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我不知道,不知道……”連妃被侍衛扭着,她不甘就此被擒,奮力掙扎起來,“我要見皇上,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沒有做偶人詛咒皇上,我沒有……”
雲卿冷聲嗤笑,眼中的寒意,讓連妃有剎那的怔悚。
“娘娘沒有嗎?那麼,棲梧城郊皇上遭人埋伏,致使右肩受傷是誰做的?小客棧裡祁陽質子寒秋被人追殺又是誰做的?”看着瞬間白了臉色的連妃,雲卿慢悠悠的看她一眼,舉起手中的偶人,臉上露出一絲哂笑,“皇上用了太妃給的藥方熬的藥,便無端昏迷,羅太醫從裡面找出有符紙燒成的灰,經證實,也是這偶人上缺了部分的紙……”
“紀雲卿,你血口噴人,我沒做過,沒做過!”連妃憤怒的尖聲大叫,完全不復先前的溫良柔和,她拼命的掙扎,是,殺手是她找的,她是有動過殺心想要殺掉樞念,想要殺了紀雲卿,可都沒有成功,樞念得了和修祈小時候一樣的病症那會她就感覺到了奇怪,直至紀雲卿想着法要藥方那會,她還猶豫了好一會,可這會……
剛想厲聲叫囂自己根本沒有道理要這麼做,她便聽到那人悠悠的開口……
“連太妃,你怨皇上斬了簫修祈在先,如今又恨皇上解散後宮在後,皇上對你們已經仁至義盡,太妃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她倏忽轉身,眉尖上挑,帶着抹笑味,“來人,將連太妃請入冷宮,待皇上醒來再做定奪!”
“是……”
“紀雲卿……別以爲沒有人知道你們的事……”連妃張牙舞爪的要朝她撲過來,卻在要抓到雲卿時又被人扯了出去,“紀雲卿,他爲你做了這麼多事,是會遭報應的,會遭報應的,修祈在天之靈不會放過你們……”
“你們不會在一起,死也不會在一起……你們不得好死……”
雲卿的身子猛震,一絲不安從心底漸漸升起,又迅速擴大,她慌忙想要追出去,抓着她的衣領讓她改口,可最終也只能看到拐角處的人影一晃,沒了蹤影,無力的扶着門框,她不住的喘息着,不知怎麼的,心中那股不安越來越盛。
“郡主……”有身穿玄色衣袍的太監匆匆跑來,對着雲卿露出一個笑,吶吶的請安,雲卿看着這張臉,脣邊浮起一抹淺笑,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小安子,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可是葉……”小安子和影子被樞念打發過去照看葉寧,這會怎麼有空來這兒,她忽然想起那個從豐寧宮跑走的人,心頭微冷,看向他的目光裡,漸含冷意。
“郡主!皇上醒了。”他一臉喜色,眼神雀躍着看向雲卿,“皇上一醒來便吵着要見郡主,所以奴才便急忙跑過來了。”
“哦……”雲卿拖長了尾音,脣邊的笑含着幾不可見的譏誚,側身看了他一眼,她擡手輕輕拍向他,“小安子,你家中還有人嗎?”
“郡主在開什麼玩笑,奴才家中不是隻有奴才一個人了嗎?”他擠出一絲笑來,小安子當初進宮裡是頂替他人身份,那個人家中確實再沒有其他人。
雲卿嘴角輕勾,心內冷笑連連,“這樣啊!”面上不動聲色,她依舊笑着,隨他一起往外走去,“這些年你跟着樞念,也難爲你了!”
“不難爲,不難爲……”他立刻笑了起來,訕訕的,眼底卻藏着抹冷光,飛快的一閃,他的視線鎖定在雲卿的頸上,舔了舔嘴脣,這樣的脖子,不知道掐起來是怎樣一種感覺,主子不肯讓他動紀雲卿,可這樣一個絕品,他實在是忍不住了,真的很想,在這張臉上,看到臨近死亡時的表情……
他的目光雖不至露骨,可雲卿卻還是有所察覺,她不動聲色要將他引向侍衛多的地方,一邊又慢慢向他套話,眼見他因爲自己
遲遲不肯同他離去而心煩氣躁起來,她更是笑顏款語安慰,只是待到正殿時,卻看到一個熟悉的柳色身影。
柳昱笑着轉過身來,目光在她身旁的人身上定了定,又轉向了雲卿,勾着脣笑着走來,“郡主,咱們……又見面了!”
