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錫賢今番已經是信心滿滿,這道題目雖然看着普通,但想要算出來卻不容易,起碼在那個年代,這已經是難題了。
若是用代入法,不斷套進去,或許折騰個一天半天,也能夠得出答案,關鍵在於那時候還沒有先進的解題思路。
然而對於楊璟卻半點難度都沒有,因爲這只不過是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一元方程式,假設大和尚有X人,列出方程式,便能夠輕易算出來。
諸人見得楊璟沉默不語,場中也是寂靜無聲,早先得到消息的龍山觀弟子,也都在偷偷觀望,將比拼的結果和過程,及時彙報到觀裡其他師叔伯那裡去,畢竟如果楊璟過關了,下一關便輪到他們了。
楊璟只不過是心算費了些時間,而且他也是故意要打擊一下陳錫賢的傲氣。
一下子說出答案,反倒不如沉默一陣,讓這老道先樂一會兒,再狠狠打擊他,這樣效果可就更好了。
見得陳錫賢和易姬等龍山觀的人都滿懷欣喜,楊璟終於清了清嗓子,朝陳錫賢調侃道。
“老觀主有些不厚道啊,好好的道士,怎地盡出些大和尚的題目來爲難本官。”
陳錫賢以爲楊璟答不出來,故意用言語來推脫搪塞,想要矇混過關,便冷哼道。
“楊大人,答不出來也不打緊,只要你願意解劍卸甲,老道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自當讓爾等入了山門便是。”
陳密等人見得他如此大的空氣,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心中早已怒火滿滿!
風若塵和劉漢超一路跟着楊璟,何嘗見過楊璟受得過這等窩囊的鳥氣!
不過他們都不知道,楊璟心裡其實早已有了答案,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就是要讓這老道先飛上天,再狠狠地摔下來!
“老觀主,倒是讓你失望了,這道題目雖然不容易,但也不是很難,如果老觀主只是這等水準,還是趕緊讓裡頭的人灑掃開來,恭迎本官進去吧。”
陳錫賢聽得楊璟如此說着,不由心頭一緊,但見得楊璟往前一步,而後朝他緩緩道。
“一百饅頭一百僧,正好分完,大和尚統共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不知本官算的可對?”
“這...這不可能!你怎麼會如此短的時間內便算出答案來!”雖然咄咄相逼,但陳錫賢早年間解算這道題,也花了他不少時間,不懂方程式的他,也是吃過苦頭的。
沒想到楊璟不需紙筆,也不需沙盤,更不用算籌和算珠,只是單靠着心算,便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得出了答案來!
易姬也是詫異非常,一臉的難以置信,山門後頭的弟子們一片譁然,又趕忙將消息往觀裡頭傳遞!
劉漢超和風若塵等人也是傻眼了,若第一題是僥倖,或者說楊璟根本不知道答案,只是虛張聲勢,嚇得陳錫賢不再逼問答案,那麼這一題,可就貨真價實了!
“他到底還有多少壓箱底的本事啊!”風若塵幾個不由如此想着,畢竟他們對楊璟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楊璟雖然也經常一鳴驚人,技驚四座,經常會展現一些別人無法想象的才華。
可他們追隨楊璟不是一天兩天,每一次都覺着楊璟該是江郎才盡的時候了,可楊璟每次又都總能夠推陳出新,再度震撼他們的心靈,就彷彿這天底下,沒有楊璟不懂的東西一般!
這廂驚喜連連,陳錫賢那處卻是怒不可遏,他無法想象,一個沒有參加過科舉考試,只不過仵作胥吏和武夫出身的楊璟,竟然能夠解開這道題!
接連輸了兩道,按說陳錫賢早已敗北,便是三局兩勝,他也無望再反敗爲勝。
可他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楊璟沒學過數術,便只能說明楊璟是天賦異稟的天才,若楊璟學過數術,與他一般癡迷於數術,那麼以楊璟二十來歲的年紀,能夠達到這樣的水準,豈非在說他陳錫賢大半輩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麼!
“怎麼樣,可以讓咱們進去了吧?”陳密生怕這老道士不認賬,當即便逼問道。
可陳錫賢卻如何都不甘心,他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難看至極,左右掃視了一番,見得山門旁邊有一叢竹子,便指着那竹子道:“這是最後一題,如果你還能答出來,老道便心服口服!”
陳錫賢也知道自己已經敗了,但他如何都不甘心,便是豁出這張老臉,也要確認楊璟是否有真本事!
然而風若塵這邊可就不幹了,她朝陳錫賢道:“好生生一個大觀主,怎地這麼沒臉沒皮,難道你一直輸,還要一直出題不成?若還要點臉,趕緊讓咱們進去便罷了。”
風若塵這番話已經極盡譏諷,根本就不留絲毫的情面,陳錫賢也是老臉通紅,羞憤難當!
易姬見得師叔被人言語羞辱,哪裡忍得!
雖然師叔是輸了,但這裡還是龍山觀,這裡是他們的地盤,又豈能容風若塵在這裡出言不遜!
“規矩是咱們定的,說了比三題就三題,便是輸了兩題,不還有一題麼,憑什麼不讓師叔出題,你們膽敢再口出污言穢語,可怪不得我等不客氣!”
