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血腥,其實冷沐真並不懼怕,因爲三年來見得太多了。
但司徒詳殺人、司徒詳掛屍於匾額、司徒詳如此狠毒,冷沐真打心眼裡覺得害怕。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哥哥是最善良、最文雅的人,什麼陰謀、什麼殺人是絕對不會觸碰的,沒想到........
冷沐真聽得全身發麻,司徒速卻還沒講夠,撒開她的手繼續講着,“還有啊,他定了一條家規:府中不管男女老少,婚姻大事都要經他允許,男子連通房丫頭都要過他這一關。只要他不同意,就不能娶納入府。
已經成婚的男子,妻妾通房都要一一驗過,忠者留下不忠直接逐出司徒府,不管家世如何。成婚的女子,也要驗過夫婿,有人不驗,就是終生不得回門。更誇張的,連人家姑爺的妾室通房都要查驗,他認爲不善的人,不得踏入司徒府半步。
上次,幾個旁系的堂兄弟,並不是我府上的旁支。他們不接受查驗,生生被廢了雙足,一輩子囚禁房中,連帶着妻妾全部殘廢!這事一出,再沒人敢反抗!”
冷沐真吞了一口冷水,雙眼掙得老大,“他真的如此猖狂,視所有人的勢力於無物?他們也非等閒之輩,怎麼會任他欺負?”
司徒速不屑地撇撇嘴,“還不是因爲他殺了尚書令、頂替了尚書令的位置嘛,皇上對他非常看重。國師伯伯亦是如此,居然把財政大權全部交給他。你也知道,府上人沒了錢,就不能活了。爲了生存,只能聽他的話了!”
聽到“殺了尚書令”幾字,冷沐真一驚,又想起之前司徒詳的話,說尚書令是暴斃的.......他騙她!
他居然會騙她?冷沐真怔怔然看着司徒速,“你們國的尚書令不是暴斃而亡嗎?怎麼是他殺的?你怎麼知道?”
司徒速的慧眼和洞察力,冷沐真是相信的,這麼一問只是表示驚訝,司徒速還是滔滔不絕地解釋,“暴斃是他做的假象。他回來那日,便過繼成了司徒世子,見了皇上不知談了什麼。回來之後,皇上大加讚賞,那時便有許多人巴結。
那天,他還是謙遜的。尚書令派人送禮,他藉着回禮,就去了尚書令的府上。也不知談了什麼,尚書令便與之交好,約好一起去涉獵。你也知曉烈日炎炎,不服一點清心丸,涉獵必會中暑。
我實在無趣,便跟着他混進尚書令的府上瞧一瞧。我看見他偷偷地,將侍女拿來的清心丸調了包,尚書令服了那個完全無用的藥丸後,就隨他一起涉獵去了。回來便是頭暈頭痛、全身乏力,郎中一瞧,中暑了!
藉着中暑,他又好心探病,在尚書令的冰袋裡下了藥。冰袋中的冰融化,水便藉着額頭下毒,而後高熱不退,暴斃而亡。你也知道腦袋裡的病,把脈是很難發覺的,他知道從腦袋下毒,實在陰險!”
聽罷這些,冷沐真便是一陣眩暈,忙敲了敲腦袋,才醒了過來,“他竟如此膽大妄爲?那凌晟皇帝爲何任命他爲尚書令?尚書令是跟着他涉獵之後才生病的,難道凌晟皇帝沒有疑心?”
司徒速呵呵一笑,“皇上眼線諸多,自然知曉全部事情,卻悶聲不發。想來皇上早想除掉尚書令,他猜準了皇上的心思,一招奪位。對外,皇上只說他謙恭有禮、知識淵博,能擔尚書令的大任。爲了讓他迅速收買人心、在朝中站穩腳跟,皇上還大賞了他,如今好多人巴結他!”
冷沐真雙眉緊蹙,“我沒想到,他也有如此陰狠的一面.......”
司徒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陰狠的事多了去了!不只司徒府,朝中他亦是大手管理,囂張程度僅次於皇上。若說慧眼如炬,我只怕要輸給他。也不知怎麼長的眼睛和心思,居然看得出皇上喜歡誰、不喜歡誰,喜歡的就留着、不喜歡的他替皇上殺了。
也有皇上喜歡的、他不喜歡的,他亦有招對付。幾次殺雞儆猴、幾次勸誡警告,還真唬住了那幫渾人,一個個對他忠誠無比。就連中書令和門下侍中,都不敢吭聲一句!以往皇上私下議事,都會召集三位丞相,如今只召他一位,可謂風光無限!”
驚訝了許久,冷沐真突然一笑,“我就覺得他的本事不輸千夜太子,如今他朝上朝下得勢,要換千夜太子自卑了吧?”
提及千夜冥,司徒速又是一陣頭痛,“千夜太子縱橫多年,亦有自己的勢力,也有自己的軍馬。我原就煩他多事,如今又多一個‘千夜太子’,比千夜太子更多事!如今他們一文一武,各自佔據半個朝廷,裡裡外外鬥得沒完沒了!對了,千夜太子不是來過一趟,他沒與你說起?”
冷沐真搖了搖頭,“被一個曾經鄙視過的人,得了半壁勢力。如此丟面的事,他怎麼可能跟我提起?”