他笑了瞥了‘小安子’一眼,“你先下去,我與郡主有話要說。”
‘小安子’眼裡微微閃過些驚慌,忙躬身看了兩人一眼,飛快退下。
雲卿看在眼裡,眸光暗沉,似笑非笑看向樞念,她輕笑着擡頭,“真是哪裡都會有柳大人!”
“郡主在哪兒,柳昱自會出現在哪!”柳昱輕佻的斜眉,眼中的笑意分明添了些讓人熟悉的邪味,雲卿笑着看他一眼,“怎麼?不裝了?”
臉上飛快的閃過抹尷尬,“柳昱不明白郡主說的是什麼?”
雲卿不由失笑,忽然擡手摸向他的眼睛,柳昱的睫毛劇顫,卻並沒有躲開。
她輕輕摩挲着他的眼,笑道,“你的眼睛出賣了你,你是不是還在怪我那天建議徽娘嫁給你?恩……”
柳昱一怔,瞳孔微縮,慢慢伸手覆住了雲卿的手,將她的五指包裹在自己掌心,慢慢捏緊,卻只是抿着嘴不說話。
“我不希望你有事!”雲卿掙了幾下,卻不能掙脫開來,臉色微微一變,卻終究沒有發作,她擡起頭朝他笑了笑,“徽娘她……”
“她很愛我!”柳昱慢慢將她的手放落,“她比你還要愛我,可我他媽的……就只喜歡你。”從不暴粗口的人這一次卻不管不顧,失態的衝她大叫了出聲,“爲什麼?我辛辛苦苦趕到那裡卻還是比他晚了一步?爲什麼?我裝作失憶最後的結果卻是你將我推了出去,紀雲卿,你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雲卿倏忽擡頭,嘴脣輕顫,輕輕咀嚼着這三個字,“那你呢?爲什麼?爲什麼一直這麼固執,爲什麼要騙我們失去了記憶,又是爲什麼,利用小安子的哥哥讓我懷疑樞念?你告訴我?”
柳昱的腳步一滯,他眯着眼看她,眼神有些陰鶩,“你都知道了?他查出來跟你說的?”
“還要問我爲什麼在你裝失憶的時候將你推出去嗎?”雲卿低低笑着,一直低垂的眸中,有些失望的情緒慢慢滋生,“爲什麼你都不問問我,發現你說謊的時候,我有多失望?”更何況,徽娘比她更適合呆在他的身邊,再沒有人能比徽娘更愛柳昱這個人了。
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慌意,他身子一退,嘴角的笑容瘋狂而又苦澀,“你會對我失望?你從未給過我機會,又如何談……”
“夠了!”雲卿抓緊了交握在一起的手,定定的看着他,“我早就跟你說過,這世上不止我一個女人,你又何必……”
“既然能忘了葉倚琛愛上簫樞念,爲何就不能忘了簫樞念而愛上我柳昱?”他猛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臉上帶着點期待,帶着點哀求,“雲卿,試一試,我們試一試好嗎?”
“那徽娘呢?你說我沒有給過你機會,你既然根本沒有失憶,爲何要把徽娘拖下水?若你沒有說出那番話來,現在就根本不會是這個樣子!”面上帶起抹譏誚的笑意,“柳昱,在你‘失憶’之後,你有那麼多的機會,可是你一次都沒有把握,還是選擇在我們面前裝作見面也不相識,還是選擇裝作將徽娘當做是你心中的那個人,你害了徽娘,你知不知道?”
