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剛說完，便看到牀榻上無痕身軀似乎微微一顫。
“略有所聞。”蕭若離悠然說道：“巫咒禁術能夠成事，須得陣主對被施咒者熟悉，或是得到被施咒者的貼身物事。熟悉度越高，成功機率才越大。”
簫若離聲音沉了沉：“破龍血誓，以血爲引。血陣一出，有去無回，天下間沒有人能躲得過。但世間人並不常用，因爲施咒者自己到最後也會成了血陣的祭品，終究也難逃一死。”
“恩。”文青羽點了點頭：“這樣霸道的陣法，傻子纔會心甘情願去做那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也不一定非得傻子纔會去做。”蕭若離悠然接口道：“中了離魂咒的人，能夠做向他下咒人交代的任何事情。”
“怎樣能破了離魂咒？”
“剜其血肉，斷其經脈，五臟六腑盡數摧毀。置之死地而後生！”
“你聽到了。”文青羽朝着牀榻上動也不動的無痕輕聲說道：“我知道你便是破龍血誓的陣主，世人只道破龍血誓霸道兇險，不常有人擡頭仔細看過。”
她眸子眯了一眯：“那一日我卻瞧的清清楚楚，魔煞黑龍的眉眼八分如人，面相酷似陣主。所以，我一早就知道，這個陣主是你。”
眼看着牀榻上無痕身子又抖了一抖。
蕭若離看了看文青羽，脣角笑容越發溫潤。
世間人遇到了巫咒禁術，哪個不是想盡了法子儘快破陣脫身，也只有她纔有那個閒情逸致將那絕殺之陣打量的仔仔細細。
所以，有去無回的破龍血誓，便真的給破了。有這樣不合常理的一個人，在她身上發生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都不過分。
“我叫飛翩救你回來，便是始終不曾打算放棄你。洛夜痕一心要懲處你，也是看出你中了離魂咒，雖然他用笛音壓制了魔煞黑龍的氣韻，並且將你打傷。但實際上並不是真的想要你死。”
文青羽聲音頓了一頓，洛夜痕不是真的懲處無痕？
蕭若離極快的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他與我聯手將你損毀，內臟重傷。百十種蠱蟲入體，你受的折磨足足有三個日夜。你以爲，尋常人能活？”
蕭若離語調平緩，口中說着的明明是無痕的事情，眼睛卻分毫沒有離開過文青羽。
“如今靠着蠱蟲已經將本身的氣息盡數改變，再不用擔心被人利用來做了你本不願做的事情。廢體重鑄，猶如新生。”
文青羽抿了抿脣，卻聽到蕭若離突然對她說道：“你聽到了麼？他若不死這一次，便是真的死了。誰也救不活一心求死的人。”
文青羽眸光閃了閃，卻並不打算跟他繼續這個話題，扭臉對着無痕說道：“最後問你一聲，你起不起來？再不起來，別指望我幫暮雪救出你爹。”
無痕手指動了一動，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看起來雖然虛弱，一雙眸子卻比往昔明亮的多。
“主子，您這麼威脅一個病人，光彩麼？”
文青羽挑挑眉：“我也是病人！”
無痕一愣神，卻看到對面女子蒼白麪容上漾出一抹笑。
“你該覺得高興。”蕭若離溫潤的聲音輕緩的響起：“她肯欺負你，便是真將你當做了自己人。”
無痕眸色一暗：“我……很高興。”
飛鸞看的直翻眼皮，這些男人，一個一個都是賤皮子麼？被人欺負了，還能這樣高興？
“飛鸞姑娘眼睛不舒服？”卻看到蕭若離微微扭了身子，暖如朝陽一雙眸子將飛鸞盡數籠罩。
“總這樣翻眼皮可大可小，可需要在下給你治治？”
飛鸞撇了撇嘴，從鼻孔裡淡淡哼了一聲：“你玩的高興了，也好歹惦記着修剪下枝葉。長的出了牆頭，還不定是誰遭殃。”
說罷，便帶着妙殺妙心儀態萬千的走了出去。
文青羽嘴角一抽，這話說的，誰紅杏出牆了？誰呀？
“若離，你說既然洛夜痕厚着臉皮使喚你。我是不是也可以厚着臉皮使喚飛鸞？”
“只怕不能。”蕭若離搖了搖頭，半點不曾猶豫：“天下間除了洛夜痕，飛鸞成不了任何人的屬下。”
“額？”
“她是大蜀的公主。”
“什麼？”文青羽吃了一驚，她今天聽到的消息已經不少了。
先是連睿不惜跟連胤翻臉，請旨將秋雲染揪了出來。再到連胤親自出現在演舞臺。接下來得知，蕭若離和洛夜痕居然早就有了聯繫。再到無痕九死一生的解了離魂咒。
這些消息，隨便哪一個拎出來，都能把人炸懵。但，什麼消息都沒有剛剛聽到的消息令她震驚。
飛鸞，居然是大蜀的公主？
