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皇的花癡是假的,自然也就不需要治療,但黎輔陳中途心焦着要探望情況,李茯苓如何都擋不住,也製造了不小的麻煩。
楊璟只好讓李昭皇躺下,除了衣物,遮擋要緊處,而後在她的身子各處下了不少銀針。
楊璟對針灸並不在行,甚至沒有什麼接觸,但來到大宋之後,尤其在巴陵和西南那段時間,葛長庚整日跟隨着,兩人又喜歡交流分享,各取所長,楊璟也趁機學了一些中醫的針石之道。
李昭皇膚白勝雪,那身子如白玉一般,光滑細膩,讓人不忍下手,不過楊璟還是在她的穴位上紮了大把銀針,看得黎輔陳不忍卒視,紅着眼眶退了出去。
黎輔陳離開房間之後,李昭皇就要起來,楊璟卻將她輕輕摁在了牀上,朝她說道。
“你這花癲雖然是假的,但身子確實有些隱患,這針下去之後,不可立即起針,你且躺着說話好了。”
楊璟所言也確實是道理,李昭皇雖然覺着躺着說話難免太過尷尬和曖昧,但楊璟是醫者,又是她的盟友,眼下也不可能輕薄自己,再說了,她早已將這身子視爲皮囊,也沒那麼多講究了。
兩人又在房間之中密談了大半個時辰,楊璟才讓李茯苓將黎輔陳給叫了進來。
黎輔陳匆匆詢問了楊璟,而後便來到牀邊,見得李昭皇面色紅潤,眸光清亮,果真有所好轉,不由讓人送上大批的金銀珠寶,要給楊璟當診金。
楊璟乃是大宋的侯爵,南征軍主帥,富貴自不可言,金銀珠寶根本就不放在眼裡。
黎輔陳見得楊璟無動於衷,煞是有些不屑一顧之意,也知道自己太過市儈。
他本是個儒雅之人,也是心急李昭皇,又先入爲主,認爲楊璟是個武將,對金銀珠寶該是喜歡的,試問這天底下,有哪個打仗的不喜歡錢財?
此時他醒悟過來,便訕訕地讓人將金銀珠寶都收了,不多時卻帶了兩個人過來,要送給楊璟!
這兩個大越女子雖然矮了些,但皮膚很白,身材很是豐滿,而且是一對難以分辨的雙胞胎!
楊璟如今算是能夠體會這地方的審美觀了。
因爲地處熱帶,天氣酷熱,陽光充足,生活環境又惡劣,此處的人多半都是又黑又矮又瘦,唯獨一個心臟極其強大凶悍,所以他們比較偏愛皮膚白皙身材豐滿的女人。
黎輔陳朝楊璟道:“這對美人兒本是宮中的侍女,後來…後來輾轉到了下官手裡,下官是個清心寡慾之人,這養尊處優的,也不虞人用,侯爺行軍打仗着實辛苦,身邊沒個體己人兒終究不行,這對姐妹還是處子,便讓她們留在侯爺身邊,鞍前馬後地伺奉侯爺吧。”
那對姐妹雖然生澀,但並未羞怯,想來也沒學過漢人禮節,噗通便給楊璟跪下,嘰裡咕嚕說了幾句大越話,便給楊璟咚咚磕頭。
這男尊女卑的年代,女人的社會地位確實是低,但其實也有法律保護的,宋朝沒有奴隸,契約精神很好,許多奴婢丫環之類的,其實就是僱傭工,三五年的合同工,到期之後必須放還,不然官府要找你麻煩。
可在大越之類的地方,這些女人便是奴隸一般,沒有人身自由,真就如同貨物一般,可以被買賣和交換乃至於贈送。
楊璟對此自是深惡痛絕的,不過大道理也沒法說,只好婉拒了黎輔陳,雖然這對姐妹跟着自己,或許過得好一些,但人各有命,他對這雙姐妹不瞭解,不知道她們的底細,也不清楚她們的需求,不知道她們想要過何等樣的日子。
黎輔陳可不這樣想,他並不知道楊璟並非此間人氏,更不知道楊璟的人權理念,在他看來,楊璟只不過是看不上這對雙胞胎罷了。
他也參加了迎接楊璟入城的儀式,是見過姒錦等人的,楊璟身邊這些女人雖然喬裝改扮,但一個個都是美人兒,可又有哪個男人嫌自己的女人多?
楊璟之所以沒有接受,只怕是要獅子大開口了!
念及此處,黎輔陳也不由心頭叫苦,咬了咬牙,便朝楊璟道:“侯爺專注于軍務,不爲美色所耽誤,實在讓人敬佩,下官也是汗顏得緊,不過侯爺救了內子,下官不能知恩不報,不如這樣吧…”
“既然侯爺不愛美人,只關心軍務,下次朝議之時,下官願意爲侯爺懇請相國和太尉,再軍費的問題上爲侯爺斡旋一番,侯爺以爲如何?”
這對姐妹花雖然白皙豐腴又貌美,但眼下是戰亂時期,奴婢人命都賤如草芥,花點錢就能夠買到,可軍費卻動輒成千上萬,此間差距可就不是三五千的問題了。
當然了,這裡頭也有差別,那就是奴婢是自己的錢買的,三五百文都算多了,可軍費卻是國家的,這軍費橫豎是要給大宋的,只不過是多少的問題,借花獻佛的事情,多花國家三五萬都不會肉疼不是?
