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久都沒有人開門,莫不是房間裡有什麼見不得人?”
文青羽擡頭看去,秋雲染一張臉冷若冰霜,連睿被她遠遠甩在後面,說的話一點都不客氣。
文青羽挑了挑眉,剛準備開口,卻聽到身邊洛夜痕涼悠悠緩緩說道:
“秋小主此刻不是已經見着本王和青青了麼,難道秋小主不是人?”
文青羽便老老實實躺了下去,也不知洛夜痕用了什麼法子,她明明是平躺在軟榻上,後背的傷痕卻絲毫沒有被碰到。
秋雲染面色白了一白,連睿和玉滄瀾也進了房間,秋雲染一雙美眸便瞟了眼連睿。
連睿抿了抿脣,眼睛卻一下子看向軟榻上的文青羽,半絲都不曾瞟過牀榻上鮮紅的血跡。
“聽說小羽兒今日在巷子裡被刺殺,我恰好在宮裡當差不得空。如今纔來看你,你沒有怪我吧。”
秋雲染聽他如此說,緊緊咬了咬脣,眉頭顰了起來。
洛夜痕將文青羽身上的薄被壓了壓,眉眼中一片淡然:“她疼着呢,沒工夫怪你。”
秋雲染緊緊盯着洛夜痕壓在文青羽被角上的手,只覺得萬分刺眼。
“聽聞羽姐姐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的房間裡這麼多血?”
秋雲染一張臉上沒有丁點笑容,一下子將沾滿鮮血的被褥從牀榻上掀了起來。既然這房間裡的人一個二個的都選擇自動忽略牀榻上的血跡,她就來好好提醒一下。
玉滄瀾手裡扇子頓了頓,桃花眼裡驟然爬上一絲陰霾,連睿則狠狠皺了皺眉。
秋雲染卻笑了笑,笑容中如同啐了毒:“這血液怎的看起來是新鮮的?如果沒有記錯,玉世子和羽姐姐遇襲是在下午。”
“也不算下午。”玉滄瀾說道:“天已經快黑了,秋美人只怕記錯了。”
“是嗎?”秋雲染笑容更深了幾分:“可我怎麼聽聞,羽姐姐當時除了身子虛了一點,並沒什麼外傷,這血跡怎麼解釋?”
秋雲染突然扭頭看向連睿:“怡親王覺得,這事不該問問麼?”
連睿皺了皺眉,卻唯有嘆了口氣:“小羽兒,你怎麼受的傷?”
“怡親王和秋小主是來探病的麼?”洛夜痕擡頭,眸子中明顯帶着淡淡傷痛:“青青如今失血過多,需要靜養。更沒有半分精神與你們說話,若不是來探病的,便請回吧。”
洛夜痕轉頭看向文青羽,鳳眸中一片繾綣的溫柔:“我知你心痛,都是些外人,不必強打精神陪着他們。想睡就睡,凡事由我。”
文青羽早已是強弩之末,卻想着秋雲染不好對付,提着心勁不肯睡去。如今聽洛夜痕這麼一說,心間莫名的安定,便果真覺得睏乏的很,眼睛便再也睜不開了。
秋雲染臉色一青:“適才有人入宮盜寶,榮王可也清清楚楚瞧見了的。那賊人中了我的金蛇鏢,此刻皇上飛龍衛正在暗中盤查,無論誰身上有傷不論情由,一律壓入天牢候審。榮王這麼遮遮掩掩,不怕授人話柄?”
“是麼?”洛夜痕薄脣輕啓,聲音一如既往的淡然仿若沒什麼情緒波動。
秋雲染卻突然從心底裡升起一絲寒意,仿若一座山一下子壓在了她的身上,似乎連喘息都有些困難。
洛夜痕衝她微微一笑:“要壓入天牢候審?那麼,怡親王就儘管將青青帶走好了。”
秋雲染面上一喜,不由鬆了口氣,看來,洛夜痕對文青羽也並不是特別在意。
卻聽到洛夜痕低悅慵懶的嗓音,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玉世子今日所受的外傷也不少,有他和青青一起去天牢,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畢竟青青是爲蒼穹山才糟了大難,我想,玉世子怎麼也得照拂一二的吧。”
秋雲染面色一僵,沒想到洛夜痕竟然將玉滄瀾也給扯了進來。
“小夜子說的是。”玉滄瀾湊了上來,一雙桃花眼裡流光溢彩的竟然很是興奮。
“小羽兒可是蒼穹山的功臣,我即便是自己死了,也不會叫她死了。秋美人,勞煩你將我送去吧。今日有外傷的只怕不少,指不定就有個躲着繡花的美人被剪子針尖傷了手也進去了呢。夲世子可從沒在天牢裡會過美人。”
洛夜痕脣角噙着一絲笑,修長手指有意無意在文青羽身上輕輕點着,像是給她疏通筋骨。
“玉世子怎麼能跟那些人比,您自然是不用去天牢的。”
洛夜痕一聲冷笑:“不是說任何人有外傷不問情由一律入天牢候審的麼?爲何別人都抓了,單單玉世子沒抓?莫非秋小主覺得玉世子不是人?還是秋小主覺得皇上的聖旨,您可以隨便的更改?”
