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賢意爲武夫子一事, 你怎麼看?”
樓清正與季長風走在廊上,想起邱尚欲求之事,便說出來聽聽季長風的意見。
季長風道:“爲何問我?”
樓清道:“品賢不是山寨的暗棋?”即是長風山寨的人, 難道不該徵詢寨主的意見?
季長風笑了笑, 道:“那你怎麼想?”
自是希望邱尚能開開心心, 樓清道:“我只想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季長風道:“你別看小尚平時總嬉皮笑臉, 他比誰都認真。”
樓清也笑了笑:“如此我便放心了。”
季長風道:“至於小尚要在清行書院擔任武夫子一事, 你不是想爲山寨正名?”
這兩句毫無銜接的話忽然連在一起,讓樓清的思緒本能的出現空檔:“這兩者有何關聯?”
季長風意味不明道:“小尚能幫助你。”
樓清怔了怔,想不透的點終於有地方連上, 他有些不可思議:“這是你的意思?”那…
聞絃音而知雅意,季長風讀懂了樓清的未完之話:“一直都是我的意思, 你可怪我?”
樓清怔怔望着他:“可你如何確定尚學會…”
季長風解釋道:“知己知彼, 百戰百勝, 長風山寨與李龍打交道多年,深知此人心性, 愛貪小便宜又膽小怕事,將他引上鉤後逼他到一定境地,他自然會按照我的預料走,至於陳濤…”季長風忽然扭頭看着樓清,眼裡意味不明:“他是你的學生, 自然會維護你的聲譽。”
樓清並未懷疑季長風忽然停頓接上去的話, 他的眉頭蹙了起來:“你也預料到我會主動擔起這件事?”
季長風見他蹙眉, 停下腳步, 後者被迫跟着停下, 季長風去拉樓清的手,握在手裡:“你可怪我對你隱瞞?”
季長風的確隱瞞了他, 如果偏執一些,都可以說是利用,可季長風對他坦白了,在這節骨眼上,連樓清自己都不確定,如果把他換成季長風,會不會對對方坦白,可季長風說了,這種別類的信任,竟讓樓清生不出嫌隙。
“你的確違背了我們的約定,可我已是長風山寨的人,當以長風山寨的名聲爲先。”
如果說不感動那是假的,樓清開始時對他的態度如何,季長風自己清楚,可兩人一路走來,他的確還有自己的秘密,可他也學着將事情告知對方,而樓清在這隱瞞後,竟還說出這番話,一時間讓季長風心裡又酸又漲。
感動換來的,是季長風相對性的坦白:“這是爹的遺願,你能否幫我完成?”
“老寨主他…”
季長風解釋道:“爹建立長風山寨雖是掩人耳目,可他臨終前,希望我爲長風山寨正名。”
樓清知道自己不該想岔,可季正林去世時,他已來東南縣,這不得不讓樓清思考季長風娶他的目的,畢竟季長風的心思與手段…想到這,樓清掙扎着被季長風握住的手。
季長風不知他爲何掙扎,卻是本能的握的更緊,樓清掙扎無果,低下頭道:“那你娶我…”他又似怕錯過季長風的表情變化,擡起頭來。
季長風一愣,樓清的動作與表情,都袒露着害怕,害怕自己欺騙他。
意識到這點,季長風哭笑不得,只好用行動表明,他伸出手繞到樓清身後,摟着他的腰身將他抱起走了兩步抵在走廊的木樑上,用膝蓋彎頂着他,目光灼灼道:“我娶你,自是因爲私心。”
樓清在他的一系列動作裡來不及驚呼,倏地聽見這句話,紅了眼眶,季長風這是承認了。
那人的眼紅的很明顯,可季長風就跟看不到似的,他抽出手撫摸着樓清的臉頰:“先生,我從未否認我喜歡你。”
指腹下的肌膚嬌嫩,連情緒都一觸瞭然,樓清愣了愣,想笑卻哭了出來。
季長風連忙拭去:“搶你回山成親那時,若是無心,我怎會與你拜堂。”還隆重其事。
樓清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季長風,我怕被辜負。”
樓清正經時,就會連名帶姓的喊,一聽到名字,季長風就知道嚴重性了。
他並沒有回答,而是探身去親樓清的嘴角,鬍子紮在臉上,又疼又癢,樓清溢出笑聲,推開季長風:“扎人。”
季長風不明所以:“怎麼?”
樓清報復似的揪了他一小撮鬍子,道:“鬍子扎臉。”
季長風笑道:“那你可是因爲我的鬍子就不讓我親了?”
怎麼會?樓清打量着這張臉,雖不出衆,卻也英挺。
“把鬍子颳了可好?”
季長風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第一次覺得它的處境很危險:“好,但你得忍受一段時日。”
刮鬍子還要挑時間?“爲何?”
“因爲我大多時間都想親你。”
那就趁早颳了,這話還沒說出口,季長風就將樓清的嘴封了個嚴實。
“唔…學院有…唔…”樓清雙手撐着季長風的肩膀,舌在抗拒,希望把在嘴內作亂的東西推出去,卻反被纏的更緊。
“沒人。”季長風稍微鬆開些,手掌託着樓清的後頸,按揉一下,剛鬆緩的攻勢轉瞬席捲而來,吻得更深,樓清這回連嘀咕都難了。
吸吮的聲音讓人臉紅。
“呼…你以後不許…不許在學院裡…”樓清雙手撐着季長風的手臂大口的喘着氣,他今時今日才知原來親吻是這麼廢氣的事。
季長風一臉饜足,將樓清摟在懷裡,順着他的背:“是你先勾引我。”說那番話,露出那樣的表情。
樓清瞪着他:“顛三倒四。”
他自認爲兇狠的表情在季長風眼裡不過是別有風情,雙目含水,柔情無限。
季長風笑道:“那我勾引你。”
“...”
