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優柔

燕王奉太孫朱文至進入京城後,因皇宮大火,許多宮室都被燒了,便只草草收拾了前頭大殿的幾處房屋,以作太孫下榻之所。其餘房屋,就只能等到日後再整修了。至於燕王本人,他在京城裡原有一處府第,雖然多年未住人了,但他長年在外征戰,本是武將性情,倒也不介意。

燕王大軍攻入皇城時,太孫還帶着隨從遠在百里之外的後方,接到燕王急信日夜兼程趕來,身體已經頗爲勞累了。但他看着自小長大的宮院,心裡也是感嘆萬千。宮人中有不少仍然感念悼仁太子夫婦的舊人,聞訊趕來拜見,他一個一個認下去,說起往事,心中十分傷感,當即便留下了幾個曾經侍候過先帝元后——也就他親祖母的老宮人,至於其他內侍宮女,則全交由胡四海打發了。他雖是個仁善的性子,卻不是傻瓜,燕王再三提醒他要小心宮中還有建文餘黨,他當然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這撥宮人離開後,太孫纔有空歇口氣,這時候,燕王來了。

燕王是請他到大殿上朝去的:“大軍入城已有兩日,但京城臣民還有些人心惶惶,尤其是當年你父親慘死,但凡是站在他那邊的人家都落難了,剩下的這些勳貴都是袖手旁觀甚至是落井下石的,除去臨國公石家在去年重又投向我們,其他人都有些心虛,又有建文提拔起來的幾家人,都擔心你會秋後算賬呢。雖說他們可惡,死不足惜,但眼下還是以大局爲重,陛下且忍讓着些,等日後局勢平定下來。再慢慢收拾他們不遲。”

太孫忙道:“王叔言重了,侄兒怎會不知道事情輕重?況且侄兒本來也沒打算對他們從重發落。”說罷嘆了口氣:“當年建文帝奪位。有多少世家勳貴一夕之間敗落?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侄兒絕不會學他那樣暴虐!”

燕王微笑道:“這怎麼一樣呢?陛下宅心仁厚,卻也要賞罰分明,這不是天子一怒,伏屍千里。而是讓罪有應得之人得到他們該得的下場。否則,人人都以爲自己即使背叛君主。也能依仗君主的仁慈逃得性命,日後哪裡還會有敬畏之心?”

太孫聞言肅然:“王叔說得對,是侄兒想岔了。”

燕王擺擺手:“陛下還年輕呢。難免有些思慮不周之處。算不得什麼。臣已經命人傳召文武大臣上朝,一會兒陛下就去露個面,宣佈幾件事,安撫一下他們,就把他們打發走吧。接下來還要預備陛下登基之事,有的是事情要忙呢。”

太孫忙應了。又問:“要宣佈什麼事?”

燕王答道:“第一件事,就是對朱允炆的處置。如今明面上他下落不明。只說他拋下生母兄弟和子嗣逃走了就是,臣已經備好了詔書,陛下儘管廢了他的帝位,重新降爲越王,再命宗人府審理他逼父弒兄篡位之罪,多多數上十幾二十條罪名,廢去他的王爵,並公佈天下,也叫世人知道他罪無可恕,死有餘辜。”

太孫聽出幾分不對:“明面上下落不明?那實際上……”

燕王輕咳一聲,見殿內只剩下自己和太孫以及胡四海三人,便壓低聲音道:“宮中起火時,翰之帶人秘密潛了進來,命臣安插在宮內的人手幫着將朱允炆誆到此處綁起來,燒死了。翰之和他身邊的人都親眼看着朱允炆被燒成黑炭,確認無誤。”

太孫吃了一驚:“弟弟怎能冒這麼大的險?!”但他對於大仇人的死還是很高興的:“好弟弟,他總算爲父親母親報了仇了!只是爲何不等我一等?我也想親手殺了朱允炆!”

