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裡默唸着,面上依舊維持着淡定的神色,而凌杉也並未辜負她的期望,竟真的朝着手上的黃金饅頭張開了口。
葉微涼咀嚼的動作下意識一頓,不想對面那人忽的又閉上了口,眼神越過了她望向她的身後,淺淺笑道:“殿下也來了?怎麼,要試試葉姑娘做的黃金饅頭麼?”
葉微涼聞言心下驟然一緊,瑾玉來了?
那饅頭可不能給她吃。
思及此,她忙轉過了身,卻並未見到半個人影,她立即察覺到自己被戲弄,不由得面色不悅地轉過了身,“你爲何騙我……嗚”
說話之間迎面一個金黃色的東西打了過來,凌杉趁着她開口之際將手中的饅頭直接以指一彈塞進她口中。
葉微涼原本嘴巴張的不大,卻因爲那饅頭彈過來的速度與力度令她反應不及,對脣齒的衝擊讓她險些一個仰頭栽倒——
情急之下她忙伸手抓上了桌子角,好不容易站穩了身子,擡手就將饅頭從嘴巴里扣了出來,而後擡眸怒瞪着凌杉,“你!”
“讓我猜猜,這裡面是什麼,使得你要強調我用力咬下去呢。”凌杉微一挑眉,伸手隨意又挑了一個拿到眼前,看其外形,嗯,確實不錯,聞着也香,能令人食指大動,但是這裡頭麼……
稍稍用力將金黃色饅頭一分爲二,如他預料般,果然不是能吃的東西。
“你的性格雖說不惡毒但也絕談不上寬容,我關了你少說好幾個月你又如何願意來看望我,你沒有來落井下石便實屬難得了,我原以爲這裡可能裝的是迷藥,可你偏偏強調了要用力咬。”凌杉望着那饅頭裡有棱有角的大理石,雲淡風輕道,“你若是一臉不甘願的前來,隨便找個藉口,就算是說王府的廚子死了你暫時頂替被殿下派遣來送飯,可信度都比來說是來看望我高。”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頓,望着對面女子鐵青的面容,疑惑道:“不過你爲何要裝石頭在這裡頭,你若是記恨我,怎的不用迷藥,或者毒藥?”
葉微涼:“那是因爲……”
因爲我要崩了你的牙給顧御醫還人情。
不過她自然是不會承認。
“你且當我是報復你關我的那些日子。”她冷哼一聲,“你犯的錯還不至於毒死你,我豈是那種狠毒之人,不過是給你個小小教訓而已。”
凌杉聞言,眉頭幾不可見一挑,“這麼一來,我倒是要感謝葉姑娘手下留情了?只想懲罰我的口,沒想要了我的命。”
“那是自然!”葉微涼附和了一身,眼見計劃失敗,她也不好多留,端起盤子欲離開,眼睛卻不經意瞥到了凌杉的袖口,似是有什麼東西要掉落出來,細看之下好似是一疊紙。
而下一刻,那折起的紙也真的掉了出來。
凌杉本身也察覺到了,擡手就要去拿,不想葉微涼卻忽然發難,從盤中抓了幾個饅頭便朝着他頭部打了過來,那力度還不小,使得他不得不後退一步以袖拂開,這便也給了葉微涼機會讓她先他一步將那紙拾了起來。
“喲,這麼緊張啊,我看看是什麼呢。”將那摺紙一抖攤了開來,望着上頭的字朗朗念道:“枝上花,花下人,可憐顏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不如盡此花下歡,莫待春風總吹卻;三載相思爲故人,只待芳枝歸洞房……這文采不錯,是你寫給哪個姑娘的?”
唸完她擡眸看他臉色,卻見他神色有些怪異,而下一瞬便又恢復了平淡,“不是,還我。”
“不是你寫的啊。”葉微涼呼出一口氣,而後道,“難道是姑娘寫給你的,看你隨身攜帶挺貴重的模樣,定情詩麼,真看不出來。”
“還我!”凌杉難得失了淡雅模樣,神色一沉一個掠身上前便搶回她手中的那摺紙。
葉微涼只覺得他跟陣風似的,吹過來就將她手上的東西捲走了,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
他大爺的有輕功就是好啊。
“那麼兇做什麼,說的好似誰稀罕似的。”輕哼了一聲,不再搭理凌杉,她徑自轉過了身便走。
走在回房的路上,心中思索着,將顧御醫交代的事兒辦砸了,這下子凌杉定然防備了,那她該怎麼弄到他的牙齒呢?
