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東南縣縣民自從知道樓清是被冤枉的之後,就一直關注着他的動向,長風山寨是進不去,可跟他有關的人卻能聽到。

特別是陳濤上任,他的一舉一動都有人時刻關注着,不知不覺,陳濤已上任半月,期間雖處理過政務,可都不大不小,不痛不癢。

衆人正以爲樓清此事就此石沉大海,無人過問時,卻傳出陳濤要攻打長風山寨,攻打理由,長風山寨強搶民男,不把東南縣縣衙放眼裡,挑釁百姓權威。

這句挑戰百姓權威實在很讓縣民熱血躁動,因爲終於有人正視他們。

“陳大人不愧是樓先生的得意學生,爲人大義。”

“陳大人攻打長風山寨,一定所向無敵,將樓先生解救出來。”

“對,打不過我們也去幫忙。”

衆人沉默,實在是不知該附和他還是責罵他好,他們是該理解縣衙不過如此還是官民二體一心?

一人解圍:“幫忙倒是不必,不賣長風山寨東西便可。”

這是個好事,可有人忍不住懷疑:“真要刀劍相向嗎?其實長風山寨建立二十餘年,從未搶過百姓,說是山賊,不過是佔了一個山頭。”

“你這是大戰在即,動搖軍心啊!”

那人紅着臉反駁:“你...你胡說。”

先前那人還想再說什麼,卻又聽見另一人附和:“他說的沒錯,季正林雖佔山爲王,可在東南縣遭遇天災時,也曾出手相幫過,說到底,我們都受過他的恩惠。”

這話一出,倒戈聲越多。

“樓先生是必須要救的,只是這回,只能看陳大人能否圓滿解決此事了。”

“唉,都怪我們,若不是輕信謠言,對樓先生做出這事,季長風也不能趁虛而入,搶了樓先生。”

“是啊,我們錯了,先生若能安全回來,我定登門賠罪。”

“我也是。”

“我也一樣。”

一人認錯,衆人附和,這風跟的很合時宜。

陳濤身着官服,頭束髮冠,坐在凳上,問對面坐着的師爺:“師爺覺得此事如何?”

崔師爺真誠應道:“屬下覺得,若能與季長風談妥此事最好。”

陳濤從小就聽着季長風的名字長大,對方要年長他四歲,因着山賊身份,一直被人議論,即便如此,陳濤對對方也只是知其三分,季長風行事果斷,大膽,真要談,如何談是個問題。

陳濤細想了會,道:“縣衙能動的人有多少?”

崔師爺道:“衙役加捕快,有五十餘人。”

陳濤再問:“長風山寨呢?”

崔師爺合計合計,道:“目前所知,有三十餘人。”

陳濤點頭:“表面上看,我們人數勝他,可長風山寨的都不是閒雜人等,真要刀劍相向,我們得吃虧。”

崔師爺頷首:“那大人如何打算?”

陳濤望着平靜的杯面,裡面盛着茶,卻無波瀾:“明日出發。”

既是要打,就要打得出其不意。

陳濤想的出其不意,可季長風早已收到了消息。

等山下人將消息傳回長風山寨時,庸醫與常昶都看着季長風,季長風卻是老神在在。

“陳濤真要打?”庸醫問季長風。

季長風撫摸着杯子邊緣,目光悠遠:“新官上任,不做點事怎行?”

常昶感嘆:“真要搬家?”

季長風看向他,笑着反問:“不然呢?”

常昶道:“這多好啊!”

季長風也道:“沒有哪比這好!”

季大齊忍不住問:“那少夫人...”

提到樓清,季長風的笑慢慢斂了去:“他也很好。”

“...”明明他就不是這個意思好嗎?

庸醫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罵道:“好是好,然後呢?”

季長風受痛,摸着頭,可憐兮兮的看着庸醫:“我都多大年紀了,你還敲我頭?”

庸醫哼了聲:“你還知道你做爹了啊!”

雖然季長風是被庸醫揍着長大,可畢竟二十好幾了還被打,常昶還是覺得他可憐:“你怎能說打就打?”

庸醫白了眼他:“難不成我打他時得先告訴他一聲?”

季長風想還是算了,那他得多沒面子。

季大齊嘆口氣:“我回去睡了,趕路需要精神。”

季長風點頭:“去吧。”

季大齊走後,庸醫和常昶沉下臉。

“你與沃寨主商量好了?”

季長風點頭:“嗯。”

庸醫再道:“讓他走你真的甘願?”

季長風嘆氣:“這是個好人,起碼他教育蛋蛋我放心。”

庸醫與常昶臉色一變,稍後都瞪着季長風。

季長風笑了笑,如何捨得啊,可強迫不得。

關於山下的一切,遠在長風山寨裡面的樓清卻不清楚,只知入夜之後,季長風就一直在他房內,教雲蛋蛋唸書,過了戌時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樓清見雲蛋蛋眉眼露出睏意,季長風卻跟察覺不到似的,還給雲蛋蛋唸書,心生不忍,上前制止。

“寨主,蛋蛋累了。”

季長風嗯了一聲,翻過一頁,又開始。

樓清再道:“戌時過了。”雲蛋蛋以前可是戌時中就睡了的。

季長風點頭,不爲所動,樓清果斷了些,搶了季長風手中的書,扔到一邊,抱過雲蛋蛋:“蛋蛋去睡覺。”

雲蛋蛋眨着泛着水霧的雙眼,臉上睏意完全展露:“爹他...”

樓清將他抱到牀的裡面,爲他蓋上被子:“明日再念。”

一碰到牀,雲蛋蛋來不及反應,就沉沉睡去。

樓清在牀邊坐下,看着季長風道:“教書也得看着時辰。”

季長風目光深邃的看他,牀頭的燭火照耀,樓清的長髮隨意被髮帶綁住,雙肩散落幾縷,經過休養,原本瘦了的身子開始恢復圓潤,又添幾分好看,而如今細長的眉蹙着,有幾分怒意。

“剛剛夫人好有風範,看的爲夫都要拜倒在夫人的長褲下了。”

他忽然出言調戲,樓清沒有防備,被調戲的紅了臉。

“怎就改不了你這亂說話的嘴?”

季長風悠悠道:“因爲怕夫人聽不到啊!”

樓清一股氣哽在心間,生氣不是害羞也不是。

季長風將目光偏移,落在了睡着的雲蛋蛋身上,低聲道:“見不到你,他會想你的。”

樓清覺得莫名其妙:“你在說什麼?”

季長風的惆悵轉瞬不見,壞笑又掛在脣角:“蛋蛋很喜歡你。”

樓清愣了下,支吾道:“這孩子討人喜歡。”

“蛋蛋聽到一定會很開心。”

樓清想,要知道很容易,明日跟蛋蛋說就好了。

可樓清沒袒露出來,季長風也習慣了他說着說着就不說話的性子,明明都沉默下來了,也到了休息的時辰,季長風卻不急着走。

默了許久,蠟燭又矮了些,樓清抵不住睏意,想要休息。

“寨主請回吧,我要睡了。”

季長風回頭,見樓清果然精神不濟,於是起身,只是走時,曾回頭看了他一眼。

樓清被看得莫名其妙,心頭有種想法,今夜的季長風很不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