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自己家中,周晨將畫軸打開,然後把帛畫展開,放在桌上撫平;他的手指停在畫中人的臉頰上,突然他的腦中浮現王姝桃花如面的嬌容;於是,周晨再往下,撫摸畫中人的柔荑,立刻他就想起王姝纖纖細手,這雙手曾經不辭辛苦地照顧他。
哪裡知道短短几次的接觸,周晨會陷入其中無法自拔,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牽腸掛肚,而往往越是深陷其中越是不明,究竟何時開始自己忘了控制,盡然毫無保留地把一顆心放在另一個人身上。
在外人眼中,周晨或許是個浪子,行跡江湖了無牽掛,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最渴望的是什麼,如果可以選擇,在這個偌大的府邸裡,他何嘗不想安置一個女主人,以至於回到家中,不會空蕩蕩地面對四面牆壁。
周晨將帛畫懸掛在書房裡,他仔仔細細地檢查,確保萬無一失;想來這是他最滿意的作品,無論是畫中還是畫外,全都有其他帛畫沒有的東西;這是周晨的心血,更是他的愛意,他無法抑制,甚至很強烈地告訴自己,他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女子了;她的美貌她的機智映在他的腦海中,根本就揮不去,無論是她嬌羞時的媚態,還是不懼強權的剛硬,全都在他眼裡變成最美好的東西。
畫始終是畫,掛在牆壁上頂多是個裝飾品,或許只有周晨覺得畫是活的物品,上面的人,淺笑微顰,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望着畫中的王姝,周晨趴在自己作畫的案桌上盡然不知不覺地進入夢鄉……
王熙兒忙完一天好不容易閒下來,她返回自己廂房,一屁股坐在牀上,手像是碰到什麼,於是扭頭望去,看到枕頭下面露出一角;王熙兒掀開枕頭,將藏在下面的翠步搖拿起來端詳。
“這翠步搖的垂珠色澤圓潤,並且金絲挽成的蝴蝶也栩栩如生,看起來果然是上等之物。”
王熙兒撲哧一笑,自語說道:“看來這兩支翠步搖都是爲我買下了。”
周晨是個翩翩公子,玉面俊俏,與太子劉啓不相上下,雖然少了一份王者之氣,卻多了幾分容易親近的謙卑;王熙兒自小圈在一個地方長大,見到的男人無非就是父親和兩個弟弟,但是周晨與他們相比,根本就比不了,在王熙兒心中,兩個弟弟和父親那都是粗魯的男人,最多算是親人的感情,至於對周晨的好感,王熙兒清楚,這絕不是對親人的感情,至於是什麼,她一時半會兒尚未弄明白。
“嘭——”
就在王熙兒沉浸在自己編織的謎團中時,突然房門被人撞開,臧敏氣喘呼呼地跑進來,樣子看起來十分興奮;王熙兒趕緊把翠步搖又藏在被褥裡,然後她撲上去扶着臧敏,緊張地問:“娘,怎麼回事?”
“熙兒,你……”臧敏嚥了口水,激動地上下嘴脣不停地顫抖;王熙兒撫了撫母親的胸口,試圖緩解她的激動,過了一會兒,的確奏效,臧敏抓住王熙兒的手,說道:“你姐,姝兒……”
“娘,姐姐怎麼了?”王熙兒急得皺着眉頭。
“剛纔徐舍人特意來告知我,說宮裡的唐姬要來長公主府上,說不定還會把王姝也一起帶來。”臧敏雙十合併,在原地打轉,並說道:“真是老天保佑,總算能見上姝兒一面。”
王熙兒也震驚地瞪大雙眸,她張合嘴脣,想問什麼卻一時忘了要問的話題;果然是母女,臧敏看到女兒的反應就知道她想問什麼,便說道:“你放心,是唐姬探望長公主,不是你姐姐被趕出了皇宮。”
“那就好。”王熙兒鬆了一口氣,又道:“可有說什麼時候?”