燕王嘆道:“這事兒是他自作主張,事後還特地來向臣請罪。他說,朱允炆雖是你們兄弟弒父仇人,但他身份在那兒,論血緣又是你們親叔,若讓你進城後,再將他處死,總會有多管閒事之人跑出來說嘴,指責你不該殺叔,到時候豈不是叫你爲難?倒不如象如今這般,悄悄兒把人解決了,外頭人也不知道,只當他早已逃走,日後即便是下落不明,也沒人會再怪你。這是他做弟弟細心之處,雖有些莽撞了,但臣也不好說他什麼。”

太孫紅了眼圈,道:“他這是一心爲了我,連大風險都顧不得了。我領他這份情。王叔若要罰他,就讓我代受吧!”

“陛下說笑了,臣也是擔心他行事莽撞,會傷到自身,哪裡是真要罰他。”燕王轉了話題,“朱允炆死了,陛下日後也能安心,這事兒也就罷了。只是呂太后與衡、徐二王,以及朱允炆所出三子,都被我們的人扣住了,要如何處置,還要陛下拿主意。”

太孫又猶豫了:“論名份,呂太后還是我祖母,衡、徐二王也是我親叔,三皇子更是我親侄,侄兒便罷了,若我要處置呂太后,只怕有不孝之嫌,世人知道了,也會覺得我不敬祖父的。可若要我對他們從輕發落,我又……”他咬咬牙,“他們當年也是朱允炆的幫兇。”

“那陛下打算怎麼做呢?”

太孫躊躇不定:“我……我不想寬縱了他們,可若是世人非議……”

燕王心中暗暗搖頭,只覺得太孫依舊優柔寡斷,都敢起兵將皇帝拉下馬來了,還顧慮什麼世人非議?呂太后先有縱子謀逆之舉,若不是先帝去得早,她興許連後位都保不住,又不是親祖母,有什麼孝不孝的?若是輕縱了她,豈不是愧對慘死的悼仁太子?

只是這些話燕王不會說出口,他直接給出了建議:“衡徐二王不可輕縱,京中曾經傳言,指當年悼仁太子去後,先帝曾有意立他爲儲,雖說那時陛下出逃在外,生死不明,但難保不會有別有用心之人認爲他纔是名正言順的繼位之人,擡舉他與陛下打對臺。今日就一概用謀逆罪名收拾了他們,若是陛下心存仁德。就革去他們的王爵,將他們與各自的家眷一併送回鳳陽廣安宮幽禁。能饒了他們的性命。陛下已經是萬世少見的仁君了。”至於幽禁期間。他們會不會生病,會不會死去,那就是後話了,誰也不能擔保他們就不會有生老病死。

太孫聽了。覺得燕王這個建議極好:“王叔說得對,就這麼辦!”

“至於朱允炆的三子。雖然年幼,但他是罪人之子的身份,爲免被有心之人利用。也當同樣送往鳳陽。我聽說他生母也跟他在一處。就讓他生母繼續照料他吧。若是日後他長大了能知道忠君,再放他出來做個尋常宗室子弟,若不然,由得他在鳳陽過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燕王頓了頓,“而呂太后,既然是先帝遺孀。自當留在宮中頤養天年,只是以她所作所爲。又有大逆不道之處,若仍舊讓她安享尊位,只怕先帝與我朱家祖宗們都要看不下去了。還是去了她的尊號,爲她在宮中闢出一處清靜的宮院,讓她在那裡反省自身的罪過吧。”

這就是將呂太后幽禁在宮中的意思了,將她與衡徐二王分開看押,也有牽制之意。太孫隱隱猜想到燕王的用意,也覺得這樣比較妥當,忙笑着向燕王行了一禮:“多謝王叔建言。”

燕王側身避開,正色道:“陛下,臣既然已經改口了,陛下也當正視自己身份的改變纔是。您如今已是一國之君,馬上就要登基爲帝了,待臣下不可再如此客氣。”

太孫卻道:“王叔是我長輩,也是我恩人,我怎能在王叔面前擺架子?您再這樣說,我可就無地自容了!”又嘆息:“我真是無用,事事都要王叔爲我操心。”

燕王不答反道:“陛下,時間不早了,趁着還有些時間,你進些茶水點心,歇口氣兒,一會兒自有人來侍候你換衣裳。朝會是在巳正三刻(上午十點四十五分),請你提早一刻鐘出發。殿外會有人備下車輦。”

太孫忙應了,燕王又囑咐了幾句話,便離開了。太孫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身影,嘆了口氣。胡四海上前小聲道:“陛下爲何嘆氣?早先奴婢還擔心大軍不能順利拿下京城,接着又擔心燕王會有異心,如今瞧燕王殿下言行,處處爲陛下着想,陛下還有什麼可感嘆的呢?”

