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一聲響,文青羽手裡的茶杯直接就掉回到了桌子上:“什麼叫好像失蹤?”
“屬下送她和秋國公到了疏勒以後,她一直都不安分。終於找着機會試圖逃走,雖然後來被屬下和疏勒的人馬給找到了。但是……”
他略一沉吟,不由擡頭看了眼文青羽。
卻見文青羽眸光一沉:“說。”
“屬下始終覺得,找到的那個秋雲染似乎與原先並不相同。”
“秋戰怎麼說?”
“他什麼都沒有說,仍舊對秋雲染很是關愛。”
“你覺得她哪裡不同?”
這一次馮巖沉吟了半晌,方纔說到:“感覺。”
也就是沒有理由。
“馮巖,沒有人告訴過你,沒證據憑感覺的事情做不得真嗎?”飛影終於逮着機會再度開口。
若是這樣的答案出現在爺面前,整個人直接就可以砍了。王妃到底是女人,對他手下的人太過寬容了一些。
“屬下的確沒有證據,憑的就是感覺。請公子責罰。”
文青羽顰了顰眉:“秋雲染逃走後在哪裡找到的?”
“在疏勒的戈壁灘上,她鑽進了魔鬼巖裡面。若不是因爲平威對當地的地形相當瞭解,找到她也帶不出去。找到她的時候,她因爲被隔壁陽光暴曬,幾乎就要曬死了。”
“你憑什麼覺得她是假的?”
“回去以後,她說話的語氣很溫和,也再沒有逃過。”
飛影輕嗤了一聲:“死過一回的人自然是該有些變化的,不想逃跑不好麼?”
馮巖立刻就閉上了嘴,文青羽卻是半晌無語。
飛影說的沒有錯,死過一回的人難免會有些變化。
但是馮巖是個生意人,生意人第一守則便是謹慎。若非他真的覺得不同尋常也不會此刻說了出來。
“你剛回來,先下去休息吧。這件事情,我會叫疏勒的人注意。”
她心底裡多少有些不安,她對疏勒太放心了。如果真的有人將手給伸到了疏勒去,她根本不敢想接下來會惹來多大的麻煩。那個人,又會是誰?
離着年關漸進,西昌方向的南疆軍隊仍舊沒有什麼動靜。林州卻一日日繁華熱鬧了起來。
文青羽的心從見過馮巖之後便一個都沒有平靜,跟洛夜痕說過這個事情之後,他也不過回了一句靜觀其變。
而這一日,她的不安終於得到了驗證。
先是玉滄瀾讓人來稟告,說是城裡的百姓大面積突發風寒。一個個上吐下瀉,渾身痠軟。功夫不大,便收到溫松濤自城外軍營裡傳來的消息。
寧北軍也同樣出現了風寒,士兵一個個上吐下瀉。
而且這一次風寒還非常的奇特,身體強壯的人反到越容易中招。平日身體底子不好的人,倒是病的不十分嚴重。
所以,寧北軍和靈刃此刻幾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戰鬥力。
林州突發瘟疫的消息一時間不脛而走,剛剛平靜下來的林州城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和恐慌當中。
恰在同時,西昌的南疆軍隊盤踞在了靈水河邊。也不知怎的,如今的南疆軍隊如有神助一般,一下子就橫渡了靈水天險。直接打到了鴻門關下。
文青羽的眉色許久未得舒展,每日裡都在城中和鴻門關來回的奔波。
玉滄瀾是少數幾個沒有染病的人之一,如今已經叫她抽調出來去鎮守鴻門關。
蒼穹山的人善於佈陣和靈咒之數。所以,儘管玉滄瀾帶的人不多,一時之間也拖住了南疆行進的軍隊,給文青羽爭取了不少的時間。
“子車世家的藥草到了沒有?”
文青羽站在城中專門隔開的疫病區看了一眼,莫言殤正指揮着人不停熬煮着祛風寒的湯藥。
然而,因爲缺少了調和藥性的藿香,湯藥的效果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的明顯。
“也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子車世家的車隊在半路上遭了伏擊。因此拖慢了行程。”
到了如今,莫言殤已經不再吝嗇自己的言語了,他冰冷的眸色閃了一閃,終於下定決心說道:“可要通知我皇兄?”
“不要。”文青羽想也不想立刻拒絕:“若離好不容易纔脫離了天下的紛擾,不能再叫他攪和進來。”
莫言殤眸色一閃,沒有言語,但眼底的冰冷卻已經散了幾分。
一直以爲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個沒心沒肺的怪物,只會利用皇兄。如今看起來,她值得皇兄的真心相待。
可惜,皇兄在她生命中出現的太晚了。
“可有找出致病源?”
想要有效的控制疫病,先得找出病源。
“不能確定。”莫言殤搖了搖頭:“如今是冬日,動物牲畜並沒有到了該發病的時候。而牲畜患病分明比人更晚,一旦出現死屍,立刻就燒掉就地掩埋。不該是動物。”
文青羽點了點頭,她也覺得並不像是動物。
“外面有沒有人,過來幫忙。”
從重症區裡傳來一聲高喝,莫言殤剛要站起來,卻看見眼前一花,哪裡還有文青羽的身影?
