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麼說的。”文青羽似是一臉委屈:“洛夜痕派給我的侍女自然都是極好的,她們拼死護住了我的周全有錯?難不成,皇上希望今日榮王府裡沒有一個活人能夠迎駕?”
連胤狠狠噎了一噎,他即便有那個心思,這個時候也絕對不能承認。何況,他剛纔問那些話,根本不是那個意思。
“青青的武功是微臣教的。”衆人身後傳來低悅慵懶的一道男子聲音。
洛夜痕帶着飛影飛玄,正施施然朝着大門走來。
“臣與青青數次遭遇刺殺,臣又不能時時守在青青身邊,教會他一些功夫防身,也終究放心一點。”
洛夜痕臉上掛着一絲淺淡笑容,語調平和,似乎並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問題。
連胤的心裡卻非常的不舒服,看眼前那情形。文青羽會的哪裡僅僅是些防身的功夫,只怕她的功夫一般人根本就不是對手吧。
“臣方纔去追查竊賊,來的晚了,望皇上恕罪。”
“不知追查的如何?尋常竊賊哪裡會這樣子明目張膽的來榮王府殺人,只怕不是竊賊吧!”連胤瞳眸中閃過一絲危險冷光。
洛夜痕並不懼怕他的殺意,淡淡一笑。
“皇上真是睿智無雙,那些人的確不是竊賊。”
“恩?”這一次,連胤徹徹底底愣了。他以爲拆穿了洛夜痕的謊言,他怎麼都該緊張傍徨的,即便不緊張彷徨,也會想着法子爲自己辯解。
只要他有一絲的緊張,便難免會叫人抓住把柄。榮王府外院的女人們身份各個都不簡單,身後牽扯到的勢力盤根錯節。
殺了這些人,榮王府等於將燕京城所有權貴都得罪光了,便等着以後被人秋後算賬吧。
哪裡想到,他居然半絲辯解也無,痛痛快快就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
文青羽似乎也吃了一驚:“你說什麼?居然不是竊賊?”
“恩。”洛夜痕點了點頭:“竊賊求財,你什麼時候見過他們什麼都不拿,上來就殺人的?”
文青羽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那,是些什麼人?”
洛夜痕卻是微微嘆了口氣,突然朝着連胤抱拳行了一禮。
“臣洛夜痕,有天大冤屈,請皇上爲臣和榮王府做主!“
連胤又是一愣,這又……唱的是哪一齣?怎的,洛夜痕還告起狀來了?
“臣方纔發現,前院殺人的竊賊並不是全部,有一部分摸進了鳳來居。前院的竊賊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爲自己的同夥爭取時間。”
連胤挑眉,所以?
洛夜痕聲音極是悽苦,表情卻一點不悽苦。
“鳳來居的竊賊自然也是一番屠殺,在他們殺光了鳳來居的下人之後,居然堂而皇之的背了個包袱走。在他們拿到包袱後,所有的竊賊都瞬間消失。“
文青羽似乎微微一愣:“他們若是拿了包袱走,那不正說明是竊賊?”
洛夜痕搖了搖頭:“他們是竊賊,卻也不是竊賊。”
“這怎麼說,你都把我弄糊塗了。”文青羽神情似乎極爲苦惱。
“說他們是竊賊,因爲他們的行爲的確是在偷盜。說他們不是竊賊,是因爲他們偷的不是東西,而是一個人!”
“人?”文青羽吃了一驚:“在鳳來居偷了個人?那人,莫不是……莫不是?”
洛夜痕點了點頭:“正是鳳側妃。”
“啊。”文青羽擡手掩脣:“怎麼會!”
這句話說完,不但是三位丫鬟,即便是飛影飛玄都深深低下了頭,實在沒有法子。
看着兩位主子這麼旁若無人的投入演戲,他們實在忍不住……想笑!
洛夜痕清清淡淡一絲眼風微微瞟過,低頭的衆人瞬間覺得心頭一冷,再生不出半絲笑意。
“所以,臣終於明白了。那些人根本不是竊賊,只是爲了救走鳳側妃。”
他朝着連胤看去:“鳳側妃行爲不端,已然被微臣禁足,微臣曾上書請旨等待皇上批示。卻並不曾虧待了她半分,哪裡想到,她居然勾結了外人,不但將他救了出去,還想殺光我榮王府所有女眷泄憤。幸好,幸好青青福大命大,才逃過一劫。”
這話說完,賀青臉孔上的表情瞬間精彩,不由偷眼看了看自己的主子。
連胤一張臉孔除了陰沉,再看不出其他,用陰沉都不足以言表他此刻及不美妙的心情。
“臣原先以爲,與鳳側妃私通的是她的管事,如今看來竟不是的。今日這一出顯然,那人位高權重,極有分量。臣請皇上爲榮王府做主,徹查此事。準臣將鳳側妃逐出族譜,抓到她就地正法!纔不枉我榮王府數十口冤死的芳魂!”
連胤攏在袖中的拳頭緊握,他今日可不是自己來的。
來的時候他便想好了,鳳亦歡那個女人已然是一招廢棋,直接殺了就是。順便再在滿朝文武面前表現下他是非分明的偉大情操。也好叫那些臭石頭樣的老頭子閉上嘴巴。
所以,他的依仗後面,跟了不少的人。不巧,最多的就是御史臺的人。
洛夜痕話音方落,就聽到連胤身後傳來無數噗通噗通的沉悶聲響。
“請皇上徹查兇手,還榮王府公道!”
