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睿說道:“你看這些桌椅有什麼不同?”
文青羽擡眸望去,仍舊是嶄新的桌椅和牀榻,並沒有因爲被流沙吞沒而沾染上一絲一毫的砂礫。
“這些傢俱真乾淨……”文青羽腦中突然一亮。
“沒錯。”連睿說道:“這竹屋並不是新建的,外面的竹子叫陽光曬的,早就有些褪色。可這些桌椅卻是新的,而且乾淨的沒有任何灰燼。”
“是啊。”文青羽點頭:“一個陳舊的竹屋裡,怎麼可能會有嶄新的桌椅?即便有,也不該是纖塵不染的這樣乾淨。”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試探個一二又怎麼能放心進來?”
文青羽看一看身邊連睿,印象中連睿雖然混世魔王一樣喜歡闖禍,但內心還是充滿陽光的。
什麼時候,竟然也有了如此縝密的心思?皇家的孩子,果然就是這麼與衆不同?
此刻的連睿,絕對不是那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他的心思智謀絕對不簡單。
想來,一個離開燕京城數年的人,卻能夠將京城內發生的事情瞭如指掌。失蹤數年,不但得到了太后的恩寵,更是叫連胤一心的信任,成爲大周建國後越國唯一存活的皇子。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個簡單人?
文青羽苦澀一笑,這些事情她不是想不到,只是不願意去想。她從不希望身邊的人,都沾染上這樣功力的心思。
“小羽兒,你進來可曾帶了水?小爺都快渴死了。”連睿撅着嘴,眸子中有一絲委屈。
文青羽展顏一笑,這樣的連睿纔是她熟悉的那個永遠站在陽光下的混世魔王,心思深沉又怎麼樣?只要不是對着她就好。
“這外面那麼一大池子水不夠你喝?”
“哼。”連睿冷哼:“還說呢,該死的洛夜痕就是長了一顆黑心爛肺。弄那麼漂亮的飛瀑深潭,卻在裡面下了毒。喝一口,包你腸穿肚爛。”
“額?”文青羽嘴角一抽:“不會吧。”這也太……太狠了。
“怎麼不會。”連睿說道:“這竹林裡植物茂盛,爲什麼就這池水周圍寸草不生?以爲小爺我傻麼?”
文青羽向着池水走去,飛瀑下的深潭,碧油油的不見底,的確隱隱發着黑。不過,池水若是深了,看在人的眼裡也是黑色。
她朝池水聞了聞,淡淡一股腥味,清澈水中隱隱有游魚來回穿梭,那樣的腥味卻也是魚身上正常的味道。
“看起來倒也不像是池水中下的有毒。”文青羽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向着周圍看去。
說起來,池水四周三丈之內的確是寸草不生。而且這樣寸草不生的範圍極爲均勻,幾乎就是以這池水爲中心,化了一個圓。
圓圈內外,儼然兩個世界。
文青羽眼眸一亮,突然扭頭去看水裡的魚,魚看起來跟養在池塘裡的錦鯉頗爲相似。可是細看你會發現,他們背上卻伸出了三根烏黑的背鰭,如同尖利的刺。卻比真正的背鰭高出來半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這池水裡沒有下毒,不過的確有毒。”
文青羽擡頭,不得不佩服洛夜痕的心思。
迷蹤林裡一番兇狠的廝殺,竹屋和湖泊出現的位置拿捏的剛剛好。
任何人若是能活着到這裡都已經又渴又累,幾乎是強弩之末。第一時間就會毫不猶豫的取了潭中水來喝,即便不喝水也會去屋中舒舒服服睡一覺。
哪怕你警惕性再高,任何人在高度緊張之後,看到亮着柔柔燈火的小屋,都會不由自主的走進去。
這是本能!
無論你是進屋還是喝水,等待你的便只有死亡!
這纔是迷蹤林裡最殘忍詭異的機關吧。
洛夜痕已經將人心算計到了這樣精準的地步,沒想到連睿竟然毫髮無損。
如今是在白天,又有連睿明確的指點,文青羽自然能發現這兩處的異常。但連睿到這裡的時候,已經是夜晚。
晦暗不明的暗夜,又是極度疲憊的強弩之末,連睿竟然還是發現了這裡的蹊蹺。難怪進了迷蹤林,他竟然能全身而退。
文青羽擡頭,其實連睿根本不需要她擔心吧。敢闖凌雲閣的人,沒點本事,行麼?