於是,他緩緩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在任何是時間和地點,主帥永遠都是躲在最後的。如她這般事事都衝在了最前面,實在不是個明智的主帥。
卻是,忍不住的讓人想要接近。
文青羽將所有患病的人都集中在了一條街道上,化成了疫病區。又將重症和症狀較輕的人給分開來養着。
如今傳出聲音的是重症區,她剛一踏進房間,立刻就看到雨蕎正死命的拿手按着一個病人。
那病人原本是城裡的鏢師,長的五大三粗。如今大約是發病難受,雨蕎正給他上藥,他卻死命的反抗,怎麼都不肯安生。
“我來。”清冷的聲音中,文青羽一把將雨蕎手裡的藥水給奪了過去。
“公子?!”
雨蕎一愣,怎麼都沒有想到來幫忙的人會是自己主子。隨即臉上便閃過一絲恐慌:“這地方怎麼是公子能來的,快出去!”
“我怎麼就不能來?”文青羽出手如電,直接給了鏢師一針,沾着麻藥的針立刻就發揮了效用,那人再也不動彈了。
“你去照顧別人。”
文青羽已經將手裡的藥水碗放在了牀榻上,一轉身便將沾滿了藥水的棉球桉向了鏢師已經有些潰爛的傷口。
重症病區的病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幾日接連出現了一些人身上開始不同程度的潰爛。也幸好是在冬日,傷口惡化的速度變的很慢,若是在夏日裡還不知道要造多大的罪。
“公子。”雨蕎卻並不贊同:“您是林州城的支柱,來這種地方本來就已經很是不妥了。怎麼還能親自接觸病人?若是連您也給病倒了,林州可怎麼辦?”
文青羽手下的動作非常的迅速,雨蕎說完她也停了手,朝着她微微笑道:“已經好了。”
雨蕎噎了一噎,臉色卻依舊陰沉:“那公子還是快些出去吧。”
“不用。”文青羽搖了搖頭:“都是一樣的人,有什麼分別?憑什麼別人能來,我就來不得?”
“可是公子……”
“我如今的確是林州的支柱,但是,支撐林州運作的終歸還是百姓。若是連人都沒有了,留我一個,有用?”
雨蕎愣了一愣,想要勸說文青羽立刻退出去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莫言殤剛好推門進來,冷厲的眸子當中似有什麼一下子碎裂。
“說的沒錯,天下興亡,以人爲本。人是一切的根源。林州能得你庇護,是百姓之福。”
文青羽回頭,朝着他展演一笑。
在這樣髒污而混亂的地方,她臉上一個清淺的笑容瞬間卻如怒放芙蓉一般的嬌美。莫言殤不由就呆了一呆。
“既然你也認同,那還站着幹什麼?”
說着話,文青羽便將另一碗藥水塞進了他的手中。莫言殤立刻就怔了一怔。
“幹活!”
於是,莫言殤徹底的楞了。他剛纔不過有感而發,長這麼大從來還沒有人命令他幹過這樣的事情。
即便是以前行軍打仗,遇到慘重的傷亡,他頂多也就會出現在傷兵營看一眼,也就算給了兵卒天大的面子。
如今,她居然要自己去親自伺候病人?
文青羽並不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什麼過分,將東西給了莫言殤之後,便從鏢師身上取出了帶着麻藥的銀針。
“感覺如何?”
鏢師立刻緩了過來,他顯然是認識文青羽的,便也不再鬧騰了。反到有些不好意思:“我……小人想喝水。”
“雨蕎。”
“給。”一碗水立刻就送到她面前。
文青羽擡頭一看,卻是莫言殤。於是伸手就要將水碗拿過來。
“我來吧。”莫言殤卻將水碗一下子撤了回去:“這人已經要你親自給上了藥,若是你再親手喂他喝水叫那人知道了。只怕你的苦心就要白費了。”
文青羽噎了一噎,自然知道他口中說道的那人是洛夜痕。
於是唯有無奈的起身,她毫不懷疑若是洛夜痕真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這個鏢師絕對境況堪虞。
眼看着莫言殤毫不收斂自己身上冷冽而霸道的氣息,直接就將水給鏢師餵了進去。
文青羽翻了翻白眼,莫言殤和洛夜痕熟麼?他怎麼就知道洛夜痕知道了會不高興?難道說那人千年醋缸一樣的性子已經天下皆知了?
莫言殤給鏢師喂完了水,又起身去查看別的病人。再加上雨蕎手腳極爲利索,到弄的文青羽一時之間完全沒有了下手的餘地。
“噗。”
驟然間聽到一聲悶響,接下來便是數道驚呼。
文青羽立刻循聲望去,卻是剛纔那個鏢師突然吐了一口血,然後整個人便如麪條一般軟倒在了牀榻之上,眼看着已經失去了知覺。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