司徒速贊同地一點頭,又是難爲情地一笑,“我都煩糊塗了,差點忘了千夜太子愛面!還有一事,你可曉得?千夜太子從來不會刻意討好皇上,因爲與堂兄爭鬥,居然主動討好。前些天禩吳悄悄叛亂,要借洛商造反,以娶你爲明、暗爲巴結千夜太子。
此事千夜太子身涉其中,差點被堂兄有機可乘。後來千夜太子一出手,用十萬兩套住三百萬兩,全部用來討好皇上,絕了禩吳造反的能力!千夜太子的本事,我一直都知道,可這拿了錢交公的事,我是從來沒見過!”
冷沐真恍然,原來那天他來、與韓魅私下談判,並不是單純爲了解決妹妹的事,也爲了自己的地位鞏固!
隱隱感覺到凌晟朝中的爭鬥,冷沐真的面色有些緊張,“他們這般爭鬥,最後不會兩敗俱傷吧?你快幫我想想辦法,早些讓哥哥回冷府吧!”
說到這事,司徒速也是愣了,“我看得出來,他已經不恨冷老太君,也不討厭自己的身世了,反而有時會驕傲自滿。雖不知爲何,但他應該想要回來了纔對,可我看他,好像並沒有歸府的意思。如今爭成這般,他更應該利用冷族的力量扳回一成,怎麼還逗留在凌晟呢?”
連司徒速都想不明白的問題,冷沐真更是想不透了。
爲什麼千夜冥一下子不介意身世了?爲什麼千夜冥不爭過繼了?爲什麼千夜冥還不歸府?
這麼多疑問,一個都解不開,或許冷伯諭知道,卻故意不告訴她!
冷沐真心下不悅,但也明白冷伯諭的苦心。或許有什麼危險的事,不能叫她知道吧!
想着,司徒速突然猜測,“千夜太子不會想要一反江山吧?”
一反江山?寧蠑也說過這話,第二次聽,冷沐真還是一驚,“他的軍隊多少?凌晟軍隊多少?這不是以卵擊石嘛!”
司徒速托腮深思着,“目前看來,確實像是以卵擊石。但他突然不介意自己的身世了,反而表現得十分驕傲,應該有原因纔對!榮親王.......”
正要把大膽猜測的可能說出來,便聽外頭一陣聲音,“什麼驕傲?什麼原因?”
一聽就是司徒詳的聲音,帶着幾分傲氣、幾分清高、幾分陰狠。司徒速大驚失色,正要逃走,卻已經來不及,只能故作自然地替冷沐真整了整被子,“公雞那麼驕傲地打鳴,肯定是有原因的,大小姐何必管它的嗓子會不會啞呢?”
說着,又故作常態地轉頭,看着司徒詳微微一驚一笑,“這不是堂兄嗎?你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告知我一聲!”
冷沐真則是無奈,公雞打鳴、嗓子啞.......他的腦袋反應真快,可這由頭,找得也太無聊了吧?
方纔聽司徒速一說,如今看司徒詳,更生了幾分畏怯。冷沐真暗暗一嘆,她爲他的成功感到高興,可用別人的血來成就自己,確實不太好,雖說她也曾是這種人.......
原以爲司徒詳會端出架子,沒想到反而親和一笑,“沒有提前告知堂弟一聲,是爲兄的錯。只是堂弟私自出府,也應該告訴堂兄一聲!”
司徒速笑容燦燦,暗暗卻覺陰冷,“我讓管家告知堂兄一聲了,堂兄怎麼說我私自出府?管家沒有傳達、還是堂兄忙忘了?”
他一向愛找藉口,司徒詳早就聽說了,家中聚會吃飯,他也有所感覺。隨即一笑,讓侍女搬了椅子,坐在他的身旁,“既是管家的錯,我回去自然會勸誡他幾句,讓他多多上心。”
語氣一改嚴厲,溫柔似水差點酥麻了司徒速。
是因爲冷沐真在場,所以他格外善良?居然說勸誡他幾句,若真是管家的錯,他只怕要動輒殺人,甚至誅九族吧.......勸誡,雖是輕描淡寫的四個字,聽着卻叫人恐懼!
司徒速勉強一笑,“堂兄費心了!”
司徒詳亦是一笑,“這事不算什麼費心,你的婚姻大事纔是真的費心啊!方纔我也與真兒說過了,你既與六公主真心相愛,我便拿出十萬聘禮,讓你們完婚!”
聽罷這話,司徒速全身一陣麻痛,彷彿被雷電當頭擊中,忙擺了擺手,“十萬兩,我可還不起!”
司徒詳伸手,將他擺動的雙手按了下來,“不用你還,十萬兩從司徒族的庫房中拿。還有你的婚禮,我會全權負責,你想要什麼形式,儘可以告訴我!”
說着,鬆開他的手,“好了,知會過你了,我這就去面聖,洽談你們的婚事!”
就這麼,司徒詳步履穩重地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對冷沐真一笑。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冷沐真舒了一口氣,“他也不像你說的那麼獨斷專行吧?他都同意你的婚事,還全權負責,你想要什麼樣的,就給你什麼樣的!”
司徒速全身一顫,“還是怪慎人的。因爲你在場,所以他才這麼仁慈嘛,沒了你就會警告我不要亂來了。說不定還會懲罰我私自出府,動用私刑!”
說着,疑惑地轉向冷沐真,“對了,六公主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