“我問過了,可是徐舍人也不清楚。”臧敏說道:“宮裡后妃其實是不能隨便出宮的,而這次聽說是太子殿下恩准,因爲知道唐姬就是之前從長公主府上進的宮,怕是有這層關係在,所以纔有了這次機會。”
王熙兒忍不住紅了眼,她捂着胸口,顫顫地道:“太好了,那日在家中眼睜睜看着別人將姐姐帶走,分別之後再無聚首,我盼着想着,希望能看到姐姐。”
“你會如願的。”臧敏安撫地說。
“嗯嗯,姐姐安好,我也好。”王熙兒抽噎地說。
“是啊,經過這麼久,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只要人在,什麼榮華富貴啊,那都是過眼雲煙的事兒。”臧敏抱着小女兒,頗爲感慨地嘆道。
唐子衿爲了能出宮去一趟長公主府,確實下了不少功夫,她先是說通了太子妃,然後再在太子殿下面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話說唐子衿,對長公主府也不是沒有感情,當初自己幾經周折被人變賣,還是胖姨娘救了她並且收留了她,在長公主府她受到過別人的欺凌,可是她是個無家可歸之人,能有個避風港也是欣慰之事了。
朝廷注重孝道,唐子衿就從這方面下手,她說長公主府就像是自己的孃家,長公主好比自己孃家的人,也不是沒有道理;基於長公主的面,又加上唐子衿磨破嘴皮子的話,太子殿下一心軟,便恩准了這趟出宮之行;這可是太子宮史無前例的大事了,太子宮的人絲毫不敢鬆懈,就是挑選出宮的日子和時辰都經過了一番研究,所以出宮的事情耽擱了好幾天才實行;幾日之後,盼得脖子都長了的王熙兒總算盼到了姐姐王姝。
從宮裡到公主府,不過一條街的事情,唐子衿不想勞師動衆,也就換上便裝帶上綺傾苑兩個宮女出了宮;其中當然有一個是王姝了,另外一個也不用想,肯定是念巧。
要說論起尊卑,長公主實則上要高於唐姬,可是來到長公主府的這天,長公主卻紆尊降貴出府迎接唐子衿;那日天氣晴朗,秋高氣爽,公主府沸騰熱鬧,嬉笑之間,竟是一派祥和之氣。
再入公主府,王姝真正個百感交集;她對府上每一寸土每一株樹木花草都十分熟悉,看到此情景彷彿昨日之事。唐子衿扭頭看到王姝心事重重,於是她拉着王姝一道跟隨了長公主進入正堂。
一行人坐定後,長公主和唐姬說笑之間拉拉家常,偶爾瞥見杵立身側的王姝心不在焉,不用問也知道她此時緊張而又期盼的感受;不久後,長公主對着身邊婢女使了使眼色,只見婢女退下,稍作片刻,臧敏和王熙兒與婢女一同前來。
王姝抑制住激動之情,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正堂大門口。
“老奴叩見長公主,叩見唐姬。”
“奴婢叩見長公主,叩見唐姬。”
臧敏和王熙兒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請安,聽到她們的聲音,王姝忍不住也跪下來;唐姬扭頭詫異地問:“姝兒,你這是怎麼回事?”
“奴婢……”王姝猛吸一口氣,一時無言以對。
王熙兒顧不上禮節,她聽到姐姐的聲音,立刻仰起頭,噙着淚哽咽地低喃:“姐姐……”
長公主掃視她們,於是和顏悅色地說:“哎呀,好不容易能見上一面,哭哭啼啼的幹什麼,快,快起來吧。”
“多謝長公主。”臧敏拉着女兒王熙兒緩慢地站起來。
唐子衿瞭然於心,她拉着王姝笑道:“你不必拘謹,我今日來公主府另外一件事不就是要讓你們家人團聚嗎?”
“唐姬……”王姝淚眼婆娑地仰起頭,唐姬拭去王姝眼角的淚珠,語重心長地說:“我們時間不多,你好好地跟家人團聚,等回宮的時候,我再差人去接你。”
王姝叩首謝道:“奴婢謝唐姬大恩,奴婢……”
“別耽誤時間了。”唐姬催促地說:“王熙兒,還不快攙扶你姐姐起來?”
王熙兒一怔,趕緊抹去淚水,應了一聲;王姝走到王熙兒身邊,兩人十指緊扣挽着母親臧敏拜謝長公主和唐姬之後便退出去了。
唐子衿目送三人離去,剎那間,她也爲之動容,猶記得當年與父母承歡膝下,那個時候的她也是那麼的單純,越是單純似乎幸福也越是來得簡單。
長公主瞅着若有所思的唐子衿,笑着喊了一聲:“唐姬,唐姬?”
“呃?公主是叫我嗎?”唐子衿恍然回過神,木訥地應道。
長公主抿嘴說道:“看到她們母女團聚,是不是頗有感觸?”
唐子衿垂着頭,惆悵地嘆道:“子衿早已經沒了家人。”
“你這是說什麼話。”長公主伸手緊握唐子衿,微笑地道:“要說你與太子殿下說回公主府就是回孃家,可見你拿我當家人,怎會沒了家人呢?”
唐子衿瞟了一眼長公主,似有貶低自己地說:“子衿何德何能,能有長公主這樣的家人。”
“怎會沒有?你原本就是我長公主府上的人。”長公主似笑非笑地說:“今後大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當然就是一家人咯。”
唐子衿凝視長公主,自然明白公主的意思,她有長公主這麼強大的後盾,當然樂得高攀;隨即唐子衿也展露笑顏,對長公主灌輸不少巴結討好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