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衣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雲卿的激動,她朝假山外看去一眼,看到那個人時,才恍然大悟般看了眼雲卿,也難怪雲卿會有反應,這個滿臉含笑,溫婉端莊的女人不就是那個以前經常和六皇子在一塊的寧兒姑娘嗎?
她也有些不甚明瞭,正巧有個宮女送東西經過,被連衣一把抓了過來。
宮女看到雲卿時,面色驚了一驚,旋即視線有些慌亂起來,目光遊移的瞥瞥她額角的傷痕又轉了開去,雲卿的目光當即一冷。她雖不在意額上的傷,可若是被人當猴子一般看着,她也定然不會樂意。
嘴角勾起抹冷笑,那宮女顯然也怕了,慌忙低下頭,下巴都快貼到胸口。
“挽着張夫人手的那個女子是誰?她怎麼會在宮裡?”連衣沉聲問道,神色已有些不悅。
“是,是張夫人新認的乾妹妹,聽說街上動亂的時候救了夫人一命,寧姑娘跟着夫人一同進來拜見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很喜歡寧姑娘的乖巧,說着要讓寧姑娘常來宮裡坐坐。”那宮女被一嚇,什麼話都說出了口。
雲卿譏誚的挑挑眉,低笑出聲,“還真是巧。”
連衣見已經問到話了,便讓那宮女先走,她心中也明白雲卿對寧兒上心的緣由,不止因爲有個太后擺在那裡,恐怕還有個六皇子簫樞念。
她看雲卿似乎沒有要出去同寧兒相見的意思,便忙扶着她回水閣,雲卿穿的單薄,天氣又轉涼,若是她有個什麼閃失,也不知有人會擔心成什麼樣。
只是兩人還未走幾步,就聽到那張夫人讓人驚呼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寧兒,你不是說進宮要找人的嗎?找到了沒?”
寧兒似乎頓了頓,纔有些沮喪着道,“姐姐我找不到。”
雲卿不用想都知道她要找的是誰,一時也不着急走了,好整以暇的靠在假山上小憩一會,連衣笑也不是惱也不得,只好陪着她一同靠着。
假山另一邊,張夫人倒是拉着寧兒的手往一處涼亭坐着,笑着打趣,“怎麼,你不是思着念着做夢都想看到那個人嗎?怎麼到了人家的地兒了,反倒別不開臉了。”
“姐姐。”寧兒滿臉嬌羞,跺了跺腳,“我,我找不到他。聽說,聽說他常去雲卿郡主的水閣,我方纔就是去找水閣了,可他們,他們欺負人……”
張夫人是個急性子,聽到這個,立刻站起身來,“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欺負人了?”那個架勢,似乎一有什麼不對,她便有想爲寧兒出氣的衝動。
寧兒吶吶道,“他們說,雲卿郡主的地又豈是我這種……能去的。”她後面說的越來越小聲,有些自卑的道,“我也知道雲卿郡主就算臉被毀了,也不是我能比的。”她緊緊捂住自己的臉,“宮裡的人都說,雲卿郡主變成了這樣,六皇子還是不離不棄,姐姐,我……”
她傷心的嚶嚶哭泣起來,邊哭邊道,“我也知道我比不得她高貴,可那些人也不能這麼說我,還說我就算再漂亮也比不上雲卿郡主一個手指頭。讓我不要癡心妄想。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豈有此理。”張夫人當即氣的拍了石桌子起身,氣的肩膀發抖,“紀雲卿的人簡直就是目中無人,她以爲她是誰,不過是個郡主身份,我本來還可惜她一張臉被毀了,誰知道她是個這麼可惡的人。”