文青羽心中暗笑,連胤今天可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以爲他帶來了御史臺便能夠爲他歌功頌德?哪裡想到黑心的洛夜痕居然這樣子狠辣,直接將全院子的釘子一次處理了個乾乾淨淨。
還輕輕巧巧盡數推給了鳳亦歡。
沒錯,那麻袋裡裝着的自然是鳳亦歡。但她可不是被自己老相好救走的,她此刻去的哪裡她雖然並不知道,但相信,那絕對是個極度美好的地方。
文青羽不是沒想要她死,但就這樣叫她死實在太便宜她了。
所以,還是很應該發揮下她作爲棋子的價值。
比如說,背黑鍋!
既然,水性楊花的蕩婦她都演了,那麼,再讓她扮演下心思歹毒蛇的蠍美人,想來也是不介意的吧。實際上,她本來也就是。
所以,今天這個黑鍋,她便只能揹着了。
捎帶手的,將連胤也給拖下了水。
洛夜痕故意將話說成那個樣子,燕京城乃是天子腳下,能在燕京做官的都是人精。
所以,誰是全燕京乃至大周最位高權重,勢力龐大的人?誰敢出動了殺手,青天白日的,在榮王府裡如入無人之境的殺了人還救了人?
再聯想到鳳側妃貌似是太后的義女,以臣女的身份給封了郡主。很多人腦子裡瞬間便生出了一些念頭,那個人是誰,還用說麼?
所以,連胤是心情怎麼美妙的起來?
何況,身後還有一羣蒼蠅樣的酸儒御史臺們,各個都是茅坑裡的臭石頭。
只怕從今天開始,他若是不能給這事編出個理由,他上書房的臺階,便要被這些老頭子們給跪破了吧。
“皇上,臣有本上奏!”
人羣后面,遠遠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聲音明明中氣充沛,聽起來卻好似極心痛,極……沒臉。
衆人扭頭看去,一個三十多歲,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男人正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着這邊走來。
文青羽眼神眯了一眯,不由看了眼洛夜痕。
是鳳天南?鳳天南這麼巧今天也來了,這事,洛夜痕到底知不知道?
“噗通。”鳳天南跪在連胤面前,一張棱角分明的面孔上帶着毫不掩飾的悲痛。
“鳳慈逆女,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末將實在愧對榮王,愧對皇上,愧對我鳳家列祖列宗。臣今日請皇上降旨,收回鳳慈慧義郡主封號,準末將自今日起將鳳慈從族譜中除名。自此後,生死再不想幹!”
連胤顰了顰眉,卻聽到鳳天南繼續說道。
“末將教女無方,難辭其咎。實在無顏面再面對京裡同僚,無顏面對皇上。請旨自逐千里,末將願帶着家眷盡數前往東北極寒之地!”
“嘶。”這話說完,百官中便傳出了狠狠的抽氣之聲。
衆人似乎這纔想起,榮王府裡的鳳側妃除了太后義女和郡主的身份之外,似乎還是天翼將軍府的嫡女。
只是自打她嫁入榮王府後,並沒有見到她與天翼將軍府的人有過來往。這一茬大家幾乎都要忘了。
如今,聽到鳳天南這麼義正言辭的請罪,衆人才醒悟過來,隨即便有些惋惜。
鳳天南雖然名頭響亮,終究是行伍出身。應該對教育子女並不在行,看看鳳側妃便知道了。原先那些有意跟鳳家結親的人,此刻都不由在心裡打了個突。
誰都知道,今天這事是鬧大了,只怕不能善了。
鳳天南怎麼也得受個連帶責任,跟他結親,還是再看看吧。
可是,他那一句自逐東北極寒之地還是叫人大吃了一驚。
Www◆ttκā n◆co
誰不知道東北是什麼地方?
據說那裡終年寒冷,吃不飽,穿不暖。那裡的人民不知禮教,不學經典,民風未得開化甚至茹毛飲血殺人不眨眼,極其彪悍。
即便是大周流放的犯人,一般也不會發配去那個地方。鳳天南居然主動請旨前去?不是作死麼?
“鳳將軍高義。”洛夜痕脣角勾了一勾:“若是鳳將軍真能做到你說的事情,今日之事,本王便再不於你計較。”
“多謝榮王。”鳳天南朝着洛夜痕點了點頭:“請皇上成全。”
連胤眸色微閃:“鳳慈的事情,與將軍無關。”
“養不教,父之過。”鳳天南微微苦笑:“何況,死的那些都是高門千金。”
連胤抿了抿脣,對鳳天南的話終於相信了幾分。
原來,他這樣子撇清自己,甚至躲到那樣的地方,是爲了怕被人報復麼?
他眸光中閃過一絲輕蔑,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只要能活命,幹什麼都行。
他略一沉吟:“東北,並不適合生存。鳳將軍既然與鳳慈脫離了關係,那種地方,不去也罷。“
鳳天南嘆口氣:“雖然名義上是脫離了關係,只怕大家心裡就……”
說着話,便又重重磕了個頭:“請皇上成全,末將願將鳳傢俬軍三萬獻給皇上。自此後,末將與他們再無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