她真是想不清楚了,一個男子要另一個男子的牙作甚。
她愈走愈遠,身後的男子也不去搭理她,只又看了一遍那紙上秀氣狂狷的字體,而後再度折起收回袖中。
凌杉逃了。
這是瑾玉起牀正要去顧雲凰屋子時在路上聽到的消息。
守着他房門的兩個影衛都昏厥了,而他便在王府中衆多掛在樹上的影衛眼皮子底下逃了。
“逃便逃了,反正他也交代了。”瑾玉訝異過後,滿不在意地道了一句,“去城門外貼幾道通緝令,將他的樣貌掛上去,只說是朝廷欽犯,懸賞萬兩白銀,另外,飛鷹傳信給還在留守永陵宮的影衛,密切注意着雅芳閣的動靜,一旦有異及時彙報。”
“是。”通報的影衛應了一聲隨即退下。
瑾玉吩咐完便一路走到了顧雲凰房屋外,卻在推門之前碰上了葉微涼。
“瑾玉,凌杉逃了?”葉微涼聽聞此事是有些訝異的,一個時辰前她才見過凌杉,饅頭計劃失敗她正尋思着新計劃不想那人直接跟她玩失蹤。
“嗯,派人去抓了。”望着身前的女子有些憂愁的模樣,瑾玉不解,“怎麼?”
“他,他關了我那麼久,我還沒找他算賬,他逃了我找誰報仇!”狀若生氣地跺了一跺腳,心中卻叫苦着這下子欠顧御醫的人情什麼時候才還得清。
她真是不想再和那黑心少年打交道了,但又不能告訴瑾玉。
瑾玉聽聞她的話笑了,“好了,你也彆氣,找回來你再報仇不遲。”
“那好,抓回來了記得告訴我一聲。”
“一定。”
同葉微涼打了保證,瑾玉擡手將門推了開,所見的便又是黑衣少年側着睡的背影。
“阿音,該起了。”邁步到了他的牀前,她擡手輕輕拉他的被子。
牀上的人只是聳了一下肩頭,而後繼續賴牀。
瑾玉見此眼角一跳,“在雲若皇宮的時候怎麼就不見你這麼懶?”
以前在他的九華殿,他素來起的比她早,每日她清晨醒來總是見不着他,不似現在,脫離了樑王殿下的身份他便可以睡到日曬三竿。
“你方纔是與誰在說話?”側對着她,他淡淡的問。
瑾玉靜默片刻,而後道:“你該是全聽見了吧?”
顧雲凰道:“凌杉逃走了倒是不見你着急。”
“逃走更好,眼不見心不煩!”冷哼了一聲,瑾玉一把扳過了他的肩頭,望着他氣色已經好了許多,便道,“一大早給你燉了湯,過會兒就能喝了,等你再恢復一些了,我們去覃州。”
“去覃州作甚。”
“去找那傳說中的康爺。”瑾玉道,“王府裡有東方榮澤從海寇那裡收納的東西,全是被劫持的貨船上的,這可都是證據,東方榮澤直接押送回宮,我們也不必要再呆在廖城了。”
“被你騙來廖城,玩倒是沒玩,惹了一堆的麻煩事。”顧雲凰說的平靜,瑾玉卻聽得險些跳起。
“那麻煩大爺你以後別跟着我了!”她低吼出聲。
顧雲凰淡淡道:“好啊,等你去廖城了,我就回去。”
瑾玉眸光一眯,“回哪兒?”
“雲若。”顧雲凰輕描淡寫道,“若是想我了,可以去看看我。”
“怎麼,嫌御醫當的不舒服,要回去做你的攝政王了?”瑾玉低笑一聲,下一刻臉龐驟然沉下,“休想!”
“爲何不行?”顧雲凰狀若疑惑。
“我的地盤我做主,不讓你回就是不讓你回,除非你有什麼天塌下來的鬼事。”瑾玉淡淡道,“否則,免談。”
顧雲凰聽的脣角輕勾,“你爲何不直接說捨不得?”