“這池子裡養的魚叫做刺鯉,它們背上生有三根毒刺,毒刺上能夠不斷分泌含着劇毒的粘液。這些粘液的毒性比孔雀膽鶴頂紅還要厲害的多,方圓三丈內寸草不生,的確是小意思。”
連睿狠狠吸了口冷氣:“這黑心的死男人,心思也太歹毒了。”
文青羽嘴角一抽:“他的歹毒不是也沒毒到你?不知道,你們到底誰更毒一些。”
“那是小爺厲害。”連睿一甩頭髮:“他這池水裡若是不放那麼厲害的毒,搞的周圍寸草不生。或是房間內的傢俱弄的陳舊一些,小爺也許還真就死了。”
“多謝怡親王指點,我們以後定然會善加改正。”
悠揚的聲音從林子外面飄來,瞬間卻已經到了近前。
飛影一臉微笑的朝着二人走來,文青羽朝他身後看了看,並沒有洛夜痕。
“洛夜痕呢?”連睿嘴角露出一絲不屑:“他的機關沒有算計的了小爺,是沒臉見人了麼?”
飛影淡然一笑:“我家爺說了,迷蹤林不過是哄那些夜晚不睡覺,喜歡亂跑不聽話小孩子玩的地方。怡親王若是玩的不盡興,可以將凌雲閣所有機關都試試。”
飛影無視連睿漸漸陰沉的臉色,依然不急不緩說道:“我們爺說了,怡親王若是嘗試之前還請先簽個生死狀什麼的,免得出了問題惹麻煩。”
“哼。”連睿一聲冷哼,伸手攥住文青羽手腕:“小羽兒,跟我走,我就不信,凌雲閣的機關真能困住我。”
“呵呵。”飛影繼續說道:“孫太醫說青羽小姐胎像不穩,需要靜養。怡親王確定要拉着青羽小姐一起闖陣?我們爺說,真要闖也無妨,孩子掉了,儘管請怡親王親自賠一個給他就是。”
連睿腳步一頓:“小爺是男的,男的!你見過男的能生孩子?即便能生,我也不跟那黑心爛肺的生!”
文青羽嘴角一抽,這種話,也就只有連睿說的出來啊。
“小羽兒。”連睿放手:“你如今這麼金貴,我不強行帶你走。但若是那黑心的欺負你,我拼死也會帶你離開榮王府。”
“好。”文青羽心頭一暖,鄭重點點頭。
飛影長長舒了口氣,還好,爺教的這麼一番話真是管用,連睿果然就不再糾纏青羽小姐了。
他偷偷擦了把汗,今日若是青羽小姐真跟着連睿走了,他的下場絕對比飛玄悽慘的多。
“怡親王慢走。”
“你還有什麼事?”連睿一張臉孔黑的能滴出墨來。
飛影心中哀嘆,爲什麼爺就那麼多話呢,還非得叫他來傳話。跟連小魔王這樣的人說話,其實是很有壓力的。
“我們爺還說了,迷蹤林機關各個精妙,啓動一次需要花費的銀子流水一般。如今爲了叫怡親王玩的盡興,所有機關都磨損的厲害,需要重新換過。請怡親王把修繕的銀子還來。”
“什麼?”連睿聲音一沉,眸子裡閃過毫不掩飾一絲殺機:“洛夜痕叫我賠銀子?”
“是。”飛影說道:“我們爺是這麼說得。他說您不賠也行,我們爺就親自拿着損耗單子找皇上太后要去,相信太后和皇上定然不會小氣。”
連睿磨牙:“多少?”
飛影微笑,爺真是威武,說怡親王會給錢,果然就給錢了。
“不多,十萬兩。”
連睿繼續磨牙:“好,這銀子,小爺給了。”
“不是銀子。”飛影躬身施禮:“是黃金。”
“十萬兩黃金?”連睿一聲咆哮,文青羽心中喟嘆,可憐的倒黴孩子,惹誰不好非惹洛夜痕。
“好。”連睿狠狠咬了咬牙,每個字都從牙縫裡硬擠了出來:“這錢,小爺給!”
連睿說完,頭也不迴向着迷蹤林外走去。
飛影卻並沒有放過他:“我們爺說了,請怡親王儘快還來。不然,等着我們爺親自上門去取,這事,只怕就瞞不住太后和皇上了。“
文青羽眼見着連睿身軀風一般飄出了迷蹤林,也不知這話聽沒聽到。心中頗爲連睿捏了把汗,十萬兩的黃金啊,連睿這麼有錢?
一扭頭,看到竹影裡眉開眼笑的飛影,再想起那一口一個我們爺說了,她驟然就覺的氣不打一處來。
“飛影?”
飛影擡頭,沒來的急收起一臉燦爛笑容。
“我越發喜歡你臉上這對酒窩了,不如,今天我就叫洛夜痕剜下來送給我如何?”
飛影臉色鉅變,一臉的笑瞬間就僵硬在了臉上。喜歡他臉上的酒窩?這話可不能叫爺聽到啊。他們爺最近越來越沒有原則性,連飛玄都罰了。
若是叫爺聽到青羽小姐說喜歡他臉上的酒窩,他的頭還能長在肩膀上。
“不想讓我告訴洛夜痕也行。”文青羽朝他鉤鉤手指,飛影不由自主湊近了幾分。
“告訴我,蕭若離在哪裡?”
“啊?”飛影一愣,剛想搖頭,卻見文青羽眸色一冷。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