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推測出進入仙雲山總舵的路線極有可能位於地下之後,衆人都感到不可思議,而楊璟提問王不留是否懂得佔水之術,說明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探查出這條地下河流!
所謂佔水之術,簡單來說就是古人尋找水源的方法。
占卜之術在華夏曆史上實在太過悠久,從伏羲便開始有記載,若說到占卜,相信沒有哪個民族比華夏民族還要熱衷而興盛,古人在龜殼上鑽個小孔,通過龜殼被烤裂之後的紋路,便能知道老天爺會不會發脾氣了。
而楊璟所說的佔水,其實是占卜的一種,而且還是特別實用的一種,就是利用占卜去勘探和尋找水源。
西方佔水主要靠占卜杖,其實就是一個分叉的樹枝之類的東西,或者可以用金屬來製作,通過占卜杖感應周圍不同尋常之處,杖子的分支就會發生輕微的擺動,以此來探測水源或者金屬等。
這種占卜杖又稱爲魔佔棒、尋龍棒,在中世紀的時候,被稱爲魔鬼撒旦的觸角,後來才用於一些煤礦探測之類的領域,而後漸漸傳開來。
說白了就是利用人體的敏感度,透過這根棍子的反應、擺動、旋轉等異動,外放出來之後,就變成了一種可見又有規律的訊息,占卜師就能夠通過分析這些訊息,進行尋人、找物、勘探水源、礦脈、古蹟等等工作。
如果硬要給個科學或者僞科學的解釋,就說這地球甚至宇宙都是個大磁場,比如南極和北極就能夠爲鴿子等動物引導方向,而地球上任何的物品都會帶着電荷,石頭,水晶,玉器,人體等等,這種電荷是一種獨特的識別,每樣東西都不一樣,與磁場的共同作用也不一樣,於是便能夠通過感應力異常敏感的占卜師,來達到探測的目的。
而在華夏民族,堪輿家們則通過羅盤等專業工具,利用尋龍點穴等地佔術,望山點水,只需觀察地形走勢,再加上源遠流長的占卜絕技,便能夠找到想要的東西。
王不留精通百家,宗雲同樣也是道門中人,如果哪個道士說自己不會武功,或許並不是什麼值得難爲情的事情,可如果說自己不會占卜算卦,那就讓人有些無法理解了,畢竟從古時開始,占卜就與本土的道家聯繫在了一處。
即便後來傳入華夏的佛教,也出現了地藏佔察法門,即是木輪相法,是佛祖囑咐地藏菩薩爲衆生帶來的一種修行法門,通過修行木輪相法,能夠測出善惡業報,因果,機緣,波折等等。
楊璟之所以將勘探地下水脈的重任寄託在王不留和宗雲的身上,其實也是無奈之舉,即便他對貴州的地理知識爛熟於心,可那都是九百年後的狀況,所謂滄海桑田,誰敢保證九百年前貴州的地形沒有任何變化?
再者,即便地理知識再熟悉,楊璟也沒辦法,因爲仙雲山與後世的地名有出入,根本就不能夠確定比較確切的地點,而且地下河流又經常變化。
在廣西和貴州等地,又有很多獨特的喀斯特漏斗地形,即所謂的天坑,地底巖洞更是成千上萬,地下暗河與水脈更是不可勝數,楊璟想憑藉自己的現代知識來找到仙雲山的地下暗河,簡直就難於登天。
所以他只能將希望寄託於王不留和宗雲,畢竟尋龍點穴乃是他們的長項,堪輿無外乎看山看水看陰陽,無論是王不留還是宗雲,都曾經雲遊天下,見識過太多山山水水,想要通過尋龍點穴來找出水脈,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雖然楊璟是個無神論者,對於堪輿之類的學說並不太相信,可他相信王不留的閱歷和宗雲的眼光。
在楊璟看來,這種技藝更像地質勘探,需要很深厚的地理知識,經驗主義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他認爲可以嘗試一番。
王不留和宗雲相視一眼,後者似乎對此有些排斥,王不留也不明白宗云爲何會對尋龍點穴如此的反感,不過既是如此,他也就只好一個人應承楊璟了。
“大人,老朽早年間卻是走遍千山萬水,對此道也有些信心,大人信得過,老朽願意勉力一試...”
楊璟的表情有些嚴肅,看了看宗雲,又看了看王不留,認真地說道:“不是嘗試,而是一定要找出來!”
楊璟很少有這麼強勢的時候,平日裡對大家都是和和氣氣,很是平易近人,從沒把自己當成官兒,也沒有把大家當成手下人來使喚,此時如此勒令,也令得諸人有些驚訝。
似乎感受到了諸人的異色,楊璟便解釋道:“我總覺得白牛教和董宋臣在密謀一些天大的事情,心裡很是不安,所以必須找到那條地下暗河,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麼,事幹重大,必須全力以赴!”
聽得楊璟如此說着,王不留也朝楊璟拱手道:“老朽自當盡力!”
