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之後,碰上的每個人,幾乎都要問同一個問題,像是早就約好了似的。司徒詳早就聽煩了,也料準了林夕菡會這般沒趣,快走幾步與她拉開距離。
今日真是撞了黴運了,等在湘竹苑門口多時,就想與真兒單獨相處,卻被冷伯諭橫加阻攔。
四人一同到了宮門口,卻只有三個輦轎,又被冷伯諭和寧蠑算計,害得他曝曬在烈日之下!
一人徒步也就算了,尚有心情欣賞沿途風景,奈何身後還跟着一個無聊至極的林夕菡,破壞得他一點心情也無!
若是他明智,一開始就攔下冷伯諭和寧蠑,那即便與林夕菡同時到達,輦轎也夠用了。
真是失算一步、步步失算,司徒詳一邊抱怨一邊走着,一時沒注意到腳下的石頭,不小心絆了一下。
林夕菡見狀,連忙小跑上前,伸手一抓司徒詳的手臂,這才扶住了司徒詳,不至於讓他出洋相。
觸及他的手臂,即便隔着衣裳,林夕菡還是羞得一陣臉紅。見他沒事,連忙放開他的手,低頭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世子沒事就好,冒犯了!”
“知道冒犯就好!”司徒詳嫌棄一眼,拂了拂袖繼續前行。
若在凌晟,他碰到這種情況,必定砍下對方的手,居然敢玷污他的衣裳?!
只可惜現下在洛商,他倒不怕皇帝、更不是怕劉笙,而是在意冷沐真。林夕菡畢竟是官家小姐,被斷了手臂,事情一定會鬧大。
到時候被冷沐真知曉,見他這般狠毒,一時接受不了,必定開始疏遠他。真兒好不容易說,要跟他一起回凌晟,他可不能破壞了好事!
至於林夕菡的冒犯,他爲了冷沐真,能忍也就忍下了!
其實舉行宮宴的地方不遠,司徒詳沒走多久,也就看到了宮門。不過洛商京城,實在悶熱難忍,只走了一會兒,已經滿身大汗。
入宮前,他還泡浴了許久,就想在身上染上一點草香,叫冷沐真聞着舒服,對他的好感也越來越深。
如今出了一身汗,汗味早就蓋過了草香。臨時沐浴是來不及了,也沒地方給他沐浴。
幸而司徒詳早有準備,取出懷中一小瓶香油,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偷偷抹了一些。
香油原是女子的玩意,司徒詳從來沒有用過,手上這瓶也是專門找司徒甯借來的,就爲了應付如今這種情況。
司徒甯的香油實在濃郁,只抹了少許,便是一身的幽香。若非迫不得已,司徒詳絕對不會用女子的玩意,實在是自以爲是,覺得自己在真兒心中有着完美的形象,所以不能被汗臭磨滅。
香油的氣味雖然濃郁,但恰到好處地掩飾了汗味,司徒詳吹了一會兒風,讓氣味散去一些。等到氣味稍稍自然,才轉而進了宮殿。
此時的宮殿,已經十分熱鬧,只是劉笙與主人公還未現身,其他人則是聊作一團。
從幾十桌人海茫茫中,好不容易看到了冷沐真,司徒詳才釋然一笑走去,“真兒!”
一靠近,冷沐真便聞出了司徒甯身上的香味,一時間,還以爲司徒甯來了。
左右一看,並沒有看見司徒甯,最後才定睛在司徒詳身上,並沒有點明香油的味道,“哥哥來了,隨意坐吧,今日並沒有按着禮節排位!”
雖說隨意坐,周圍的座位卻只剩下一個,靠近冷沐真的左右位置,早被冷伯諭和寧蠑搶佔。
司徒詳微微一愣,只好坐於冷伯諭身旁的空位。
剛一坐下,冷伯諭便毫不留情地大聲拆穿,“司徒世子怎麼一身女人的香油味兒?呵呵呵呵,沒想到司徒世子還有這種癖好!”
冷伯諭說話時,周圍巧合地一陣安靜,周圍的人全聽見了冷伯諭的話,不由掩嘴一笑。
沒想到有人敢當衆讓他下不來臺,司徒詳一怔,不過很快反應,“可能是來時,沾了什麼宮女身上的香油,本世子怎麼可能會用女人的玩意?”
冷伯諭譏笑一聲,“什麼宮女沾了司徒世子?居然沾得滿身都是,莫不是司徒世子在來的路上.......”
話還沒說完,司徒詳便忌諱冷沐真一眼,及時截斷了他的話,“冷世子莫要胡言,本世子也不知道香味是哪裡來的,興許是冷世子聞錯了!”
見他因爲難爲情而撐紅的臉,冷伯諭不屑笑笑,沒再說什麼。
冷沐真則是故作好心,遞了一小瓶清神露給他,“哥哥將這瓶百花清神露喝了,花香清新,或許可以蓋去身上的香油味!”
還是真兒最好!司徒詳感動地接過小瓶,想也沒想便喝了下去。果然百花清香,很快蓋去了香油味,身上只留一股怡人的雅香,與他的氣質相符。
周圍的嘲笑也漸漸消逝,司徒詳稍稍安心,感激地看了冷沐真一眼。
冷沐真則是暗暗得意,那瓶清神露可是六個人的量,一小口便可喚醒夢中人。他如今一飲而盡,恐怕接下來的六七日都睡不着了!
