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本來就是吃的東西,所以那種毒素用銀針真的查不出來,就算徐莊送給蕭婉容的那根純度極高的銀簪也不例外。
青竹顯然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無論動作還是表情都沒有露出半點可疑。所以就算錦書細心,去領早餐的時候也沒察覺出什麼異樣。
飲食上出了事,首當其衝的就是膳房。
所以蕭婉容對膳房的飲食還是比較放心,一如既往的用徐莊送的銀簪試過,她就放心的準備用膳。
她將一口桂圓蓮子八寶粥送到嘴邊,聞着香甜正口水氾濫。房頂上突然一顆石子落下,正好打在她的手腕。
蕭婉容手上一疼,勺子就滾落到地上。
“誰?”一旁伺候蕭婉容用膳的錦書戒備的站到蕭婉容面前,仰着頭查看房樑。
蕭婉容也朝屋頂看去,什麼都沒看見之後也只得皺眉讓小人收拾打翻的勺子。
等小人重新爲她換了勺子,她依舊毫無戒心的準備喝那碗粥。誰知勺子纔剛碰到盛粥的碗,一柄攜着紙條的飛到瞬間落下,‘錚’的一聲紮在了蕭婉容身邊的檀木雕花八仙桌上。
這次大家都嚇得不輕,膽子小點的丫鬟直接‘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錦書再次堅定的擋在蕭婉容面前。
可蕭婉容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鎮定,她推來錦書,拔起桌上的刀子,打開紙條一看,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有毒?”她呢喃出聲,趕忙遣散了丫鬟,只留了錦書一人在屋中。
然後朝房頂拱手道:“婉容謝過大俠救命之恩,如果方便,還請大俠現身,也好讓婉容當面行感激之禮。”
隱在房樑暗影中的元寶瞥了蕭婉容一眼,看她面容誠懇,又想着自家主子對她的心意,於是出聲道:“徐家二爺派我保護於你,實在要謝就去謝徐二爺。”
徐莊?
蕭婉容心中一疼,接着又是一暖。
連香囊都退回來了的徐莊,竟然還派着人暗中保護她嗎?
他……
“他近來可好?”蕭婉容愣了半晌,最終卻依舊只問出了這麼一句稀鬆平常的話。
可房樑上卻再也沒有迴音,蕭婉容讓錦書搬了長梯過來,親自爬上房樑,也不過看見滿目灰塵罷了。
他派來保護她的,竟然是當着衆人的面都能來無影去無蹤的高手。
蕭婉容心裡又是一陣波瀾,舌尖縈繞着徐莊的名字,念一次,疼一次。
錦書收拾了長梯,看着滿滿的一碗蓮子粥,皺着眉頭請示蕭婉容:“小姐,這些粥要怎麼處理?明明用銀針試了是沒有毒的啊,那個人說的話能信嗎?”
“能信。”蕭婉容將粥收了起來,然後吩咐錦書道:“拿二兩銀子去膳房買只雞回來,就說你和豆蔻嘴饞,想自己烤了叫花雞吃。”
等錦書抱回來一隻壯碩的母雞,蕭婉容就將粥和菜拔了一小半餵了母雞。
母雞吃了幾口粥,不到半個時辰就瘋了般的亂串。分明是隻母雞,卻上躥下跳的學着公雞打鳴。
再過了一會兒,原本不具備攻擊性的母雞,突然飛撲着翅膀朝錦書啄去。錦書受到驚嚇,隨手拿起邊上的繡繃就雞頭打去。
這雞被打中了腦袋,竟然也不害怕,嘶鳴着朝錦書手上啄。
蕭婉容看得心驚,趕忙叫了豆蔻進來,幫着錦書合力將發狂的母雞裝進了竹籠子裡。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爪子瘋狂刨地的母雞就七孔流血,悽楚的死在了籠子裡。
“小姐……”看着死得難看的母雞,錦書的聲音都顫抖起來:“這毒實在太……”
她說不下去,看着蕭婉容的目光卻充滿的擔憂:“連銀針都試不出來,往後的飲食可該怎麼辦纔好。”
豆蔻也嚇得不輕,她目光呆滯的看着籠中的死雞,瞪大了眼睛回道:“也不能養羣雞成天試毒,不然告訴大夫人讓她爲咱們做主吧。”
錦書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滿含期待的朝蕭婉容看去。
看着籠中死得悽慘僵硬的死雞,蕭婉容忍不住就冷哼了一聲:“告訴大夫人又能怎麼樣?最後查出來的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丫鬟,再說了,這毒出自哪裡還不一定呢。”
想着蕭敬芝在花房被毀一事上的表現,蕭婉容還真不敢將大夫人排除在嫌疑之外。
她思考片刻,然後讓錦書裝了一袋子銅板,親自去了膳房。
召集了膳房所有的僕從,蕭婉容就一臉寬和的站在前面道:“今天早上的桂圓蓮子八寶粥特別和本小姐的口味,所以,但凡是參與了熬粥的奴才,便是燒火洗菜分裝食盒的,本小姐也大大有賞。
現在,就請大家排隊過來領賞錢吧。只一條,不許冒名頂替,要是若是爲了這點銅板冒功,本小姐知道後,定賞她二十板子。”
有銀子領,哪個不高興?
參與了今天做早膳的個個喜上眉梢,排着隊去錦書那裡領錢。只有小翠垂頭喪氣的站在一邊,無精打采的對陪着她的青竹道:“做早膳,原本就整個膳房的事情,拿賞錢也是大家都有份。
可誰讓我命不好一大早就拉肚子,只能讓你一個燒火的幫着我分裝早膳。我領不到也就算了。你快去別少了你那一份。”
青竹看着站在高處笑得溫婉的蕭婉容,心裡不由得就咯噔了一聲。桂姨娘不是說那藥見效快得很嗎?怎麼現在還有精力在這裡發賞錢?