“好,那就拜託王老了,不知王老需要些什麼?準備妥當之後,咱們就一同進山去吧。”
王不留是個喜歡留後手的人,凡事都有着防備,隨身的乾坤袋裡頭便裝有羅盤之類的道器,也不需要特別準備些什麼,便拍了拍乾坤袋,朝楊璟笑道:“一人一袋,足矣。”
楊璟面色稍霽,微微點頭,此時魏潛已經讓人找來了當地的嚮導,一老一少一啞巴,乃是仙雲山上的獵戶,老叔叔名喚資公,十八九歲的侄兒名叫資布,是瑤族的熟蠻,懂得大宋官話,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姿色平平,是個啞巴,揹着一個竹筐,默默地跟在資布的身後,牽着資布的衣角。
資公經常出山,到貴州城來販賣野味和皮毛草藥蘑菇之類的東西,見過世面多了,也就忌憚得多,見得楊璟便下跪要行禮,資布卻仍舊保持着蠻人自由自在的血性和骨氣,稍稍昂着頭,任由自家叔叔如何拉扯,就是不跪。
楊璟也曾聽魏潛說過,這仙雲山的樵夫和獵戶經常被鬼怪所害,已經極少有人敢上山,這資家叔侄膽敢上山謀生,氣魄膽色就足以讓人佩服,而見得資布的桀驁不馴,楊璟也能夠想象得到,這兩人在山裡頭絕對也是橫行無忌的老手,怕是獵手世家出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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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老哥不必如此,今番又不是官府招募,是本官私自賞格,還要拜託二位纔是,只要老哥和這位小兄弟帶我等進山,便可領走賞銀,不過醜話說到前頭,若在山裡頭迷失了,本官可饒不了你們。”
楊璟可算是打一棒子給一顆棗子,恩威並施,畢竟這資布有些番蠻之氣,指不定會幹什麼出格的事情,稍稍震懾一下也是應該的。
資公自是戰戰兢兢,拍着胸脯保證,聲稱他們祖上四五代都在仙雲山上打獵,閉着眼睛都不會迷路。
而資布卻冷哼了一聲,用生硬地官話小聲嘀咕道:“迷路...在山裡...全部都會死,還講...講什麼饒不了俺們...”
資公臉色大變,給自家侄兒腦袋上拍了一掌,趕忙給楊璟賠禮道歉,只說童言無忌云云。
楊璟今番與宗雲王不留孫二孃等人一同行動,又有李準等人陪同,人手極其充足,自然不需要擔心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資布。
衆人照着資公的建議,準備了一些繩索砍刀和清水乾糧之類的必備物資,便離開知州衙門,開始前往仙雲山。
眼看着就要出得貴州城,宗雲突然停了下來,但見得穆小英裝扮成男兒模樣,主動尋了過來!
“張阿哥...那人派人盯着你們呢...”穆小英的聲音雖小,但楊璟與宗雲同行,還是聽到了耳中。
穆小英口中的那人,自然便是韋鎮仙了。
楊璟前番已經推測過,如果沒錯的話,支持白牛教建立總壇的,便是董宋臣和韋鎮仙,兩人一個代表官方,一個則是地方土司,也只有這樣的聯手,白牛教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總壇建立起來。
所以韋鎮仙監視楊璟動人的動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楊璟當初反對搜山,就是出於這樣的緣由,因爲韋鎮仙必定會派人通風報信。
而今次楊璟的真正用意並非上去搜山,而是利用資家叔侄兒做幌子,明面上是上山搜查,實則卻是爲了讓王不留尋龍點穴,找出進入總壇的地下暗河!
只有資家叔侄和楊璟的大隊伍鬧騰的動靜足夠大,韋鎮仙將情報遞送到山裡,才能夠將山裡那些白牛教的人手都吸引到大隊伍這邊來,給偷偷勘查地下河的王不留宗雲等人打掩護和製造機會!
所以楊璟才決定將能帶的人手都帶上,卻沒有動用官府的力量,這也是將自己當成誘餌的一種策略。
雖然明知道韋鎮仙的人在跟蹤,但楊璟還是儘量地去遮掩自己的行蹤,並沒有太過大張旗鼓明目張膽。
出得貴州城之後,資家叔侄很快就領着楊璟的隊伍離開了官道,踏上了曲折的鄉道,這樣能夠省下大量的路程和時間,也能夠讓楊璟等人儘快適應山林的環境。
不得不說,這對叔侄擁有着極強的野外生存能力,也是極好的嚮導,能夠設身處地爲楊璟等人着想。
而無論楊璟宗雲李準等人,還是孫二孃鹿白魚等女流之輩,都有着功夫底子或者身體素質過硬,並非軟弱之輩,而且同樣有着行走江湖的野外生存技能和意識。
所以行進的速度也很快,天黑之後已經在仙雲山腳下安營紮寨了。
資布的傲慢本就來源於對楊璟等人的不屑,在他看來,這些官老爺都是十指不沾泥,養尊處優慣了,帶着他們就是帶着一羣累贅。
雖然他們是獵手世家,但仙雲山確實危險重重,因爲神鬼作怪,已經很少有人上山,毒蛇猛獸數量驟增,經常發生的獵戶離奇死亡,也使得這座荒山越發地荒莽而可怕。
他與叔叔資公也是迫於生計,才鋌而走險,雖然看着藝高人膽大,實則每次進山都提心吊膽,着實不敢越雷池半步。
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帶着二三十個這種官府中人,裡頭甚至還有四個女人,這明顯就是找死的行爲!
直到一路走來,感受到楊璟等人並非菜鳥,而且一個兩個都展現出非凡的手段和本事,資布才明白過來,這些人都不需要他去照料,只需要他引路,僅此而已。
雖然資布對楊璟等人終於放下了成見,但該來的終歸要來,衆人才剛睡下沒多久,林子裡便發生了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