真是多虧了司徒甯的香油,又給了她一個暗算司徒詳的機會!
猶然記得司徒詳的所作所爲,還有他欺騙她的情景,冷沐真不可能不還!
沒過多久,便聽外頭一陣通報聲,“太子駕到!瑤珠郡主到!”
大殿再一次安靜下來,目光齊齊定在大門口。
劉笙依舊是一身太子服制,隨意又不失禮節,沒什麼可看。
芷蕾卻與以往完全不同,取了已故的和怡公主冊封時,所穿廣袖雲錦服。着一身富貴奢華,一至大殿,便蓋過了所有公主小姐的風頭。
廣袖雲錦服,乃是先帝留下的遺物,腰間鑲了十八顆瞳仁大小的夜明珠,在夜晚亦是光芒萬丈。
取材所用的雲錦,更是雲錦中的極品,從製作到繡花,全程之數不下萬金,堪稱洛商最名貴的衣裙!
沒有皇帝的允許,劉笙是沒權利取出這件衣裳的,可見這是皇帝一早的吩咐。
只是可憐芷蕾,大熱天還要穿着冬衣,雖然好看,但受罪得很!
瞧出了芷蕾的不情不願,冷沐真掩嘴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劉笙則與芷蕾,一前一後來到上座,一主一側一同落座,劉笙這才發話,“今日是瑤珠郡主的慶功宴,諸位不必拘禮!”
“恭賀瑤珠郡主!”衆人形式性地道了一句,便自顧自地開席了。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席位,所以不存在爭搶的情況。
原以爲酒席平淡無奇,衆人正要聊開,便聽劉笙敲了敲鑼,示意衆人安靜。
等到席間無聲,劉笙才一笑,“父皇吩咐,除了賜瑤珠郡主封號、名位之外,還要賜郡主府宅。其他賞賜,本太子就不多說,只一樣也是父皇吩咐。芷蕾,是郡主爲婢時的喚名,父皇吩咐,一定賜郡主一個響亮的名字!”
說着,向冷沐真看去,“冷大小姐,郡主原是你的婢女,如今取名,就跟着冷族的姓氏吧?”
她原就姓冷,自然要跟冷族姓,不僅如此,還想入冷族族譜呢!
雖是這麼想,冷沐真卻沒有表露,只是點頭微笑,“我倒沒有意見,只是冷姓關乎重要,必須過問祖母。等我回去,與祖母商議過後,再給太子答覆吧!”
說着,話鋒一轉,“我不能左右姓氏,但芷蕾的閨名,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好字——筱!”
自然了,冷筱就是芷蕾的本名。
說罷,冷沐真取了紙筆,寫了筱字,示於衆人。
在外人看來,冷伯諭並非真正的冷族血脈,司徒詳纔是。
所以劉笙直接跳過冷伯諭,問於司徒詳,“司徒世子覺得筱字如何?”
對於芷蕾,司徒詳瞭解不多,只想着冷沐真的秉性、氣質,微笑點了點頭,“綠筱媚青漣,確是不錯的名字!”
連“第一才子”都認同了,劉笙自然也點頭,“那就定了郡主的閨名,筱!”
冷筱笑了笑,並沒有否認。沒想到一次北界行,不僅尊貴了身份,還恢復了本名!
趁着如今大功,冷筱思量了幾番,終於斗膽提出,“臣女得名大喜,還想喜上加喜,不知太子能否同意?”
瞧出了她的一分羞澀,劉笙會意一笑,“郡主難道有了心上人?”
莫殤並沒有來,而是留在莫府中,着手處理莫府的家務。
他不在場,冷筱便更容易開口一些,神色不經意間掃了衆人一眼,才羞澀說出,“太子英明,臣女愛慕莫族嫡長子莫殤已久,希望皇上、太子成全!”
沒想到莫殤還沒提,她便迫不及待地先說了。冷沐真只是欣然一笑,心裡也爲她的勇氣而高興。
此時的她,羅衣華麗,已沒了芷蕾的影子,這個時候提出來是最好的!
只是可惜,莫殤並不在場,不然兩情相悅、成其好事,所有人都可以敬他們一杯了!
因爲冷筱的低調,劉笙以前並沒有注意過她,如今聽到她愛慕莫殤,不由覺得稀奇,“郡主要招莫大公子爲郡馬、還是要下嫁莫府?”
自然是下嫁莫府,冷筱想這麼答,但考慮自己的功績,似乎蓋過了莫殤近來的貢獻。
考慮天子威嚴,還是委婉回話,“這個還沒想好,一切敬聽皇上和太子的安排!”
劉笙點頭應下,“此事,本太子會與父皇商議,只要是好事,就一定成全!”說着,話鋒一轉,“今日酒席,本太子還請來了異國貴賓,正是臨川江族,不知諸位可否歡迎?”
江族,終於要來了麼?冷沐真暗暗警惕,莫彥等人,也在暗處提防。
既是太子請來的貴賓,衆人自然沒有異議,江族的代表也被宮人請了進來,齊齊向劉笙行禮。
從江族的代表中,冷沐真準確地捕捉到了正中間的江歆,只看站位,便知她在江族的地位。
一個眼神的對眸,江歆也看到了冷沐真,鳳眸之中,微微露出一分兇色。
冷沐真面色一沉,輕輕向一旁的冷伯諭說道,“正中那位,就是背叛我們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