太孫盯了他一眼:“這話你連想都不該想,王叔怎會有異心?可別讓他知道了,不然,王叔生起氣來,我也保不住你!”

胡四海慌忙跪下請罪,絞盡腦汁想着如何讓太孫消氣,忽然想到一件事:“陛下,先時聽底下人說,章家人已經被廣安王安然接入京郊了,想必此時即便不在城中,也離得不遠。章將軍是隨大軍入城的,他長年在外征戰,京中的房舍也早在當年抄家時被抄沒了,若是要接家人回去團圓,只怕連座象樣的宅子都沒有,要不要……賜章將軍一所宅子?”

太孫合掌道:“叫你提醒了我!快快去請宮中總管來見我,大姨父的宅子固然是要賜下去的,但別的也不能少了,還有其他將軍們,也當論功行賞!”

且不說太孫如何見大臣們,又如何對燕王一系的將帥論功行賞,章家人進城後,欣賞了一番太孫與燕王進城時的英姿,便尋了處客棧住下。

若在平時,京城人員控制得極嚴,他們這樣身份來歷不明、沒有官方戶籍路引的人是斷不可能輕易入城的,藉着當初卞副使幫忙辦的身份文書,也僅僅能在京城周邊地區找個莊子落腳罷了。但此時正值新舊朝交替,城中剛經歷了建文帝的一番清洗,無數人家被抄沒入罪,無數人家逃走,又有無數人家派了親信家人入城打探消息,加上燕王大軍入城,城防士兵人心惶惶,不知該何去何從,竟叫章家人鑽了個空子。但這種情況並不長久,燕王已經派人去收編京中各處軍隊了,城衛軍自然也不例外,第二日清早,街上便開始有沒受傷的士兵四處巡邏,到得午後,更有士兵開始挨家挨戶盤查,以防有建文餘黨漏網了。

在這種情況下,章家人處境有些尷尬,明鸞不知道朱翰之在什麼地方,見街上有士兵出現,便勸章寂:“不如先回江甯莊子上去,留一個人在京中慢慢打聽大伯父的消息,讓大伯父派人來接我們?”

章寂沉吟着,還未答應,那邊廂章敬已經派人過來了。

章家人身邊原本就有朱翰之留下護衛的人手,是他們傳信上去,章敬才得了消息趕來的。

父子相見,自然有一番別情傾訴,只是在場的人裡,除了章寂是老父,剩下的不是弟媳就是侄女,加上又是在客棧裡,章敬也不好太過失態,便道:“咱們家從前的宅子已經被朱允炆賞賜給別家了,又經過改建,如今早已變了模樣。陛下便另賜了兒子一座宅子,離從前的舊宅並不遠,父親不如先隨兒子過去安頓下來?”

章寂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只是文龍與大姐兒現下在何處?幾時才進京呢?”

“自打燕王率軍南下,兩個孩子就跟他們姨娘一道被燕王妃接到北平去了,如今還在那裡呢。但燕王殿下已經捎了信回去,想必他們不日就會隨王妃一道進京了。”章敬擡頭望望周圍,猶豫了一下,才道:“父親的行李和隨行之人都在何處呢?不如讓人接了他們過來。”

章寂瞥了他一眼:“周姨娘陪着沈氏在江甯莊子上待着呢。大件的行李也在那裡,別的也沒什麼了。你要接人可以,我讓人給你帶路,只是我醜話說在前頭,沈氏不肖,她孃家人也是我章家死仇,如今你二弟遠在西南,二弟妹叫沈家人害了,三弟丟了性命,你若還象從前那般將沈氏當成是眼珠子似的寶貝,我還是不踏進你那新宅子的好,省得日後生氣!”

章敬臉色白了一白:“父親何出此言?兒子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沈氏犯下大錯,兒子不休了她,不過是看在一雙兒女面上罷了。”

“若你真這麼想,倒也罷了。”章寂冷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看着長子,“只盼你能言行如一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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