“是啊,夫人……”身邊正好有個以前受過雲卿責罰的太監,立刻諂媚着接道,“雲卿郡主仗着是北至王長女,在宮裡驕橫慣了,對底下的人動輒打罵,甚至好幾次都頂撞太后和宮裡幾位娘娘,常將她們氣的不輕呢。這次倒好,傾國傾城的美人變成誰都不想看第二眼的醜八怪,誰知道那脾氣是越來越差了。”
“呀,雲卿郡主竟是這樣的嗎?聽坊間傳言說雲卿郡主最是無情,我原先還不信,想不到……”寧兒訝異的聲音響起,那裡面的驚愕就像是她剛剛纔認識雲卿這個人般。
“郡主
!”連衣暗自咬牙,這個寧兒同自家郡主呆過一段日子,應該很清楚郡主的爲人,她本以爲寧兒當真如她表面那般清純溫婉,卻不料,她天真無邪的開口,就將一個人的名譽退至如此地步。
雲卿倒是低低笑了起來,伸手拍怕連衣,“就當是買個教訓不是麼?自古畫人畫皮難畫骨,連衣……”她看着連衣的目光透着些許的柔軟,“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連衣記住了。”她緊緊咬着嘴脣,有些話雲卿也跟她說過,可她並未怎麼放在心上,如今終於見識到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從此再不敢對旁人輕易拋出一片心。只是,讓別人這樣詆譭雲卿,她心裡極不舒服罷了。
雲卿衝她調皮的眨眨眼,“咱們出去嚇嚇她們怎樣?”她還在怔愣那當兒,雲卿已經將額上的劉海放下少許,遮住了額角的傷痕,隨即用細小的骨簪將後邊的頭髮固定,這樣,若是不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看到額角的疤痕。
她的眼睛亮的逼人,如此一弄,倒越加多了些嬌憨,竟是別有一種風情。
張夫人果真被旁人的三言兩語氣的恨不得直衝向水閣爲寧兒出氣,寧兒自然是拉着她的胳膊,要讓她消氣,張夫人有些無奈的拍拍她有些委屈的小臉,嘆道,“你呀,就是心腸軟,太后不是很喜歡你嗎,趕明兒,我跟她老人家提一提,沒準就……”
“哎呀姐姐。”寧兒嬌嗔的捶她一拳,邊上的太監宮女們亦是適時的笑了起來。
張夫人抓着寧兒的手,笑着點她的額頭,“我可跟你說了,這愛啊,可得抓牢了,一不小心可就被別人奪走了。”
寧兒羞澀的笑笑,低下頭小聲應着,無意中的擡頭,卻驀地整個人都僵硬下來,愣愣的看定遠處走來的兩人,臉色突變。
張夫人側頭一看,卻見兩個體態風流的女子正往這邊走着,美目含笑,尤其是當先那人,素白的錦緞包裹着姣好的身軀,慢條斯理的走來,步態輕盈,氣質不凡,高雅出塵,妍麗的面容上淡淡的笑含着,沒有絲毫的突兀,倒是輕易的就讓人喜歡上了。
雲卿和連衣並肩而來,似乎才發現涼亭裡的人,倒是怔了怔,旋即眼裡染了點真切的笑意,朝着張夫人走來。
剛纔被背後說雲卿話那人已經嚇的面色慘白,忍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整個人都在不停的抖着。心中在拼命的祈禱,剛纔那話沒有聽見,雲卿沒有聽見。
連衣暗暗瞪了那人一眼,目光撇過寧兒時,露出個譏誚的笑,寧兒臉上的神色僵了僵,她跟張夫人說之前沒見過雲卿,這個時候自然不可能自己主動和她來打招呼。
“你……”這宮裡,張夫人其實也是第一次來,她見雲卿的氣度,便猜想是宮裡某位大人物,看雲卿裝扮,像是未出閣的女子,又這麼漂亮,那便該是公主之類的,她聽別人說起過長公主端莊秀雅,難不成這個人竟是長公主?
