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說貨比貨該扔,人比人該死,這世間的事物就怕有個比較,有了比較,就會不知足。
在姒錦沒有出現之前,鹿白魚也是個狠辣的女子,讓苗疆的人聞風喪膽的蠱師。
可風若塵和姒錦出現之後,楊璟身邊的人漸漸也就忘記了鹿白魚過往的行事風格。
因爲對比之下,姒錦和風若塵實在太過果決狠辣,鹿白魚根本就不是她們這個級別的。
此時姒錦聽得風若塵說出,鹿白魚已經到維京人的營地之中,她也不由微微一愕,彷彿勾起了極其遙遠的記憶一般。
當初楊璟將白牛教攪得天翻地覆,鹿白魚可是他的得力助手之一,鹿白魚與孫二孃的蠱術,也曾經扭轉局勢,爲楊璟帶來了極其關鍵的幫助!
她雖然並不清楚鹿白魚會對維京人做些什麼,但若她真心想要維京人臣服於楊璟,或許並非不可能,想了想,姒錦也就釋然了。
就在她轉身要走之時,風若塵卻在後頭喊了一句:“喂!”
姒錦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沉默了一會兒,才聽風若塵說道:“謝謝。”
姒錦呆了一會兒,繼續邁開腳步離開了。
姒錦離開不久之後,風若塵便聽到維京人營地發生了暴亂,趕忙讓人通知楊璟,而後帶着林爵等人過去查看。
可到了營房外頭,卻發現整個營房已經被馬木留克傭兵團給封鎖了起來。
“先生閣下說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大家安心休息去吧。”
風若塵等人半信半疑,過得片刻,派去給楊璟送信的暗察子也來到這邊,說是楊璟讓大家安心睡覺,不需理會維京人營地的事情。
鹿白魚還在營地裡頭,大家自然是擔心的,便是姒錦,其實也在暗中偷偷關注着這邊的動靜。
衆人自是一夜未睡,到了五更天,楊璟也終於走了過來,朝風若塵問道:“難道你信不過白魚姐姐嗎?”
風若塵皺起眉頭來,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楊璟只是笑笑,幾個人便在營房外頭等着。
當第一縷晨光從雲朵之中噴薄而出之時,維京人的營房之中,各種廝殺和喊叫的聲響動靜,終於還是停歇了下來。
馬木留克傭兵團的弟兄們,紛紛警惕起來,手中的兵刃握得緊緊地,只要維京人敢反抗,這二千多傭兵會毫不猶豫聽從楊璟的命令,將維京人全部剿殺殆盡!
然而營房裡頭終於影影綽綽走出不少人來,爲首的乃是鬼帆和利維坦,身後的維京人渾身浴血,其中一部分手中都提着什麼東西。
當他們走近之後,馬木留克的傭兵們也是紛紛後退,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因爲這些維京人的手中,拎着一顆顆同伴的頭顱,他們提着黏糊糊的頭髮或者鬍鬚,粘稠的鮮血不斷滴落着,整個營區一片狼藉,地上躺着至少二百多具無頭的屍體!
鹿白魚走在鬼帆和利維坦的身後,但她身後的維京人,卻帶着滿臉懼色,看着她的背影!
鬼帆和利維坦走到楊璟的面前,相視一眼,而後半跪下去,身後的維京人,也整齊劃一地半跪了下來,他們,終於臣服於楊璟!
楊璟看着鶴立雞羣的鹿白魚,朝她笑着點了點頭:“辛苦了。”
鹿白魚輕輕搖了搖,朝楊璟答道:“可惜,只剩下二百多人而已了...”
楊璟拉着她的手,朝她笑道:“夠了,二百多絕對服從我的,總比五百多三心二意不服管教的強。”
鹿白魚有些尷尬,遲疑了一會,才朝楊璟說道:“他們其實...其實只聽命於我...”
楊璟似乎早有所料,朝鹿白魚眨了眨左眼,笑道:“聽命於你不就等於聽命於我,難道不是麼?”
鹿白魚眯起眼睛笑着,用力點了點頭。
鹿白魚昨夜入營的事情,楊璟身邊的人都知道,馬木留克傭兵團更是一清二楚。
許多人都認爲,鹿白魚擅長於蠱術,只要潛入營中,在他們的酒水和食物裡頭下蠱,就能夠控制所有維京人。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即便蠱蟲足夠,鹿白魚也不可能一下子控制五百多人,除非將這五百多人全都變成行屍走肉。
她只需要控制兩個人,就足夠了。
維京人面臨着要麼投降,要麼滅亡的局面,這種局面在他們的強盜生涯之中,已經是家常便飯,每次他們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們的人生可以折戟,他們的身軀可以被毀滅,但他們的意志和靈魂,卻永不屈服!
