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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你最悠閒自在啊!”

樓清含笑接話:“自是不比阿道你任重道遠。”

他一邊說一邊給人斟茶。

張遠道舉杯幽幽道:“自從做了這個官就忙比閒多, 早知啊,當初跟你一塊溜了。”

樓清無奈道:“又打趣我了。”他說完看向陳濤:“說吧,遇上什麼煩心事了?”

陳濤道:“老師果然慧眼如炬。”

樓清道:“別奉承了, 你們兩個從進我這個門眉頭就沒鬆過, 能讓你們煩心的除了朝堂還能有誰?”他思緒轉了轉, 問道:“可是福建那邊出了問題?”

張遠道道:“並非, 不過是些小事罷了。”

小事能讓他們兩個愁眉不展?樓清了然了:“無論是何事, 都有個源頭,正好我想起一個事,你們可要聽聽?”

陳張二人來了興趣, 異口同聲道:“何事?”

樓清不說,先一本正經的揖禮, 臉色嚴肅道:“那先請兩位大人寬恕我的大不敬。”

可能是被樓清的語氣所感染, 又或是猜的那事有幾分嚴重, 陳張二人也不敢再輕視,免去了樓清的責, 樓清這纔開口道:“我與長風去往江南,在東城留宿時聽見一則謠言,你們猜傳的是什麼?”

陳張二人此時對‘謠言’這詞萬分敏感,幾乎是同時的,他們的腦海冒出了同一件事。

“可是說先皇有位私生子?”

樓清點點頭:“看來這事, 給皇上知曉了!”

張遠道回答:“他在朝上大發雷霆, 我們都給這事愁着呢!”

樓清嘆息道:“我當時僅以爲是無稽之談, 不曾在意, 卻未曾想, 今日竟傳到宮裡去了。”

陳濤道:“老師無需自責,這謠言起的離譜, 地方官員也是無處可探,才讓這事演變的越發嚴重。”

根據地方官員上奏的奏章來看,出現謠言的時間是相同的,並且以一日千里之勢傳遍大江南北。

因此皇帝才大發雷霆,斥責朝中官員辦事不力,這是一起有預謀的人爲事件。

樓清道:“你們兩個對此是何想法?”

話都說起來了,兩人也不再隱瞞,張遠道道:“阿昕你可知已故的南王?”

樓清不解:“這兩者有何聯繫?”

張遠道道:“本來是沒,可謠言將這兩者連起來了…”

張遠道將今日在朝堂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樓清聽。

樓清聽完後道:“聽你這樣說,我反而更加相信了。”

張遠道道:“此話怎講?”

樓清意有所指道:“也許,你的猜測是對的。”

陳張二人大驚:“此話何意”

樓清分析道:“我先前在東城聽到的,只是謠傳先皇有位私生子,而如今卻演變成先皇知道南王要謀逆,故而秘密將幼兒遠送,我覺得,謠言着重的並非是私生子,而是二十年前南王謀逆一事。”

“可樓丞相說…”

“也許有疏漏,當年此事的盛大,並非一般。”

若真如樓清所猜測,南王的舊勢力蟄伏二十年,如今的目的是爲他復仇,那牽扯可就大了,朝中是否有隱藏的?民間勢力又分佈如何?陳張二人本想找樓清聊聊心,如今卻是越聊越驚心。

樓清見他二人氣色不佳,深覺愧疚,轉口道:“也許是我多想,你們也別在意。”

張遠道搖頭苦笑:“你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不管此事到底如何,有個猜測便有個方向,我也只能大膽一試了。”

樓清見他不像是說假話,小聲提醒他:“我記得這事,是皇上和父親與張將軍合力鎮壓。”既是如此,皇帝對當年之事肯定有所避諱。

良久,張遠道嘆息道:“我只願將事情查清。”

陳濤樓清二人均沉默不語。

三人又無聲飲了一陣的茶,張遠道纔像想起什麼似得,對樓清道:“你也有些日子沒去見季公子了吧?”

樓清像被窺探了心底的秘密而惶恐不安:“阿道你…”

張遠道連嘖兩聲:“不然你打算瞞我到何時?”

樓清不由自主望向陳濤,張遠道似是知道他所想,爲陳濤辯白:“你我好友多年,你跟季公子在一起時的柔情蜜意我看不出來?”

“咳咳…”陳濤略顯尷尬。

樓清也甚是不好意思:“我與他…”戀愛了這三個字還真是羞於開口。

張遠道打趣:“你與他怎樣?”

樓清抿着脣。

張遠道又冷不丁驚人道:“怕是有了夫妻之實吧?”

樓清頓時臉布紅暈,眼神也閃爍不定。

陳濤忙道:“你也夠了,老師與季長風拜過堂,乃是名正言順。”

張遠道真真被震懾到了:“我也只敢猜你二人有了夫妻之實,卻不知是如實夫妻。”

“這…實是陰錯陽差。”樓清小聲道。

“是何陰錯陽差?”張遠道見樓清低着頭,擺明了就是不想說,也不難爲人,站起身後去拉樓清:“你不說就讓另一個人對我說,你去不去?不去我可去了。”

陳濤的語氣頗是無可奈何:“之言…”

張遠道說他:“你是他學生,定然是參加了他的婚禮,我就不與你計較了,你還是莫要說話。”

陳濤甚是委屈,季長風將事偷偷辦了,若真是他能參加,這親還能成?

