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寧卻不想再跟他廢話,他如今只想離開這兒,遠離有蕭晗的地方,這裡讓他難受讓他壓抑。然而蕭晗不肯放他走,怎麼都不肯放。
“我不知道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尺素她最終會不會愛上你,我不是她,不能替她做決定。”蕭晗儘量柔聲說着,極力安撫着他,也平息着自己的情緒,“所以你想怎麼做都是可以的,只要……”他不經意的垂下眸子,淡淡道,“別傷她的心。”
葉寧的身體一震,大力的呼吸幾下,推開他的手,“我知道了。”他冷冷的說着,然後轉身就走。
這一次,蕭晗沒有再攔。
直到葉寧的腳步聲再聽不見,他纔像是累極了似的跌坐在椅子上,疲憊的用手蓋住眼,覺得很累。
向尺素相邀的那一刻,他便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他不知道尺素對他‘愛’的期限是多久,可他分明清楚的瞭解葉寧那個人的死心眼,一旦愛上了,怕是這輩子都沒再可能釋懷,只是誰都有愛的權利,他要愛,便有俘獲尺素芳心的權利,他不能阻止。
可他也是認真的學着去愛着那個大膽而又卑微的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女子啊……
肩上驀地一重,蕭晗怔怔擡頭,腦袋被人狠狠揉了幾下,壓進了懷裡,“你這個孩子啊……”單洙輕輕嘆着,之後卻是一陣沉默。
許是大家將話都攤開來了講,有些事便不再需要藏着掖着,尺素也不用再被安排着躲在葉寧看不到的地方。
只是若可以選擇,她寧可像以前那樣,只躲在暗處,只要那個地方有蕭晗。
南山一行,她以爲是她幸福的開始,只是她卻完全沒把葉寧這個變數計算在內,直到看到他從蕭晗房裡冷着臉出來,站在樓梯口盯着自己的目光,她的心便一沉。借用蘇湄身份的弊端,此刻終於顯現,她親手借的身份,卻也親手將蕭晗逼近兩難之地。
自此之後,出雲樓的氣氛便古怪起來。
不僅樓裡的姑娘們瞧出來了,便是來樓裡的達官貴人也隱隱覺得不對勁,悄悄一問才知道蕭老闆和家裡兄弟吵翻了,便是連單洙先生說盡好話都沒有和好的跡象,他們連聲唏噓,只是該吃喝玩樂時還是會盡全力樂。
荊成瑾算是賴在這裡不走了,他瞧出蕭晗不開心,又看出他們三人之間的情愛糾葛,倒是眼珠子一眯,壞心眼便來了,以後但凡有蕭晗和尺素獨處的機會他總會尋機插進來,若是有可能還會扯上葉寧,直把尺素恨的咬牙切齒,偏又奈何不得,每每把目光投向蕭晗,總要收到一個溫柔的笑意才肯安心。
兩人之間的互動葉寧都看在眼裡,日子一久,那眼中的沉鬱也愈加深重。
單洙擔心他總這樣壓抑着自己會把自己憋壞,可這是他們年輕人之間的事,他還真不好插手。
這日葉寧出去採辦,尺素也被單洙帶出去找藥草,出雲樓裡獨留下蕭晗和荊成瑾。
看出蕭晗心不在焉有心事似的,荊成瑾便提議兩人飲酒,他還捏着個水杯,搖頭晃腦的道,“不是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嗎?”
蕭晗被他纏的怒罵了句,可最終還是被扯着去灌酒。
許是心裡有事真的容易醉,蕭晗喝了幾杯便覺得有些頭暈,他的身子本就虛弱,這醉酒的滋味又不好受,喝醉了之後他像個孩子般安安靜靜伏在軟榻上,只肩膀一抽一抽的。
彼時荊成瑾還很清
醒,見他這個模樣只覺得新奇,不由蹲在他身邊,不住拿手指去逗他,“這是幾?”
蕭晗費力的擡頭,然後兇狠的橫他一眼,只是他如今眼裡因爲飲酒的緣故連眼角都是紅的,這一瞥,恰如美人那媚意橫生的引誘,差點讓荊成瑾不敢再看。
見他又垂下腦袋只知道睡,荊成瑾不樂意了,繼續戳他腦袋,“喂,當初你用來誑我的名字就是借用那個女人的吧?你真這麼喜歡她?”
被戳了腦袋的人只是不舒服的皺皺眉,嘴裡嘀咕一聲就想偏過頭,只是荊成瑾興致上來了,好奇的用雙手撐住他的臉,捧着正對着自己,細細看着這人的眉這人的目。醉了的蕭晗沒有平日裡的盛氣凌人,也沒有叫人失魂落魄的笑容,如今的他異常的乖巧,小小的縮在椅子裡趴在桌上,看他恬靜的模樣,讓人有種他還是孩子的錯覺。
他看的喜歡,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臉,連聲音也不自覺的放的柔軟,“蕭晗,回答我?”
明知道蕭晗這會不可能給出答案,他卻還是固執的問着,一會想蕭晗怎麼就不是個女的呢,一邊又想,就算是個男的,爲什麼也不是自己弟弟呢,這樣從小到大能讓自己疼着欺負着,不是很好嗎?
他想到開心的地方,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鴇正巧在這個時候闖了進來,她見門沒關,便像往常那樣進來,一聲老闆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愣在原地,頗有幾分尷尬的看着荊成瑾,“荊……公子……”想不到進來會看到這個,她在心裡偷偷叫苦,這荊公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也是他掩飾的好,一般人難以看出他對自家老闆的心思,只不過她倒黴,一下子撞見了。
荊成瑾倒一副沒事人的模樣,回過頭來微微一笑,“他醉了,若是不要緊的事,便等他醒了再說。”
老鴇對他總有些惶惶的感覺,忍不住低下頭,吶吶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下面有位溫公子指名道姓的要見見老闆,我才……”
“溫公子?”荊成瑾挑眉看着老鴇笑,“長的有我俊嗎?”