風若塵也冷笑道:“你們什麼時候說過比三題了?是你說的?還是這老牛鼻子說的?”
“你!你好!”易姬都快氣哭了,知客以及山門後頭的弟子也都紛紛涌出來,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
楊璟可不想鬧騰,畢竟自己已經贏了,如果現在打起來,正好掩飾了陳錫賢的失敗,他們也就只能硬闖進去了。
“都冷靜一下吧,老觀主也是癡迷數術,這份精神本官也是佩服之極,這第三題嘛,本官也想試試,只是...”
陳錫賢知道楊璟其實沒必要接下這第三題,但楊璟卻鬆了口,他心中篤定,楊璟絕對算不出第三題,無論如何也能找回一點面子,便趕忙問道:“只是什麼?”
楊璟露出得逞的笑容,朝陳錫賢道:“這服不服的也就不說了,虛頭巴腦的,本官也沒興趣,這多少人不扶牆便只服我楊璟,本官也習慣了,咱們不如來點實際些的彩頭吧。”
楊璟也是學着易姬等人的倨傲神態,氣得這小道姑胸脯起伏不定,雙眸噴火。
陳錫賢見得如此,便朝楊璟問道:“楊大人想賭什麼樣的彩頭?”
楊璟想了想,便說道:“如果我算不出來,就當我敗了,本官帶着人立馬打道回府,絕不踏入龍山觀半步!”
這樣的條件對於陳錫賢而言,無疑是有着巨大誘惑的,非但能挽回失敗,還能夠阻攔楊璟,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條件了!
“若老道敗了,楊大人想要些什麼?”
楊璟走到陳錫賢,用只有他們二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道:“陳觀主想必已經知道本官此行的目的,若是觀主輸了,便把那東西給我吧。”
楊璟所說,自然便是那張丹方了!
陳錫賢臉色一變,有些慌張地答道:“老道...老道聽不懂楊大人說些什麼...”
楊璟哼了一聲:“觀主,咱們可就明人不說暗話了,本官已經展現出誠意來,接不接受,就看觀主的決定了。”
陳錫賢自信楊璟不可能算出第三題,可凡事都有個萬一,雖然他是觀主,雖然他能夠拿到丹方,但這件事情關係到鬆晏真人和楊太后的利益,他根本就做不了主。
再者,這是楊璟此行的目的,如果輸了這丹方,便算是一敗塗地,大局都給輸了,這是他如何都輸不起的!
“實不相瞞,這件事我實在做不得主,楊大人還是換個賭注吧...”
楊璟也沒抱太大希望,如果陳錫賢真能拿出丹方來,又何必在山門前面迎接自己?
想到這裡,楊璟便朝陳錫賢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強觀主,這樣吧,往後如果我想在龍山觀安置一些道友,希望觀主不要拒絕。”
楊璟身爲洞宵宮提舉,本來就有權將道士攤派到臨安乃至於大宋的每個道觀裡頭,龍山觀實在太大,以後想要接收南下的全真道同門,龍山觀該是最好的選擇。
可如果龍山觀刻意抵制,即便宗雲帶着北方的道人南下,住進了龍山觀,遲早也要爆發衝突。
這陳錫賢雖然做不得鬆晏的主,但他卻是監院,安置幾百號道人,解決這些道人的生活,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陳錫賢似乎對道教的命運也有着不小的瞭解,或許也早已收到風聲,知道楊璟的用意,想了想,便點頭道。
“只要這些道人遵從龍山觀的規矩戒律,老道便是接受他們也無妨的,畢竟都是同道中人,能幫就幫吧。”
雖然說得冠冕堂皇,但陳錫賢也算是答應了下來,楊璟嘿嘿一笑道。
“既是如此,便請老觀主出題吧。”
他們二人的對話都是私自進行的,直到後來陳錫賢說出那番冠冕堂皇的話,才讓衆人聽到。
見得楊璟答應下來,風若塵等人也認爲楊璟完全沒必要這樣,因爲勝利已經握在手中,根本就沒必要再去冒這個風險。
可楊璟卻並不這樣認爲,他的目的確實是爲了丹方,但同時也是爲了清掃龍山觀,甚至將自己的影響力滲透到龍山觀,讓他這個洞宵宮提舉,能夠真正掌控到足以左右龍山觀的實權!
而楊璟如今所走的每一步,他所贏下的每一場勝利,都能夠爲他帶來足夠的影響力,結果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在比拼的過程當中,收穫龍山觀這些弟子的人心,產生足夠的影響力和威懾力,纔是最重要的!
楊璟起初也沒想那麼多,但如今他已經意識到,這種比拼的方式,絕對比直接見到鬆晏真人,與鬆晏真人當面交鋒,對自己更加的有利!
如果鬆晏真人張寶櫻能夠意識到這一點,就不該讓楊璟一路闖關,而是接見楊璟,給楊璟最直接的震懾,而不是楊璟一點一點在龍山觀弟子的心中,形成讓人敬畏的形象!
只是此時的陳錫賢自信滿滿,堅信自己的題目,楊璟絕對算不出來,他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輸掉第三場!
“既是如此,老道便出題了!”
聽得師叔擲地有聲,易姬也是緊握着拳頭,緊繃着心絃,心裡暗暗祈禱着,希望楊璟這狗官千萬別算出這最後一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