所以在利維坦請求楊璟寬限一夜的時候,其實衆人早已下定了決心,這一夜只不過爲了準備明日與馬木留克傭兵們的決鬥罷了。
可鹿白魚卻孤身入營來見鬼帆和利維坦,想要充當楊璟的說客,這讓鬼帆和利維坦都感到可笑。
鹿白魚雖然不太符合宋人的審美觀,但與阿什莉伯爵夫人一般,這等樣成熟的女人,在維京人的眼中,卻是極品之中的極品。
也就是忌憚楊璟,否則他們連鹿白魚都想要染指。
反正明日就咬做最後的決鬥了,他們對楊璟也沒了什麼敬畏之心,有個膽大的,便在鹿白魚的身上摸了一把,鬼帆和利維坦卻並沒有制止。
心說鹿白魚又不懂蒙古話,語言都不通,還當什麼說客。
可當那個人碰觸到鹿白魚肩頭之時,手掌卻被針紮了一般,趕忙縮了回去。
維京人連刀斧加身都不皺一下眉頭,可那個人卻捂住自己的手掌,臉色發白,彷彿中了邪一般,怒睜的雙眸之中滿是驚恐,很快便躺在地上嗷嗷哀叫。
他變得語無倫次,開始向自己所知道的所有神祇禱告,甚至祈求死神趕緊降臨,把自己帶走,彷彿一刻也不願意留在這個人間。
利維坦等人不由大驚失色,作爲部族之中的巫醫,利維坦一向是他們之中,距離神祇和魔鬼最近的那個人。
所以他俯身下去,可只是看了一眼,利維坦這個巫醫,便被嚇退了!
那人的手掌並沒有流血,只是手掌和手臂上卻長出了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小眼睛!
衆人看清楚之後,頓時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因爲那些眼睛,是一隻只黑色的蟲眼!
彷彿萬千蟲子在他們的手臂上快速生長髮育,他們眼睜睜看着那些蟲眼,變成一條條黑色的毛蟲,從血肉之中鑽出來,而後將那人的手掌和手臂,啃噬乾淨!
他們見過死人,自然也見過累累白骨,可從未見過一個活生生的人,手掌在短時間內被一堆堆毛蟲,啃噬成白骨,而那些毛蟲,還在往他身體的其他部位蔓延!
利維坦是巫醫,他也會用巫術,不過這些巫術,都是海地巫毒教,也就是伏都教的分支,也有來自於非洲大陸的巫蠱之術,用黑暗儀式,與魔鬼或者邪神做交易,以達到殘害其他人的目的。
這種巫術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夠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他見識了楊璟的“魔法”之後,今夜又見識到了真正的黑魔法!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再度震驚了這些北歐的海盜們!
鬼帆和利維坦當即便要殺死鹿白魚,只是他們剛要下令,舌頭卻變得麻木起來,喉嚨間好像有濃痰卡住了一般,用力咳嗽之後,卻咳出一條又一條黑色黏糊糊的蛞蝓!
蛞蝓也就是尋常所見的鼻涕蟲,可這種蛞蝓是鹿白魚煉製的蠱蟲,與其說是蛞蝓,倒不如說像海蔘!
因爲這些蛞蝓的身上,長滿了一根又一根軟軟的刺,又有些像無數的小觸手!
這些蛞蝓被吐出來之後,仍舊在地上蠕動,而鬼帆和利維坦彷彿身體內部已經被掏空,所有內臟都被蛞蝓取而代之了一般!
利維坦也見識過很多黑魔法和黑巫術,可從未見過鹿白魚這等恐怖且無解的黑魔法!
他知道楊璟身邊都是能人志士,甚至是奇人異士,可他從未想到過,一直冷漠淡然的鹿白魚,竟然纔是最讓人恐懼的人!
這個女人彷彿來自於地獄之中最骯髒的地方,她便像天啓之中,給人間帶來死亡和瘟疫的死亡騎士!
鬼帆和利維坦最終選擇了屈服,但這種屈服,是需要代價的,即便他們是首領,也無法代表所有人做決定。
許多人想逃走,想突圍,甚至想要殺掉背叛了他們永不屈服意志的兩位首領。
於是維京人內部終於爆發了自相殘殺的殘劇,最終剩下的,是完全忠於鬼帆和利維坦,或者說完全忠於鹿白魚的人。
人的意志和靈魂就像城牆,越是堅韌不屈,就越是厚實,崩塌了之後,想要重建起來,就越是困難。
正如他們寧死不屈一樣,他們的意志被打破,變成了鹿白魚的俘虜之後,也會比其他人更加的死忠,說到底,都是他們骨子裡的固執在作祟。
他們從不願意屈服於人,可一旦屈服於人,他們就會比任何人都要忠誠!
楊璟與鹿白魚說着話,鬼帆和利維坦以及那二百多維京人便一直半跪着,直到與鹿白魚說完話,楊璟都沒讓他們站起來,而是讓馬木留克傭兵團的人回去歇息。
所有人都離開了這裡,只剩下這二百多人,一直半跪着,從早上一直跪到了中午,又從中午一直跪到第二日的早晨。
楊璟再度回來之時,無論鬼帆還是利維坦,亦或是那些維京人,他們的身上都覆蓋着積雪,周圍卻沒有一個腳印,沒有一個人挪動過哪怕一寸!
楊璟終於讓他們都起身,給他們吃飯,將鎧甲兵器都還給了他們,而後領着所有人,離開了晉寧軍,途中遇到興慶府和興翔軍的蒙古兵,維京人一馬當先,二百多人大破敵軍三千六!
到了平陽府,又是維京人打頭陣,照着楊璟的計策,僞裝成外國使節,騙開了城門,輕易拿下了平陽府,如同蝗蟲過境一般,又將平陽府洗劫一空!
他們並沒有停留太久,平陽府這邊百姓剛剛得到安撫,楊璟便領兵往河南府去了。
時隔這麼久,楊璟終於要回歸,終於要跟宗雲的義軍會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