楊璟聽得黎輔陳如此一說,也是不禁心動,這軍費若能夠着落下來,他就能夠解決僱傭壯族蠻兵的報酬問題,楊璟自然是上心的。
可由此也暴露出一個問題,黎輔陳在這個時候,爲了給妻子報恩,竟然出賣國家利益,這樣的人品,也實在爲人不齒。
更重要的一點是,如果楊璟接受了,那麼就說明大宋在軍費的問題上其實並不強硬,否則根本不需要黎輔陳從中斡旋,該給多少就是多少。
這是個態度和立場的問題,如何都不能因爲這幾萬兩白銀的軍費,而使得大宋喪失了該有的尊嚴和威懾力!
黎輔陳既然是有功之臣,而且有資格娶了曾經的女皇和皇后,自然是個要緊人物,相信他也是言出必行,若答應下來,軍費問題絕對能夠妥善解決了。
可也虧得楊璟能夠在短時間內權衡了利弊,此時朝黎輔陳婉拒道。
“御史大人的好意,本侯也是心領了,不過國舅爺賈大人乃是我朝皇帝陛下的天使,在軍費問題上,相信陳太保也不敢短缺,畢竟我大宋將士千里奔襲,就是爲了救大越於水火危卵,陳太保又豈會知恩不報?”
楊璟如此反問,倒是讓黎輔陳心頭吃驚不已,因爲無欲則剛,一個人若是沒有了需求和慾望,試問誰又能夠用利益來侵蝕他?
“侯爺說得是,軍費問題自有朝堂上的決斷,是下官唐突了,既是如此,侯爺但有驅遣,再吩咐下官便是了。”
黎輔陳也是個精明的人,既然什麼都不要,那就乾脆欠着一個人情,什麼時候要,什麼時候還吧。
其實他也是做戲給李昭皇看,難得楊璟緩解了李昭皇的症狀,李昭皇清醒之後,對他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竟然沒有再牴觸他,他又豈能不趁熱打鐵快馬加鞭?
楊璟也懶得去揣測他的心思,當即點了點頭,朝他說道:“尊夫人剛剛回轉,這癔症乃是心神之疾,需要很長時間來靜養,本侯還要給他施針用藥,以觀後效,這段時間可能需要常來叨擾了。”
黎輔陳反而心頭大喜,他還擔心楊璟下次不來了呢,眼下也是趕忙應了下來,讓人備下酒宴,就要款待楊璟。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名背後插着傳令角旗的校官急匆匆從外頭撞了進來,朝黎輔陳道。
“御史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他用的是大越話,楊璟自是聽不懂,那傳令兵與黎輔陳說了一陣,黎輔陳也是臉色大變,冷汗都出來了!
楊璟畢竟是宋臣,也不好直接過問,便朝黎輔陳道:“御史大人公務繁忙,還是先忙公事要緊,本侯明日再來給尊夫人施針。”
見得楊璟告辭,黎輔陳趕忙攔了下來,朝楊璟道。
“侯爺且慢走,這事兒還要與侯爺通報的…”
楊璟不由詫異:“這事兒跟本侯有何關聯?”
黎輔陳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開口說道:“適才的胥吏送來急令,說是今日早些時候,順天皇后娘娘遇刺了!”
“什麼?”楊璟不由驚愕,他昨夜纔跟順天皇后密談,今日便有人行刺?難道說陳守度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如此急迫要除掉順天皇后?
牀上的李昭皇也是大驚失色,不過她裝瘋賣傻慣了,很快便將神色掩飾了過去。
楊璟也很快就平復了下來,沉吟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陰鬱了下來。
“順天皇后遇刺,乃是你陳朝內政,御史大人爲何要告訴我,與本侯又有何關係?”
黎輔陳頓時臉色蒼白,支支吾吾答道:“那刺客膽大包天,竟敢入宮行刺,好在執戟長李林安等人拼死護衛,順天皇后只是受了微末輕傷,倒是…倒是…”
楊璟心頭頓時一緊,滿臉涌出鋪天蓋地的威嚴,竟然壓得黎輔陳透不過起來!
“別吞吞吐吐,快說!”
“是…”黎輔陳身子一顫,當即被楊璟鎮住,而後咬牙說道。
“順天皇后平安無事,只是侯爺的…跟着侯爺入宮那幾位娘子,昨夜就在宮中,接受皇后娘娘的款待,其中一位懷有身孕…”
黎輔陳剛說到這裡,楊璟的臉色已經冷下來,黎輔陳只覺得外頭的烈日都暗了,彷彿一下子進入了寒冬臘月一般,後背早已被汗水溼透!
黎輔陳剛要接着說下去,外頭又撞進一名傳信官員,先看了看楊璟,猶豫了一番,才朝黎輔陳稟報了起來。
他所用同樣是大越話,這些官員都學過漢話,只是好像串通好了要隱瞞楊璟一般,如何都不敢用漢話來交流,更是讓楊璟怒不可遏!
楊璟的宗師氣度釋放開來,便是李昭皇都能夠感受到滔天的殺意,試問誰不心驚膽顫!
“侯爺…陳太保攜阮文雄太尉等一干官員,已經到了外頭,說是要接侯爺入宮…”
楊璟也知道,若不是發生了大事,陳守度這老狐狸又豈會親自來接他!
這些個安南人狗咬狗,要多鬧騰都無所謂,可如果傷到了楊璟身邊的人,尤其姒錦肚子裡還有楊璟的孩子,這讓楊璟如何能忍!
黎輔陳還未說完,楊璟便走出門外來,也不消發話,李準和宋伯仁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前!
楊璟滿臉陰鬱冷峻,朝李準下令道:“去跟張長陵說一聲,讓他帶兵過來,誰敢阻攔,格殺勿論,若宮裡頭的人有個三長兩短,給我把整個龍淵給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