文青羽雖然閉着眼睛,但並沒有真正睡着。屋裡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洛夜痕這話說完,她在心裡狠狠同情了秋雲染一把。
洛大美人除了皮相是美好的,哪裡都是毒。跟他鬥嘴,不是作死麼?
剛纔那一番話,不但將玉滄瀾給罵了,更是暗指秋雲染能夠篡改聖旨。篡改聖旨,這罪過要是坐實了,秋雲染只怕真就離死不遠了。
秋雲染一張臉孔瞬間青了,緊緊咬着脣瓣,再說不出一句話。兩隻粉拳緊握,愣是叫那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染上了幾分猙獰。
連睿不在意的瞥了她一眼,開口說道:“洛夜痕你誤會了,皇兄只是讓暗訪。將受了外傷的人都抓起來並不是皇兄的旨意。秋雲染這麼做不過是怕跑了犯人,等一個個甄別清楚了,即刻就能放人。”
“哦?”洛夜痕微微笑道:“如此說是我錯怪秋小主了。原來皇上並沒有讓抓人,秋小主尚未進宮,便已經掌管了天牢,爲了皇上安危甚至不怕揹負罵名。有本事越過皇上在燕京城裡大肆抓捕,果真是皇上的一心人。”
秋雲染臉色一白,身子抖了抖。
“恭喜秋小主與皇上白首不相離。”
秋雲染徹底沒有了言語。
文青羽心中一動,秋雲染不是該對連胤死心塌地的麼,怎麼今日這境況聽起來好似她對洛夜痕仍舊不死心?不然,怎麼能叫洛夜痕三言兩語就給擾亂了心神?
連睿狠狠皺了皺眉:“你要不然先出去?”
秋雲染搖搖頭,卻是尋了張椅子慢慢坐了下去。顯然剛纔洛夜痕一番話已經叫她沒了半絲力氣。
她一擡頭,卻看到桌子上空了的藥碗。隨手抓了起來一下子扔出了門外,咣噹一聲粉碎。
洛夜痕鳳眸淡淡從門口轉了回來,臉上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玉世子的傷口與入宮的人並不相同,自然不需要去天牢。小羽兒這是怎麼了?流了這麼多血,當即刻宣太醫來仔細給她診治纔是。”
文青羽心頭沉了沉,連睿纔是真正聰明的人。只說宣太醫來給她診治,半點不提宮裡的事情。她身上的傷叫太醫一看,不得露餡嗎?
洛夜痕卻依舊不疾不徐:“太醫就不必宣了,她並沒有受外傷。”
“她臉色蒼白,明顯失血過多,怎麼可能沒有外傷?”秋雲染卻是緩過了勁,再度湊了過來。
“沒有就是沒有。”洛夜痕淡淡看她一眼:“秋小主這麼希望青青受傷麼?”
秋雲染這一次卻並沒有再被洛夜痕激怒,臉上如同掛着秋霜,再沒了丁點情緒:“我奉皇命排查,也是爲了幫羽姐姐洗清嫌疑。還請榮王不要爲難我纔好。”
“你覺得,青青有嫌疑?”
“是。”秋雲染眸光堅定:“被褥上的血液實在不能不令人懷疑,羽姐姐這碗湯藥我剛纔叫人拿去檢查了。均是補氣血的藥材,不得不叫人懷疑。”
連睿扭頭看了看桌子,剛纔放在桌上的藥碗果然不見了。
文青羽心中一動,秋雲染在那樣虛弱的片刻,居然還能想到查驗藥渣,的確是個意志極度堅定的人。若非洛夜痕剛纔直擊她心底的隱秘,只怕她也不會有那片刻的晃神。
連睿突然站了起來:“青青看來精神不大好,只怕也問不出什麼來。今日我本來就是替皇兄來看玉世子,如今也該回去交差了,等明日青青好一些,我再來探視。”
“不行。”秋雲染聲音卻極度堅定:“今日的事情一定要弄個水落石出,太醫就不需要請了。絕塵大師醫卜星相無一不精,怡親王的醫術只怕比宮裡太醫要高明許多。便請怡親王親自給羽姐姐診脈吧。”
說着,她笑了一笑:“怡親王身份尊貴,由他爲羽姐姐診脈,定然不辱沒了羽姐姐的身份。”
秋雲染的聲音漸漸輕快起來,剛纔那般的虛弱半點不見:“若是榮王仍覺得不方便,雲染是女兒身,可以親自爲羽姐姐檢查。”
洛夜痕挑了挑眉,鳳眸中一片暗沉如海。
秋雲染再度上前一步,直直迎上洛夜痕的目光:“也好,爲羽姐姐洗刷青白。”
洛夜痕突然笑了一笑,燈火下如雲破月來,房間裡似乎一下子充滿光明。秋雲染的腳步頓了一頓,一雙眼睛再挪不動分毫。
“只有犯人才需要驗身,秋小主果真是認定青青是夜入皇宮的盜匪?”
秋雲染咬了咬牙,甩去心中的不甘:“牀鋪上的血液並未乾涸,盜匪也恰好受傷不久。若是羽姐姐真的有外傷,那便只能勞煩她去天牢裡走一趟。”
洛夜痕點了點頭,薄脣輕啓,卻聽他慢悠悠說道:“不知,秋小主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