起先她也有想到過會不會是傳聞中的雲卿郡主,但又一想,這個郡主不是被毀了容,那麼肯定不是了。
她有些驚疑不定的想起身行禮,又怕自己認錯人出錯,緊張之餘,連臉色都尷尬起來。
“張夫人好。”雲卿倒是含笑着與她打招呼,她將手覆在張夫人的肩上,笑道,“是不是我打擾了你們?若是這樣,我還是……”
她作勢要走,張夫人不好意思的笑道,“別,長公主,是,是臣妾打擾了公主雅興纔對。”
連衣怔了怔,見在旁伺候的幾個宮女要張嘴說話,她一個眼神瞪過去,幾個人便不敢說話了。
雲卿見她把自己當做了長公主,也不驚訝,只是淡淡的笑,算作是承認了,她似是才注意到寧兒,似笑非笑的看過去,“哎呀,這位是……”
寧兒的嘴角一僵,張夫人卻不明所以,慌忙將她拉過來介紹,“公主,這位是寧兒,臣妾的乾妹妹。”
她越看雲卿越是喜歡
,心中存了結交之意,又覺得寧兒也不錯,心中倒想着,這麼好的兩個人也該認識才對。
寧兒僵硬的叫了聲長公主,兩人竟是將戲直接演到了底,誰也不拆穿誰。連衣在旁看着暗暗冷笑,而跪在地上的那人彷彿是被人遺忘了樣,誰都沒有叫他起身。
幾人在涼亭裡倒是談的暢快,只是寧兒一直心不在焉,眼神一個勁往雲卿那裡瞟,一時在想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張夫人此時心思早往雲卿那裡去了,雲卿會的多,知道的也多,總能找到張夫人感興趣的話題。
這樣融洽的氣氛,於寧兒來講,當真是份折磨,她焦躁難安的坐着,雲卿時不時的注意着她,明知道她在擔心着什麼,卻還是殷勤的面面俱到,不讓任何一人受到冷落。
張夫人越發喜歡,一直拉着她的手,眼中難掩欣賞之意。
雲卿見時機成熟,不由笑着邀請兩人去那裡坐坐。寧兒猛地擡起頭,下意識的拉住張夫人的衣袖,有些僵硬着道,“姐姐,天快晚了,我們……”
“難得我們有緣,若是晚了,我負責派人將夫人和寧姑娘送回府如何?”雲卿勾起脣角,笑的真誠,只是看到張夫人有些猶豫,她漂亮的眼微微眯了起來,眼裡蒙起抹委屈的水霧來,“還是你們信不過我,我……”
她這麼一說,張夫人的心立刻軟了下來,點頭答應下來,寧兒的臉色一變,“姐姐……”
雲卿心中冷笑,親暱的挽住張夫人的手,連衣會意,半是強硬的挽住了寧兒的手臂,笑道,“我們那地離這兒也不遠,那裡和雲卿郡主的水閣離的差不多,風景好的很。”
張夫人聽到這裡,腳步立時一頓,有些奇怪的看看寧兒,“寧兒,我怎麼記得,你剛纔是從相反的地方來的?”
雲卿和連衣自然是裝傻,一齊停住了腳步,面上浮出疑惑的神色。
寧兒緊緊咬着下脣,天知道她剛纔根本沒有去找水閣,只是亂說一通,雲卿卻正好逮着這個機會,好好的玩一玩。
“有什麼不對麼?”雲卿疑惑的問話,嘴角的一縷輕笑,得體而又大方。
張夫人歉意的看她一眼,又對寧兒道,“寧兒,你遇到的人,是不是和雲卿郡主有什麼過節才這麼污衊她的。”水閣明明在相反的方向,那麼寧兒遇上的人,便不該是水閣的人。
寧兒的臉白的驚人,她的身子不住的抖着,看看雲卿,又看看張夫人,勉強擠出笑來,“可能,真是姐姐猜的那樣吧。”
張夫人一聽,立刻就罵了起來,心中想着,這宮裡的人也實在太可惡了,一邊又朝着雲卿道,“是不是這雲卿郡主當真是個無情又惡毒的女人,否則怎麼哪裡都有人要害她,要這麼說她。”
連衣的嘴角微微一抽,旋即惡狠狠的朝着寧兒看過去。
雲卿倒是笑的淡然,“夫人,這雲卿郡主怎樣我還真不好說,只不過,看一個人不是正該用心去看嗎,很多時候都是人云亦云,像人言可畏這樣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張夫人認可的點點頭,竟是被雲卿吸引,不由自主的隨着她往水閣走。寧兒有些抗拒,可怎麼掙脫得了連衣的強硬,一路將人拖來了水閣。
看着寧兒那副難受的樣子,雲卿好心的眯起眼,關心道,“寧姑娘這是怎麼了?病了?”
“寧兒你怎麼了?”張夫人剛纔一直和雲卿說着話,竟忘了身後還跟着個寧兒,一時聲音裡多了些歉疚。寧兒一仰頭,看到正上方那端端正正水閣兩個大字,腿立刻就軟了下來。
張夫人也跟着掃過去一眼,隨即整個人怔在那裡,她指指雲卿,又僵直了手指,點着水閣兩字,艱難的嚥了口口水,“你,你住這裡?”
雲卿笑的燦爛,眼裡的笑意再也盛不下,滲了出來,“是啊!”她輕嘆一聲,旋即握住了張夫人的手,“如今,夫人可還要再問,雲卿是如何的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