老鴇一愣,忍不住在心裡撇嘴,她還以爲會被問到什麼難以回答的問題,誰曾想竟是這個,雖然很不想回答,但她還是擠出絲笑來,打着哈哈道,“自然是荊公子要俊些。”她眼珠子轉一轉,在心裡笑,人家溫公子是翩翩公子如玉,雖然俊不及你,可他溫柔。
聽她答覆,荊成瑾哈哈大笑起來,忍不住將手搭在蕭晗肩上,微一用力就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後對着老鴇道,“既然如此,見一見那個溫公子又何妨。”
“可是老闆他……”
荊成瑾一笑,兩根手指在蕭晗形狀優美的鼻上一捏,蕭晗被弄的很不舒服,難受的動了動臉,在努力了幾次還不能掙脫他桎梏後,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睜眼,委屈的嘟囔,“天還沒亮,就不能讓我再睡會。”
老鴇忍了忍,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蕭晗聽到笑聲就瞪過去一眼,直着脖子很嚴肅的道,“養生之事,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他說着,搖搖晃晃站起來,推開忍俊不禁的荊成瑾,跌跌撞撞的想去找個舒服地繼續睡,只是他實在醉的不輕,右腳在門檻上一絆,老鴇和荊成瑾一見,都是慌忙伸手去拉,只是有隻手比他們更快,將蕭晗接在了懷中。
與此同時,一個溫雅的聲音也跟着響起,“都說出雲樓的老闆美豔動人,傾國傾城,若是叫他們知道這美
人老闆對我投懷送抱,也不知會羨慕成什麼樣。”
說話之人,卻是溫茗。
他早就想來這出雲樓會會蕭晗,無奈那會顧忌着莫桑,如今他是瞅準了那人對蕭晗起了殺心這才無所顧忌的尋了過來,只是沒想到,一來就讓這蕭晗一頭栽進了自己懷裡。
溫茗好笑的扶起蕭晗,臉上綻開一抹完美的笑意,“許久不見,蕭兄近來可好?”
蕭晗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認真嚴肅的很,他一手攀着溫茗,仔仔細細回想着也沒認出這個和自己稱兄道弟的人是誰,忍不住用手指去戳他的臉,一邊捏一邊朝天翻個白眼,“我可不認得你,你是誰啊?”
溫茗這句本就是客套之言,可蕭晗不同於世俗之人,往往別人說的字面上意思他都能當真,更何況是在醉酒狀態。
對於被人稱蕭兄他覺得有些不爽,怎麼着這人年紀也比自己大,心裡怎麼想的,嘴裡也就老實不客氣的道,“你看起來比我老多了,叫我什麼蕭兄。”他歪頭一笑,端得是一笑百媚生,偏偏說出的話要氣的人半死,“噢,我知道了,定是你清楚自己老了,偏喊比你年紀小的做兄長好安慰自己其實還年輕的很。”
他這樣認認真真的說着,一張俊臉還萬分嚴肅,荊成瑾當即不客氣的噗嗤聲笑出來,反觀溫茗,那臉上的笑意可是怎麼都掛不住了,心想這人還真有這個本事,也不知道他是真醉了還是裝的。
溫茗好脾氣的忍下來,一邊幫着蕭晗站好,兩人湊的近,他已經自鼻尖聞到了淡淡的酒香味,不知怎麼的心裡一動,心想這人清醒和醉着時當真是兩種不同的模樣,這要是往常見着了,也不知自己會被整成什麼樣,他扶着他,笑着問道,“好好的怎麼喝酒了?你應該有被說過該少喝點酒的吧。”他下的毒自己心裡清楚,絕對不適宜多飲酒,他就不信單洙他們沒有說過。
蕭晗一愣,旋即臉上浮起興奮的笑來,他整個人都軟在溫茗懷裡,雙手卻在他臉上揉揉捏捏的,嘴裡亦是笑的如同孩子般開心,“你是單洙吧,是他吧是他吧。”
“跟着爹你可學壞了啊單洙。”蕭晗壞笑着,醉顏酡紅,漂亮精緻的像個易碎的瓷娃娃,一雙亮得逼人的眼睛就湊在溫茗腮邊,努力的找着人皮面具的貼合處。
荊成瑾本來是看好戲的,到這會看着兩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摟摟抱抱的就受不了了,冷着一張面孔上前就想去扯蕭晗,他的口氣像是誘哄孩子般,“來,我們先去睡,你不是想睡嗎。”
“可是單洙又弄出了好東西了。”蕭晗說的極是委屈,手上的動作也控制不住力道,東拉西扯弄的溫茗臉上很痛,只能掙扎着躲開,蕭晗委委屈屈的紅了眼,“我找不到縫,是不是很沒用?”
這可憐巴巴的模樣讓屋內幾人吃驚不已,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與往常判若兩人,也是這一愣,叫蕭晗抓住了一個空子,手上一用力,幾乎將溫茗連着皮肉的一大撮頭髮都扯下來,饒是他忍着,也驚不住一聲痛呼。他覺得今天出來肯定是忘了看黃曆。
屋裡正鬧着,樓梯上也跟着漸漸響起腳步聲,間或着是單洙細細的囑咐聲,然後那腳步在驟見這熱鬧的一幕一頓,尺素本認真聽着,見他停下腳步,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一眼看到的是如幼童惡作劇得逞了的蕭晗,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然後目光才落到那個倒黴人上,認出是溫茗,臉上的笑意一僵,手裡的藥簍跟着‘啪’一聲落了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