樓清按住他的手:“莫要鬧了。”爲這事鬧到季長風面前,樓清現在都可以想象他的臉色了。

張遠道微笑道:“那我自己去。”說完便放開樓清,大步往門口邁去。

“阿道…”樓清忙起身跟上。

鬧鬧也好,陳濤暗笑,誰讓季長風不道義?

此時季長風還不知自己將‘大難臨頭’,依舊和邱尚季時雨商量着他們的事。

季長風道:“此時謠言定傳入宮中,再過不了幾日,便可傳到京城。”

季時雨道:“昶叔也已傳信,再有半月,他們便可抵達京城。”

季長風道:“待昶叔收到思凡前往福建賑災抗洪的消息,定會想法子拖延入京的時間。”

季時雨道:“只是尚未收到回信。”

季長風擺擺手道:“無礙,我們見機行事便可。”

邱尚插話道:“也不知老師那邊情況如何。”此時最緊要的並非是凌王爺何時入京,而是樓丞相手中的證據。

說到這個,連季長風都焦急了,他用手掐了掐眉心,道:“謹慎如樓丞相,阿清不容易得手,若是表現的太急切,反而引人起疑。”

就這時,家僕進來道:“大少爺,樓先生來了。”

季長風以爲自己聽錯了,重複了一遍:“阿清?”

家僕接着道:“隨行的還有張大人和陳大人。”

這兩人是誰不用說他們三人也清楚,季長風壓下心中疑惑,對家僕道:“快把人帶過來…不,我自己去。”

季長風站起身,噠噠噠的就去接人。

樓清與陳張二人已經進了別院,兩方都在縮短距離,季長風才走出一段路就和他們三個撞見了。

見真是樓清,季長風欣喜萬分:“阿清!”他正要上前,張遠道卻忽然擋在樓清面前。

“打住。”張遠道擡手隔開二者之間。

季長風眉頭一挑,疑道:“張大人這是?”

張遠道放下手道:“我聽說你與阿昕已經拜了堂,是對名正言順的夫夫,可阿昕說你與他成親是陰差陽錯,我來問問你,是如何個陰錯陽差法。”

張遠道…季長風看着這人,這人溫文儒雅,有着一張令人着迷的面容,可…據他所知,他並非是愛多管閒事之人!

“是有些誤會,不過那是個美妙的誤會。”季長風回答這話時沒有看張遠道,而是盯着樓清,後者已經低下了頭,可從他露出的耳朵看得出來,是羞澀了!

見他承認,張遠道也不再七拐八拐,開門見山道:“即是誤會,定然有事情發生,就請季公子說與我聽聽,若是委屈了阿昕,我可不同意。”

季長風道:“單聊?”

張遠道一攤手:“請吧。”

季長風請張遠道進了別院的書房,門一關,對面一坐,就是兩個人的世界。

此處安靜,也不怕有人偷聽,季長風十分直接道:“不知張大人找季某何事?”

張遠道有些滿意了,也不吝讚美:“季公子是個聰明人,可猜得出我來此何事?”

季長風笑道:“我也只是知道張大人並非愛管閒事之人,借說此事,無非是想指點季某一二,只是是何事,還請張大人坦白。”

季長風說的十分謙虛,張遠道也受用,他真的‘指點’道:“你既然和阿昕成了親,拿他的性子,定然也不會瞞你,除了他的身份,你還知什麼?”

季長風道:“所知與張大人無二。”

張遠道斂去笑容,正色道:“既是如此,你爲何還讓他回來?樓丞相併非易與之輩。”

“季某不知張大人此話何意。”

“你與他成了親,萬事就當勸着他,向樓丞相復仇你當是小孩子過家家那般容易?你就不怕他在樓府丟了性命?”

此時季長風是真真切切明白了,張遠道是來罵他的。

“阿清是成年人,他有他的選擇。”

張遠道怒道:“糊塗,你這樣於他有何好處?”

季長風的聲音很低,卻很堅定:“這是他的心願。”

“這是送死。”

“那張大人呢?既知阿清回來的目的,又爲何不阻止?”

“原來你都知道,還給我裝傻。”

季長風搖搖頭,道:“實不相瞞,我還是在阿清回去後才猜的一二,如今看來,都是真的了。”

“張大人,不管是我夫人還是你好友,都是同一個人,你都認爲他不會改變心意,何況是我?你在他身邊護他,我也會爲他擺平後路。”

“你能做什麼?樓府都進不去,難道要樓丞相加害阿昕時先通知你嗎?”

季長風微笑道:“張大人說笑了。”

可能是真的覺得太可笑,張遠道緊繃的神色終於有所鬆懈:“真的不能將他帶回東南縣?”

季長風緩緩的緩緩的搖頭。

“我還以爲他多多少少聽你的話,其實不然嘛,被吃死的那個是你。”

季長風還是微笑。

一番談心,雖然沒談攏,可卻意外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張遠道此時對季長風的看法也沒那麼針對了。

“你既要爲他擺平後路,可是想好了什麼法子?”

“我只是覺得,我該爲他擋劍,替他飲毒,即便是一死,也要護他周全。”

張遠道嫌棄他:“油腔滑調。”可卻真心替樓清感到欣喜:“他前半生過的甚是苦,即嫁給了你,就對他好些。”

聽聞此言,季長風將要脫口而出的謝字吞了回去,張遠道若是謝要這個,就不會幫樓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