是壞人,爹爹不用怕,你告訴爹是誰欺負你,爹一定會替爹爹做主的。”

儘管樓清被雲蛋蛋爹啊爹爹的繞的頭暈,可還是抓住了重點,重點有兩個,一個是雲蛋蛋在關心他,另一個是,季長風說他是好人?

好人?樓清盯着季長風,後者卻偏移了視線,好人都是給壞人折磨的吧。

“蛋蛋不用擔心,我沒事。”見雲蛋蛋實在可愛,又懂事,饒是樓清滿腔怒氣,都在這糯米糰子面前化作一灘水。

雲蛋蛋握着樓清的袖子,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問道:“爹爹,我可以喊你爹爹嗎?”

樓清滿臉黑線,他這不是已經在喊了嗎?

季長風見他們兩個“相處甚歡”,也放下心來,坐到一旁飲茶。

樓清看了他一眼,又轉對雲蛋蛋:“蛋蛋可以喊我先生。”

雲蛋蛋撲閃着一雙明亮的眼眸,露出疑惑:“爲何?爹說爹爹是另一個爹爹,會愛我,疼我,護我,教導我,一直陪着我,爲何要喊爹爹先生?”

樓清的目光彷彿化作了利劍,似要將季長風刺穿,可奈何季長風皮太厚,半點沒影響,依舊在一旁飲茶。

樓清道:“因爲爹只有一個。”

雲蛋蛋思考了會,似乎懂了,隨即點點頭,有些失望道:“我懂了,那我以後喊爹爹孃親,不喊爹爹了。”

“咳咳咳...”季長風用他的人格發誓,這真的不是他教的。

樓清也是紅了臉,畢竟被喊爹爹還正常一些,可喊孃親...樓清用手捂着臉,無聲的嘆口氣,萬分無奈道:“你還是...喊爹爹吧。”

這孩子才四歲,很多事不懂也是真的,樓清瞪着季長風,自己的兒子教導成這樣,他這山賊爹當的可真是好。

可樓清不知道,就是因爲這些那些原因,季長風纔將他搶回山寨,爲的就是給自己兒子找一個先生爹爹。

雲蛋蛋不知樓清思緒已百轉千回,想了多少,見季長風坐着,樓清站着,覺得他辛苦,於是拉着他在一旁坐下,很懂事的爲樓清斟了一杯茶。

雲蛋蛋小嘴一咧,笑的十分開心:“爹爹喝茶。”

樓清望着雲蛋蛋白胖胖的臉,總覺得他給季長風做兒子可惜了,十分可惜。

樓清接過雲蛋蛋的茶,抿了一口:“蛋蛋渴嗎?”

雲蛋蛋搖頭:“不渴,爹給我喝過。”

“嗯。”樓清擡手捏了下雲蛋蛋的臉蛋,軟軟的,柔柔的。

雲蛋蛋被他碰觸十分開心,一開心就有些忘本:“爹爹,晚上我能跟你一起睡嗎?”

說到睡覺,季長風與樓清兩人心思各異,季長風是覺得牀該換了,樓清是想季長風昨夜是在哪睡下的。

季長風見樓清不回話,先開口問道:“蛋蛋想跟爹爹睡?”

“想,還有爹,我們一起睡。”

真是個乖兒子,季長風笑的很滿意。

見季長風的笑容幾近猥瑣,樓清的心肝又提了起來:“季長風,我可沒同意。”

“哦?”季長風笑的悠悠的:“蛋蛋,你爹爹不同意。”

雲蛋蛋十分委屈:“爹爹...”

樓清的頭又開始疼:“你可以,你爹不行。”

雲蛋蛋聽見前半句讓他很高興,可後半句很掃興。

“那就這麼說定了,蛋蛋,這段時日你就跟爹爹睡,晚上要聽話,不許踢被子,記着沒?”

季長風忽然改口讓樓清很是疑惑,但是細細想來,這該高興纔對。

“記着了。”雲蛋蛋十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