等兩人從書院出來,已過去一盞茶的時間,剛邁出書院的門,樓清便被人喊住了。
“樓先生。”
書院前不少行人,樓清與季長風同時望去,見到那人均是一愣,來者正是李龍,他身邊還站着李興業。
李龍躊躇着走了過來:“樓先生,季寨主。”
樓清微笑道:“李大哥。”
“先生...”李龍看看樓清又望望季長風,擦掌磨拳着:“季寨主,我...”
“有話便說,耽誤我時間作甚?”季長風最看不慣男人忸怩。
季長風一開口,行人的視線都給吸引了過來。
李興業道:“寨主,爹來向你道歉。”
季長風看向李興業,一個稚嫩的少年,卻比他爹鎮定:“既是你爹道歉,爲何是你開口?”
李龍全身一顫,又侷促起來,李興業揖禮道:“父過子擔,請寨主原諒。”
季長風道:“你可知你爹爲何向我道歉?”
李興業道:“知,爹誤會了長風山寨,冤枉了寨主。”
季長風道:“如何誤會了長風山寨,冤枉了我?”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聽到這句話的行人不禁暗想。
李興業望了眼李龍,道:“長風山寨不是賊窩,寨主更是坦蕩,是我們短見,從此以後,我們與長風山寨再無嫌隙。”
“你倒是比你爹出息,只是我長風山寨是不是賊窩不干你事,你們愛怎麼誤會就怎麼誤會,有沒有嫌隙也不是你說的算,不過你的道歉我收下了。”
聽聞此言,李興業咬脣不安,他都已恭讓都這種地步,季長風還不肯鬆口。
李興業還未開口,就有人先替他抱不平,一名中年男子走上前道:“爲難後生,這事也只有季寨主做得出來。”
季長風掃了他一眼,神色冷淡:“二十餘年前,我爹也是個後生,三年前,我爹去世時,我也是個後生。”
男子面色尷尬:“季寨主何必得理不饒人,李家小哥即已向你道歉,你原諒他便是。”
季長風道:“我說長風山寨不是賊窩時,你們可曾聽過我的話?”
季長風說的是事實,事實到該死的難以反駁。
男子被季長風這樣一頂,忽然覺得自己出來太快了,猶猶豫豫道:“誰讓你們佔山建寨...”
季長風冷哼一聲:“強詞奪理...”
男子瞬間面色潮紅,說話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寨主。”一直不說話的樓清忽然喊道:“此事交我可好?”
衆人感覺到了,季長風前一刻還冷冽的氣息下一瞬便被溫柔取代,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冰天雪地裡忽然被三月陽光照在身上。
冷冷暖暖的讓人一顆心又上又下。
樓清上前一步,對着李興業道:“數月前,我因流言困擾,被縣民爲難,只有寨主信任我,接我回山養傷,細心對待,與他成親時,我曾想過一死了之,後來才知他與我成親,是想將流言引到他身上,只爲讓我再回書院授課。”
衆人聽他柔柔聲音,卻不知會得知這個內情,衆人都一下子回到數月前的那天,他們在清行書院,對着樓清大打出手,拳打腳踢時,紛紛一身冷汗。
差一點,他們就因流言害死樓先生。
李興業也沒想到樓清會跟他說這個,也怔了。
樓清接着道:“後來他被石方陷害,鋃鐺入獄,無人肯做他的訟師,說一句他冤枉,我感念他的恩情,進牢探訪,想上公堂爲他求得一絲機會讓真相大白天下,他卻擔心我被縣民猜測,因此誤了前途,不肯讓我相幫,於是我想,這樣爲我着想的人,嫁給他也不錯。”
李興業大驚:“先生...”
樓清恍若未聞,明明是說給李興業聽得,卻像是在自語,又像是告知所有人:“我隨他回了山寨,他敬我如上賓,後來得知你們上山求見,知你們想我下山重開清行書院,在我猶猶豫豫時,是寨主讓我下山,他明白我的使命在哪,從頭到尾,寨主都爲你們着想。”
衆人忽然聽到這番話,個個如雷擊,被打的渾身錯愕,不知如何應答。
李興業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如此來來回回才道:“先生此言當真?”
“興業,我教你做人要明是非,知恩圖報,你可記得?”
“記得。”
樓清點點頭,露出繼那番沉重話語後的第一個笑:“如此便好。”
季長風見他面色蒼白,拉住他的手:“我們回家。”
樓清點點頭。
“先生...”李興業見他們兩人要走,連忙喊道。
樓清半側過頭,青絲遮掩,表情模模糊糊:“是非對錯,你心中有數。”
馬車駛出縣城,直奔長風山寨。
季長風扶樓清從馬車下來時,樓清忽然抱住他:“季長風,我心疼你。”
季長風一愣,繼而笑了開來:“無礙,我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