難道她是發現了什麼?特意用賞錢勾出所有接觸過她早膳的人?
青竹心裡一陣害怕,看見小翠一臉的垂頭喪氣,眼中金光一劃就上前拉住了小翠的手道:“你快去領賞錢吧,分裝本來就是你的活兒。我也不過只幫你裝了一份,不會有人注意的。”
小翠眼裡立馬就有了光彩,正要上前,眼神就暗淡了下來:“可是你裝的那一份正好是五小姐的啊。她要賞的也是幫她裝早膳的丫頭啊。”
青竹就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你不說誰知道呢?我就一個人吃飽了不餓就行。你還有病孃親要養,快去零錢吧。”
小翠還在猶豫,發完了賞錢的錦書就皺了眉喊道:“分裝丫鬟是誰?再不來領,這賞錢可就歸我了。”
話音剛落,青竹就推了小翠一把,小翠回給她一個感激的笑,歡歡喜喜的去錦書那裡拿了賞錢。
一直站在旁邊注意着大家神態的蕭婉容刻意多看了小翠兩眼,等她過來,便關切的問道:“看你走路腳步虛浮,可是身子不爽利?”
見蕭婉容注意到她,小翠心頭一慌,纔拿在手上的兩吊錢‘啪’的一聲就掉在了地上。
青竹見了,趕忙過來幫小翠撿起錢,然後朝蕭婉容行禮道:“謝過五小姐關心,小翠身子挺好的。她今天早上幫小姐裝粥的時候不小心灑了一些,現在來拿小姐的賞錢自然心虛。小姐寬宏,還請您饒她這次。”
小翠感激的看了青竹一眼,趕忙跪到蕭婉容面前道:“奴婢該死,手一滑粥就灑了些出來。還請小姐恕罪。”
蕭婉容和
錦書同時多看了這兩丫鬟一眼,然後不動聲色的一笑,扶了兩個丫鬟起來。
等回了傾櫻閣,不等蕭婉容吩咐,錦書就派人去打聽青竹和小翠昨晚上的動向。再回來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那個小翠果然有問題。裝粥裝到一半,突然就肚子疼,小姐的早膳是她求着青竹幫忙裝的。”
蕭婉容聽罷,脣邊卻漾出了笑意:“去把青竹給我帶過來,注意悄悄的,別驚動了人。”
錦書不解:“帶青竹做什麼?她不過就死燒火丫頭,就算幫你裝早膳也是小翠求的。她要下毒總不會下得這麼明顯吧。”
蕭婉容看向錦書,耐心的解釋道:“既然是她裝的爲什麼她不敢上來領賞錢?我明明說了燒火丫頭都有份,可她依舊沒有來拿賞錢。
區區一個燒火丫頭,一個月的月例銀子也不過八吊銅錢。我一次賞兩吊,她憑什麼不動心?
錦書通透一想也就明白了過來。
等抓了青竹過來,蕭婉容也不打她罵她,只將早上餵雞剩下的粥和菜端到她的面前,笑嘻嘻的道:“這是我早上吃剩的粥,味道實在不錯倒了可惜,現在賞你吃了吧。”
心中早就想好了各種託詞的青竹一愣,目瞪口呆的看着蕭婉容,半晌之後才口乾舌燥的道:“奴婢謝過小姐,可奴婢不餓。”
蕭婉容臉上的笑意就更盛了:“沒關係,半碗粥而已撐不着的。”
蕭婉容一鼓掌,錦書、豆蔻和小桃就站在了青竹的背後,隱含憤怒的威脅道:“你說自己吃,還是我們餵你吃?”
青竹嚇得腿都軟了,‘撲通’一聲跪在蕭婉容面前,連聲喊着:“小姐饒命,饒命。”
蕭婉容就奇了,笑道:“不過是賞你喝碗粥,難道就是要你的命?”
青竹咬着着嘴脣,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婉容看着她冷笑一聲,並沒有多少耐心等她想通,眼神朝錦書一拋。錦書、豆蔻和小桃就合力抓了青竹,要將蓮子粥往她嘴裡灌。
就算青竹是做慣了粗活力氣龐大的,可到底敵不過三個人。手打腳踢了一陣,嘴依舊被豆蔻掰開,蓮子粥順利的抵在了她的嘴邊。
眼看着粥就要灌下去,蕭婉容卻叫了停:“誰指使你做的?若是說了實話,本小姐可以饒你這次,說話算話。”
“我說。”青竹也是被嚇得狠了,趕忙掙開錦書等人的鉗制,滿臉是淚的跪在蕭婉容面前道:“是二小姐給昨晚給我的藥粉,她說這藥是從銀杏尖裡練出來的,銀針都試不出來,讓我放心往你的早膳裡面摻就行,絕對不會被發現。”
大家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只有蕭婉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一本正經的問道:“蕭敬芝給你的?”
看蕭婉容不信,青竹嚇得都尿了褲子,一連磕着頭指天發誓的保證:“是二小姐,她說半個月根本就不可能種出來盛開的牡丹,與其到時候拿不出來花公主責備。還不如先藥死了你。
你死了,找不出來種花的人,公主若再要追究,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錦書等再次‘啊’了一聲,大家對望了一眼,齊齊憤恨的朝蕭敬嫺所在的棲鳳閣望去。
這個答案太過出乎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蕭敬芝也當真是爲了保全自己不惜要人性命的脾氣。
蕭婉容淡淡的看着面前的青竹,手指漸漸收攏:不管是誰,你不仁就掛不着我不義,你給我下毒藥,也別怪我也用狠毒手段對付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