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十來日便是嘉玉大婚的日子, 宮裡暫時還沒傳來消息說讓婚禮推遲之類的,只要過了一月之期,便不再忌諱, 又是有聖旨在的, 蕭府仍舊低調的準備着婚禮所用一切。
蕭景山逐漸好了, 精神狀態卻始終比不得從前。杜姬除了要照顧凡哥兒, 也時常陪了蕭景山一起用膳, 兩人的關係倒比得蕭景山身子好時更親熱些。嘉玉看在眼裡,要說杜姬此人,潑辣是有的, 嫡遮尊卑卻分得甚是清楚。趙氏在時,她再有不滿也不會越過了趙氏爭寵去, 便是趙氏沒了, 嘉玉是後院身份最尊貴的, 她作爲姨娘也不會欺了一個尚未成年的嫡長女。嘉玉知道她的好,蕭景山未必就不知。
江東今年特別冷, 湖裡都結了冰。聽莊子上來的人說,莊子上那個小池塘已經全部凍成了冰塊,人走在上面也穩當得很。原也是因着莊子上有事要處理,嘉玉便帶了映溪、嘉可、嘉杏和開哥兒去了莊子上。映菱便留在府裡,協助着杜姬和曼凝打理府內之事以及準備嘉玉的婚事, 便是嘉蕊, 這次也是留在了府上, 還打理了廚房一應之事。
下得莊子, 便輕鬆了許多。蕭景山不放心, 派了李承銳一路跟着,護得幾姐弟的安全。李承銳是蕭景山身邊兒最得力的助手, 跟隨蕭景山多年,忠心可嘉。但人卻老實。起初還是公孫良提起讓嘉玉去莊子上散心,又說李承銳是可靠之人,回了蕭景山後蕭景山半個不字也沒說就答應了。上回陪着嘉清和嘉蕊去得一趟莊子,如今倒是與幾個小姐都熟識了,讓他去正好合適。
李承銳是家中獨子,四處征戰那些年蕭景山認識了他的父親。李父是個一亭之長,人老實忠厚,教出來的兒子也極是善良。十來歲便跟了蕭景山,如今也有近十年了,算得上蕭景山半個兒子。凌珩待他也不像其他隨從,兩人之間倒更像是兄弟。
到得莊子上,下人們早就備好了屋子,大夫人牽着嘉玉的手,道:“日子快到了,怎麼還過來了?”
進得屋內,映溪替嘉玉脫下大氅,將大氅折起來,走到廊下才攤開來抖了抖大氅上的冷氣。嘉玉扶了大夫人坐到軟椅上,笑道:“舅母和竹姑姑在這兒,嘉玉想念得緊。”
“前兒莊子上的婆子去了府上,說是小池塘裡都結了冰,我可不得來看看。”莊子上沒燒地龍,只圍了碳盆兒,嘉玉握了水杯,讓手變得更暖,又道:“江東連雪都很少下,今年卻是把人凍成了冰似的,一下起雪雨來就是好幾日,真真兒是太冷了。”
大夫人掛了笑,把身邊的暖手袋遞給嘉玉,道:“京都雖是冷,卻與此地不同,下雪時是不冷的,倒是雪化時,下人們有哪個不生凍瘡的。江東今年這氣候倒比得上京都化雪時,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嘉玉接過那暖手袋,見那針線極是細密,定是趙府中人的手藝,外頭是皮繡了層布貼在上頭,裡面卻是厚厚的毛,着實是暖和的。嘉玉愛不釋手,對大夫人道:“左不過這個時節也正好是收租結賬之季,映溪一道來也是爲了這些瑣事。”
休息得半日,用過午膳又歇了晌,嘉玉幾個便要去那小池塘裡勾魚去。大夫人一時興起,喚了竹姑姑一道,披了大氅,隨着嘉玉等人去遊玩。
小池塘的水原本就清澈,如今雖是結了冰,可透過冰層,某些薄一點兒的地方便能看到冰下有魚游來。鑿冰開洞,嘉玉幾個可不行。這活還得李承銳來,拿了工具便開始找那些好下手的地方。開哥兒第一次出來遊玩,哪裡見過這樣好玩的場景,一心想掙脫嘉杏的手,自個兒去玩。
嘉玉看兩姐弟又在那兒彆扭着,便笑道:“他腳上可是穿了草鞋的,不會打滑,讓他自己玩會兒吧。”說着便指了幾個丫頭,道:“你們幾個,把開哥兒看好了,不要往別處去。”
嘉可沒出過門,此回還是第一次。她喜歡那些山山水水的,命了丫頭帶了畫板紙墨擱在架子上,便要開始作畫。
不一會兒李承銳便帶着幾個兄弟打出了好幾個洞出來,又分了掛了餌的線給嘉玉幾個,自個兒也拿了線丟進洞裡,開始勾魚。開哥兒也分得一根線,可他沒什麼耐性,不過剛拿了線扔水裡,便一直嚷着爲什麼沒魚。
嘉玉和嘉杏兩個倒是提起了興致,兩人腦袋湊腦袋,直直的盯着水裡,可盯了很久還是一無所獲。兩人都皺了眉頭,一句話也沒說,但仍盯着水裡。又過得一會兒,嘉杏有些失望道:“明明有魚的,怎麼不來吃餌呢?”