柳昱的臉色煞白,驚的倒退幾步,頻頻搖頭,“不,我沒害任何人,我只是想抓住我喜歡的人,我只是……”
“柳昱……”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再擡起頭來時,臉上淡淡的卻含着堅定,“三年前是我最終選擇了轉身,柳昱,早在三
年前,我其實就已經放手了,你值得更好的!”
手腕猛地一疼,柳昱譏誚的大笑起來,“你知不知道,他的懦弱是僞裝的,他那麼霸道,那麼虛假,你也想要?你難道甘心呆在他身邊,做他三千粉黛中的一個?就算他現在解散了後宮又如何?你能保住十年後,二十年後,你不會人老珠黃,他不會移情別戀?雲卿,你不要傻了……”
“那麼,你能做到嗎?十年、二十年之後,你能做到對一個人不離不棄嗎?”雲卿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氣,伸手將他的五指一根根掰落,緩緩轉身,“可是,不管怎樣,我還是信他。”
那個人曾對她說,不要丟下他,曾告訴她,你要什麼他都可以給,不管是江山還是他的命,他僞裝的懦弱,刻意的算計,霸道的關懷,卸下溫柔的表面,也只剩一顆想將她捆綁在身邊的心。
那個人在她心裡,拿尖刀刻下了一個名字,讓它在血液裡,骨頭上都生根密佈,只是等她發覺,這個世上,已經再沒有人能有功力可以抹去,柳昱不可以,表哥不可以……連她自己,都無能爲力。
“雲卿……”柳昱頹然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卻只來得及觸碰到她的發,眼睜睜看着那有着熟悉觸感的發似流水般從指尖滑落,他不甘心的追上去幾步,大力的喊了出聲,“是,是我讓人殺的紀雲蓮,是我想要嫁禍給皇上,我只做了這麼一件事,爲什麼……”
她的腳步一頓,從剛纔開始,她便極力的躲避着雲蓮這個話題,卻不料他還是提了出來。苦澀的牽起了脣角,她的聲音震顫着,帶着些從心底而來的恐懼,“你知不知道,我對着死不瞑目的雲蓮發過誓,會替她報仇,爲什麼……”她用力閉上雙眼,爲什麼還要提起這件事,爲什麼……
柳昱嘴角深深浮起一抹輕笑,帶着些期盼,更多的,是滿足,“那麼,殺了我!”
只這一句,讓她整個人都釘在原地,後背都僵硬起來,“爲什麼……”她的聲音幽幽的,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更多的,卻是含在話底的哀傷。
“她害你這麼多次,這樣已經是便宜了她,更何況……”他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靠近她一步,冷笑着勾起了脣角,“這樣纔像是他的作風不是嗎?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傷害你,或者你關心愛着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是,曾經的樞念,是會這樣做,可是他,已經改了很多。
雲卿沒有說話,只是背對着他,眼中的失望漸漸濃郁,再不想說半句,起步離開。
“紀雲卿……”他在她身後激動的大叫起來,“你那天去看了煙花,明明心裡是有我的,明明是有我的……”
他想要去追,卻在片刻後被人攔住了去路,影子面色僵硬的伸手攔住他,“小主人要見你!”
柳昱呆了呆,面上浮起抹哂笑,聲音尖銳,“正好,我也想見他。”他轉身便走,影子游移不定的跟上,有些神經質的舉起袖子聞了聞,剛纔那個小鬼又撒尿了,他不確定自己袖子上有沒有被灑到。
衆人口中病的懨懨的念帝此刻正在穆華殿裡懶懶的靠着,他的面前放着一卷並未動過的聖旨,他微微闔着雙目,纖長的手指極有規矩的輕輕擊打在案桌上,似是在假寐,只是當殿外有腳步聲響起時,他的身子微微一動。
殿門被打開的那個剎那,他緩緩睜開眼,電光火石間,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撞擊在一起,迸裂出幾多火花。
“皇上真是福大命大,被人用偶人詛咒了,也還能這般健碩。”他踏前一步,口中微有些嘲諷。
樞念霍地擡眉,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怎麼,朕能醒來,柳愛卿似乎很失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