瑾玉將臉別開不作回答。
“殿下,雞湯熬好了。”忽有沉冷的聲線自門外響起,瑾玉轉身到了門口,從影衛手中接過了湯,而後返回顧雲凰牀前。
“喏,喝掉。”
“阿瑾燉的?”顧雲凰輕挑眉梢,接過了那湯,縈繞在鼻尖的香味讓他心中頓時愉快,他拿起湯匙盛了一口啓脣喝下。
瑾玉斜眼偷偷瞄他的反應。
他喝下了一勺,而後擡眸望她,眸間滿是笑意。
瑾玉忙問道:“味道如何?”
心下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
他向來嘴刁,要是做得沒他的好吃八成又要遭嫌棄。
顧雲凰脣角輕勾,“味道不……”
‘不錯’二字還未出口,瑾玉立馬打斷——
“不好喝莫怪我,葉微涼燉的!”
她就知道他會說不好喝,可她偏偏還找虐般的問一句味道如何。
葉微涼,對不住了,實在是不知要嫁禍給誰,你且替我頂替這一次好了。
同一時,顧雲凰眸中笑意散去,勾起的脣角也抿了起來。
“說不好喝還是客氣,簡直難以下嚥。”他說的不溫不火。
瑾玉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當下斥道:“你犯得着這麼作踐別人麼?像你這樣,誰還願意做飯給你吃!”
“沒人做就自己做。”顧雲凰似是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說法多麼不給面子,輕描淡寫道,“我做飯很好吃的。”
“好吃你妹!對,誰都比不上你,不好喝別喝了,拿來。”心下起了怒意,她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碗,“我就不信了真如你所說那麼難喝。”
言罷,咬了咬牙,將碗端到了脣邊張口就飲。
雞湯的鹹鮮味縈繞在舌尖,分明就沒有他說的那麼糟糕。
望着身前氣呼呼的瑾玉,顧雲凰精美到極致的眉眼裡劃過一絲無奈。
分明就是她燉的,爲何不承認,還說是別人。
她若是承認了,哪怕是苦的他也會喝下去的。
瑾玉喝的大口,動作十分不優雅,顧雲凰以手撐着額,斜臥在榻上欣賞着她喝湯的樣子,忽的輕聲開口:“阿瑾,做我王妃好麼?”
“噗——”
對面的女子直接一口湯噴到了地上,僅僅只差兩寸距離便能噴到他被褥上。
顧雲凰見此眉頭幾不可見的一挑,“不用如此激動。”
“不要!”瑾玉掏出帕子將脣邊的湯漬擦拭乾淨了,斬釘截鐵地回了這麼一句。
顧雲凰眸光一沉,這麼幹脆?
“都願意親手燉湯了,想必你也有該成爲人妻的自覺了。”他道。
“你知道是我燉的你還那般說?”瑾玉剋制心底的衝動不將手中的雞湯扣到他的頭上,“你即便昧着良心安慰我一下也好,你卻非要說難以下嚥。”
“誰讓你不願意承認。”顧雲凰不冷不熱道,“我原本是要說不錯,你既說了是別的女子燉的,我便只能說不好喝,莫非你喜歡我當着你的面誇獎其他女子的手藝?”
瑾玉頓時被噎住。
“你說你原本想要說,不錯?”
“嗯,不過你搶話太快,我便只能隨機應變。”顧雲凰說的雲淡風輕。
瑾玉:“……”
這一烏龍事件倒是讓她明白了以後不要隨便打斷人說話,妄自猜測的後果便是會引人笑話。
當天中午,瑾玉讓寶馬領着衆影衛去凌杉所交代的藏貨地點尋船貨並盡數物歸原主,只挑了珍惜一同前往覃州。
顧雲凰自然是與她同行,葉微涼她則是暫時交付給葉茫照看,讓那二人隨着衆影衛暫時留在廖城。
“呀,這顆珠子竟然忘記了交給寶馬讓他轉交原主。”坐在前往覃州的馬車上,瑾玉望着手上的瑩潤珠子,“這火雲夜明珠據說很是珍貴,想必丟失它的人發現船貨裡沒了這珠子會心急罷?”