嘉玉也有同樣的疑問,正想質問李承銳,卻不想這時李承銳大聲叫起來:“勾到魚了,快看,好大一條哦。”
嘉玉和嘉杏兩人聞聲看去,果真是好大一條魚,得有嘉玉兩隻手掌那麼大。兩人丟下魚線,興奮的朝李承銳跑去。開哥兒更是高興,跑得比嘉玉兩個還快,喊道:“李承銳,快給我看,我要看。”開哥兒哪裡知道什麼是勾魚,見有人真的用線把魚給勾起來,一時便好奇。
新鮮勁兒一過,嘉玉便擰了眉,問道:“是不是你的餌和我們的不一樣,爲何你能勾到我們不能?”大夫人一聽這話便覺得好笑,李承銳準備時她是親眼看着的,哪會不一樣了。可如今看嘉玉的神情,倒是有些耍小脾氣的樣子。好在李承銳是個脾氣好的,連連笑道:“大小姐,勾魚也得有些技巧。”
“好了,好了,又是技巧。抓野味有技巧,連勾魚也有技巧。”嘉玉看得嘉杏一眼,道:“抓野味我都學得會,我還不信學不會這勾魚。”嘉杏也是起了勝負心,道:“就是,就不信我們還勾不到它。”
嘉可遠遠的看着幾人笑鬧的樣子,一切都入了她的畫中。冬日雨雪情,這便是她今日作畫的主題。嘉可畫得正專心,李承銳卻已換了好幾個地方,也不知他依着的是什麼理,這回是換到了池塘邊,離嘉可不遠的地方。
大家都不沒勾到魚,可他才換了地方,便又喊道:“上勾了,上勾了。”這一喊,不僅引來了嘉玉和嘉蕊兩個憤怒的眼神,大夫人暖暖的笑意,還把嘉可嚇了一跳,身子一斜,徑直往下躺去。
這一摔,便是不摔出一個窟窿來,嘉可也得摔疼了屁股。說時遲那時快,李承銳飛快的跑了過去,做了嘉可的肉墊。
李承銳與嘉玉幾人早就熟了,他這一行爲倒沒引起嘉玉幾個的多心,倒是他自己,背上馱了軟軟一團,臉一下便紅到了耳根。嘉可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她被丫頭們扶起時,知道墊在身下的人是李承銳,臉便紅得像熟了一般。
幾姐妹難得的開心了一日,每個人都勾到了魚,嘉可還完成了一副不錯的畫,回到莊子上便把勾到魚交到廚房,燉了一大鍋魚湯,又命人給李承銳端去一大碗。
這裡自然是和氣一團,便是大夫人,也覺得放鬆了不少,沒了京都的壓抑,整個人都泰然得多了。
可如今的京都裡卻是黑雲避日。皇后忙着給太子舉辦登基大典,除了不上朝,整個皇宮便是她說了算。
京都的守防勢力全都重新佈置了一遍,葉家人挺直了腰板,再沒人更適合他們坐在這個位置,便是有人想把葉家擠下來,皇后一時之間也是不允的。可殺雞儆猴的事,皇后也不介意做一做,還尋了當初葉志誠查案不力,至今都沒查出三王子被誰所殺,連降三級,就快和守城門的宿兵打成一片了。趙家一向不礙國事,國子監不在皇后的首輪監視範圍,趙家便還穩當當的。
只這兩家還好說,可京都裡,只要和三王子以及三王子母妃有關的人,死的死,囚.禁的囚.禁,朝堂之上正進行了新一輪的更替。
太子卻躲了朝政清閒,比皇后還忙。不僅在東宮裡玩得忘了身份,入得皇宮,便更是玩得瘋了。
昭帝后宮不泛美女,可他卻是個勤政的人,一個月去後宮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有好些個宮女從入宮到昭帝崩都沒見過他一次。而這些人,如今都被太子一一搜羅出來,今兒寵這個,明兒與那個在龍牀上私.混。竟還有宮女爲着家中求官的,他竟還能腆着臉求到皇后跟前,威逼利誘,裝瞎哭鬧,總之得鬧到皇后同意爲止。他是官也封了,銀子也賞了,在那些個宮女面前好似威風了一把,終於過了一把做皇帝的癮。
皇后嘆息着搖頭看着這個似模似樣的兒子,他長了一副與昭帝一樣俊俏的容顏,卻沒有與昭帝一般的大智慧。她費盡心機這些年,卻只剩下這一個兒子,把江山交到他手上,也不知會有怎樣的結果。如果當初她能保得住其他兩個兒子,是不是就不用像今日這般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