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璟也是一時大意,引起了黑衣女子的警覺,想起這些人私自掘墓,乃是重罪,此事又牽扯到士子沉船一案,若發現自己在旁窺視,說不得要殺人滅口!
“要冷靜!”楊璟見得黑衣女子那邊已經有兩個人抽出寒芒閃閃的刀刃,往他這邊圍攏,下意識抽出腰間那柄手術刀,腦海之中卻飛速地思考着對策。
他對整個事件還是一頭霧水,但可以肯定的是,這黑衣女子白日裡在官道上縱馬疾馳,爲的應該也是儘快趕到巴陵來,掘墓也是爲了調查這件事情。
他無法確定黑衣女子的身份,更不可能天真到以爲這姑娘賠了自己一塊碎銀,就是個大善人,他感受到的是極其濃烈的危機!
楊璟摸上山坡之時,就已經留意到沿途的環境,此時他躲在半人高的灌木後面,身後就是一片不大的松林,於是他屏氣凝神了片刻,發現那兩個人並沒有打消警覺,便悄悄往松林裡退。
大雨過後,夜空晴朗,空氣都是乾淨的,此時又萬籟俱寂,黑衣女子和一干人等停下了掘墓的勾當,自然能夠聽到楊璟的動靜!
“在樹林裡!”
那兩個人也發現了楊璟的身影,楊璟眉頭緊皺,也不再偷偷摸摸,站直了身子,飛快地往松林裡頭鑽!
“他們人多勢衆,又擔心事情敗露,一定會追殺到底的!”楊璟的心裡快速思量着,雖然他已經儘可能地記憶沿途的環境,但論起熟悉程度,又豈能跟這些土著相比,若一味逃走,必定會被擒!
“只能拼一把了!”楊璟如此想着,一邊後退,卻一邊將身上的外衣給脫了下來,而後攤開了掛在一根樹枝上,自己卻躲在松樹的後面。
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剮蹭枝葉的窸窸窣窣,那兩個人距離楊璟越來越近,許是擔心楊璟突襲,他們的腳步也放慢了下來,楊璟甚至能夠隱約感受到他們綿長而節奏平穩的呼吸!
這一切無不表明這些人並非尋常的百姓,從剛纔他們毫不猶豫抽刀的姿態,就能夠看出這些都是擁有着戰鬥經驗的狠人!
楊璟背靠着樹幹,緊握着手術刀,極力壓抑着呼吸,手心卻漸漸滲出汗水來。
“哪裡走!”
那兩人果然中計,以爲那衣服便是楊璟本尊,便大喊了一聲,楊璟聽得喊聲,心頭大喜,照他預計,只要他們揮刀劈砍,刀刃就會嵌入樹幹,他就從後頭繞過來,用手術刀制住來人,如此便能夠挾持人質,以求脫身!
他探頭一看,卻見那人並未揮刀,而是伸出手來,抓向了那件衣服!
他不明白這些人爲何沒有動殺手,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若錯過了這絕佳的機會,他只能束手就擒。
值此關鍵時刻,他也不再猶豫,從樹幹後頭閃身而出,一把扣住那人的鎖骨,手術刀已經架在了那人的脖頸上!
“頭兒!”
後頭跟上來的人見得夥伴抓了個空,卻反被楊璟制住,頓時驚呼出聲來。
而被制服的那人下意識要反抗,鋒利無比的手術刀卻在他脖頸上抹了一道血痕,雖然並未傷及動脈,但鮮血汩汩而出,兩人都不敢再動!
三四朵火光快速撞入松林之中,卻是那黑衣女子帶着剩餘的人手,點着火把追了進來。
藉着火光,楊璟看到了黑衣女子的正面,可惜即便是黑夜,她也仍舊帶着面紗,可見警覺性之高。
“不管你是哪家的人,放了他,你自行離開便罷!”由於手術刀太過鋒利,材質又出衆,在火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讓人心寒的光芒,她也不敢逼迫楊璟。
“哼,私自掘墓這等醜事都讓我看到了,她又豈會真心放我離開...”楊璟心裡暗道,他的警覺性更高,自然不會被她三言兩語就騙過,而且從黑衣女子的話裡頭,楊璟也聽得出來,似乎除了這女子,其他各家也都在調查這樁案子,否則她也不會開口就認爲楊璟是其他家族的人了。
“我想走的時候自然就會走,要你來羅嗦!把刀放下,身上的東西全掏出來放地上,慢慢退出林子!”楊璟如此威脅着,手術刀又緊了一緊,被制那人的脖頸再度涌血,溫熱了楊璟的手掌,他下意識掃了一眼,卻發現這人脖頸上竟然刺着幾個字!
藉着火光,楊璟依稀能夠辨別出這幾個字,對於此人爲何沒有對他動殺手,而是伸手來抓他,楊璟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
“你敢!”面對楊璟的威脅,黑衣女子怒不可遏,楊璟卻只是冷笑了一聲,傾斜了一下手術刀的刃面,那刃面如鏡子一般折射出火光,投影在黑衣女子的眼睛上。
“你說我敢是不敢!”
“大小姐,此人並非善類,頭兒還在他的手裡,咱暫且忍一忍罷...”旁邊一人如此勸着,那黑衣女子眼眸微眯,滿是冰寒,卻最終選擇了妥協。
見得對方紛紛放下刀刃,又將身上之物丟於地上,楊璟才鬆了一口氣,將身前這人的刀奪了過來,換下了手術刀,又在此人身上摸索了一番,確認沒有武器,這才徹底安了心。
但很快他就如同受驚的刺蝟一般再度警惕起來!
因爲被他搜身之後,這小首領竟然也不自覺地長長舒了一口氣,雖然幅度不大,但還是讓楊璟給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的身上還藏有東西!”楊璟當即就警醒,探手入懷,果然碰到了小首領懷裡暗藏的硬物,掏出來一看,他終於明白這小首領爲何不對自己下殺手,對黑衣女子這羣人的來歷,也終於有了眉目。
見得黑衣女子帶着那些人退出了松林,楊璟非但沒有逃走,反而挾持着那小首領,也走出了松林。
他今夜的目的就是要掘墓,就是要看看彭連玉的棺中是不是空的,若讓他單幹,還真沒辦法挖開這座大墓,如今黑衣女子這些人已經將墓葬挖開,就差沒把棺材打開,他又怎會放棄!
“把棺材打開。”楊璟出奇地冷靜和理智,加上他戴着頭套,只露出兩隻眼睛和鼻子,格外的冷酷,黑衣女子和那些同伴也不敢再造次,兩三個人乖乖就將棺材給撬開了。
一股溫熱的腥臭撲面而來,讓人聞之慾嘔,那些開棺的人沒能忍住,紛紛躲到一旁去嘔吐,黑衣女子也緊緊捂住了鼻子,而楊璟作爲法醫,早已見慣不怪,讓他驚奇的是,他挾持的那小頭領,竟然也面不改色,呼吸平穩。
楊璟挾持着小頭領來到棺材邊上,讓人將火把插到旁邊的土堆上,棺材內的景象便一覽無餘了。
雖然沉船案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但這段時間雨水連綿,初春料峭,氣溫很低,屍體的腐壞程度也比較小,仍舊能夠看得清楚棺內屍首的樣子。
見得棺內有人,楊璟先是鬆了一口氣,這就足以說明自己身體的主人,並非彭連玉了。
但他還是不放心,朝那小頭領低聲問道:“你們掘墓開棺,應該是爲了驗屍吧?”
小頭領沉默不語,黑衣女子卻警覺了起來,楊璟見得他們的表情變化,也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