她隱約猜到，飛鸞在蜀國身份應是及尊貴的。但頂多也就是個掛着皇姓的郡主，哪裡想到她居然會是正正經經的蜀國先帝所出，堂堂的一國公主！
蕭若離將一杯溫度正好的茶水遞到她手中。
“不但她身份尊貴，洛夜痕身邊四大侍衛都是蜀國貴族名門之後。不過是飛鸞身份特殊些罷了。那個身份，卻也是那幾人中最無關緊要的。”
文青羽不傻，瞬間便想明白了這裡面的關聯。
洛夜痕承天命所生，未滿月便封了太子。襁褓裡的奶娃娃，誰能看出將來本事如何？
蜀帝自然要給自己最得意的兒子好好的選一選輔政之臣，當然要從朝堂入手。
將各貴族名門家的子女挑選出來送入暗衛營調教，能活着出來的，便是絕對頂尖的人物。隨便哪一個，都足以應付滿城風雨。
難怪蜀國從未有過兄弟爭位的把戲。搞了半天是因爲這個，蜀帝直接將半個龍椅穩穩當當送給了洛夜痕。
誰也沒想到，後來洛夜痕竟將大蜀天府之國拱手送了人，自願入了燕京城做質子。四大侍衛跟在身邊便有了另一重用處，威脅錦榮城中的權貴！
這四人，說是侍衛，卻也是人質。爲了保證他們的安危，蜀國的權貴便也只能費盡心力的幫洛夜痕保住他蜀帝的身份。
文青羽脣角勾了一勾，世家大族最不缺的就是子嗣，這些權貴能這樣聽話。只怕蜀國先帝當初挑人的時候，還做了什麼不爲人知的事情吧。
如此說來，飛鸞這個公主身份的確是最無關緊要，蜀帝挑誰也不會挑上她。
“飛鸞是公主，哪裡需要她進暗衛營？”
“飛鸞是自己進的暗衛營，直到她通過所有試煉出關，都不曾有人知道，堂堂蜀國公主居然進了暗衛營。”
文青羽身子顫了一顫，院子裡低悅慵懶的嗓音實在太過熟悉，即便她昏睡那幾日。這聲音似乎也能穿透重重迷霧，一下一下敲在她心尖上。
洛夜痕怎麼來了？他一臉生人勿進的離開了刑律堂，文青羽還以爲，短時間內再見不到他了呢。
蕭若離脣畔笑容依舊，將文青羽杯中殘茶倒掉，重新換過新的。動作優雅賞心悅目。並不因爲洛夜痕突然到來，而顯出丁點的不適。
洛夜痕鳳眸眯了一眯，卻一下子進了屋。
天青色海水雲紋的蜀錦袍子緩緩飄過，璀璨明珠的光輝似乎一下子變淡了，只因，全敵不過絕世男子那清淡一笑。
文青羽嚥了咽口水，這樣的洛大美人，叫她很有壓力。
“沒想到，青青對飛鸞這樣有興趣？她是我的妹妹，你是不是在告訴我，實際上，你對我也很有興趣。”
文青羽臉色一黑，就知道！就知道這貨狗嘴裡始終是吐不出象牙的。
“實際上，飛鸞永遠對你造不成絲毫威脅，她進暗衛營完全是自己的主意。”
洛夜痕語調平靜，如詩如畫一張容顏上沒有半絲情緒。文青羽心底卻是顫了一顫。
金尊玉貴的一國公主，怎麼就吃飽了沒事做，自己偷偷跑去暗衛營那血性變態的地方。
這裡面的緣故一定非常心酸，她卻突然不想再聽了。亂世也好盛世也好，皇家的人除了表面的光鮮，誰不心酸？
“噗通。”
耳邊卻傳來一聲悶哼，扭頭看去，卻是無痕不知什麼時候下了牀。
可惜，他傷的太重，身上根本沒有半絲力氣。所以，直接就從牀上掉了下來。
文青羽盯着無痕紅透了的一張臉，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感情，見到洛夜痕不光是她緊張，有人比她還緊張。
文青羽淺笑舉步，伸出手想將無痕扶起來。斜刺裡卻傳來一股大力，洛夜痕一巴掌把她推到了一邊，自己率先伸手將無痕給拎了起來。
“我很嚇人？”他說。
“我……我。”無痕越發的手足無措。
文青羽嘴角終於抽了一抽，妖孽就喜歡欺負人，還這麼明目張膽的欺負一個病人。他不嫌臉紅麼？
洛夜痕似全然覺察不到無痕對他的恐懼，如詩如畫的容顏上掛着笑，手下一用力直接將無痕給扯着一把按在了凳子上。
“你的命金貴，你要是在我這裡少了跟汗毛，你主子能拆了整個榮王府。爺可得伺候好了你。”
說着話，居然親自給無痕到了杯水。
無痕瞬間給驚着了，險些跳起來。
無奈，肩頭上死死壓着一隻大掌，他半絲不得動彈。一雙眸子半點不敢去看洛夜痕放在他面前那杯茶，唯有可憐兮兮的看着文青羽。
自打洛夜痕進了屋，蕭若離就再沒說過話。溫潤的眸子始終掛着暖陽般的微笑，淡淡注視的屋中的一切。
這一次，文青羽連眼皮都狠狠抽了一抽。
黑心的洛夜痕這是在給她上眼藥呢吧！
瞧瞧他說的話，瞧瞧他做的事。哪裡還有錦榮城頭，驚才絕豔的蜀帝半絲的風骨。
洛夜痕修長指尖在桌面上輕輕一敲，沒使多大力氣，不過叮一聲脆響。無痕身子卻是狠狠一顫。
詭異寂靜的房間裡陡然一聲淡然低語：“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