“都走了這麼遠了,總不能現在回去。”顧雲凰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珠子,淡淡道,“一船珠寶那麼多,未必就差這顆珠子。”
“但總不可能每件都有這麼珍稀,凌杉說這珠子遮了光會變紅,你看。”說着,她擡起黑色廣袖遮蓋於珠子之上,馬車內的光線本就不強,黑色的衣料一遮,頓時讓原本透明瑩亮的珠子變得通身血紅,她能感覺握着珠子的掌心都有些許的熱意,而她將衣袖拿開,珠子便又褪去了血紅,又變得冰涼。
顧雲凰將珠子的變化看在眼裡,只淡淡道:“沒什麼好稀奇的。”
瑾玉頓時橫他一眼,“那你有嗎?”
“蛟龍白玉比這貴重多了。”顧雲凰說着,將瑾玉手中的珠子拿了過來,“普通白玉易碎,蛟龍玉卻十分堅韌不易破碎,而這珠子,越是通透則越是耐磨易毀,我一捏就碎了你信是不信?”
“別!”瑾玉見他說着就用掌心將珠子包了起來,忙一把搶了回來,“這是別人的東西,不要亂毀。”
回到廖城她還得物歸原主。
顧雲凰只道:“這樣的東西,你要是喜歡,我可以給你很多。”
瑾玉白了他一眼,“我有白玉就夠了,其他的不需要。”
顧雲凰脣角悄然勾起,“回頭若有其他好東西,我再送你好麼?”
瑾玉想了想,道:“好。”
她最喜歡的是蛟龍白玉,但若是他送的,她都會收。
“別的男子送的東西不會比我好,不要接受好麼?”
“好。”好東西接受了不說他也不會知道。
“你做的東西多難吃我都可以接受,以後不要說謊好麼?”
“好……”
“那湯不錯,回頭再燉一次好麼?”
“好。”
“以後我們互相做飯給對方吃好麼?”
“好。”
“做我王妃好麼?”
“好……你個頭!不行!”
險些被他騙着又應了好,他先前的要求全都不過分她自然都答應了,但這最後一個要求她不答應。
“爲什麼不行?”顧雲凰眸光幽幽一沉,“我哪兒做的不好?”
“沒有不好。”瑾玉淡淡道,“我覺得我們還年輕……”
話未說完忽然馬車的車身劇烈一晃,馬的嘶鳴聲在馬車外頭響起——
“珍惜,外頭髮生了什麼?”穩住了身形,瑾玉朝着馬車外頭問。
“主子,是齊王妃。”珍惜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屬下險些就撞上她。”
齊王妃——
瑾玉一怔,紫雁?
擡手將馬車的布帳掀了開來,一襲久違的紫衣映入眼簾,她正站在馬匹正前方,一頭烏黑的如雲秀髮被高高挽起,另有幾縷散落於肩,她似乎一直未變,淺紫色的羅裙將她玲瓏的身段包裹地妖嬈而氣質。她此刻正側對着自己,精緻的側臉神色恬淡,正將一條紫銀玉帶收入袖間。
瑾玉一怔,那條玉帶……
“看什麼呢?”耳邊傳來顧雲凰的聲音。
“紫雁在前面。”瑾玉道。
顧雲凰也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將顧紫雁還未做完的動作納入眼底,眸中劃過幾縷暗沉。
“那條玉帶是你的。”顧雲凰擡手拍落了馬車的布帳,淡淡道,“你以前還是六皇子的時候束髮用的,你自己認不出來?”
“我的?”瑾玉面上浮現錯愕之色,隨後道,“你想多了,宮中紫銀玉帶又不止一條,誰想束髮都能用,也許是碰巧我們用的一樣而已。”
她絕不告訴他那種款式只有她用,其他的皇子她沒見過。
原因無他,原主東方瑾玉最討厭撞衫,衣服靴子披風甚至於束髮的玉帶玉冠都不能與別人一樣。
顧紫雁的動作以及珍惜的言語,讓她頓時想到一個可能性。
顧雲凰聞言只是笑,“你就沒有想過那條是你的?”
“沒有!”瑾玉眼角一跳,“我說了,你想多了。”
“是麼。”顧雲凰不溫不火道,“你每每在我面前說謊的時候就是這副德行,眼神上下飄移,眼角輕顫,眉目之間過於不自然,語速比平常也要快上一倍,甚至於語氣更加惡劣一些,以達到更突顯真實性的目的,無需假裝了,阿瑾。”
瑾玉:“……”
他的話聽得她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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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喜歡婚前吃幹抹淨還是婚後?